薛玉樓看著自己的兄長歎了口氣,“那麽你這次回來,又是為了什麽呢?”


    林季璃搖晃著酒盅的手微微一停,他想了想,帶著一絲遲疑的抬頭對薛玉樓說道,“聽說你在武陵救下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子。”


    薛玉樓頓時一皺眉,心中頓生疑惑,反問道,“是又怎樣?”


    “你可知那女人是誰……”林季璃試探著問道。


    薛玉樓警惕的背過身子,果決答道,“我行醫救人,從不問出處。並不知道她是誰。”


    林季璃哈哈大笑,仰脖飲盡杯中的好酒,朱唇掛帶著盈盈水光。“玉樓,實話告訴你吧,這些年,我一直身在禁宮。”


    薛玉樓心底一沉,側過身子看向林季璃。


    “我知道你救了那個人,也知道你身邊的人都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命喪武陵。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得多。所以,你又何必隱瞞?”林季璃倒是坦白。


    林季璃當日宮變為保性命趁亂逃出了老宅,本想一走了之,卻無奈城內戒備森嚴,一時間他逃不出去。後來,林季璃又再一次的落入了聞人玉手中。聞人玉將林季璃帶在身邊,所以後來的經過林季璃大概都知道了。


    薛玉樓斂住眸光,他直麵林季璃,心底暗暗忖度著。


    林季璃冷哼一聲走到了薛玉樓身側,威脅說道,“我知道那個女人給你留下了信物。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會懷疑你。”


    薛玉樓好似聽出了林季璃的意思,他不屑的撇嘴一笑,“無論你想讓我做什麽,我都不會做的。”


    “是麽?”林季璃更是冷笑,他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酒壇上的封紙,笑道,“那麽你說……你在薑寧的這些家人們……會不會像武陵那些人……一樣呢?”林季璃威脅的聲音一字一句,全部傳入薛玉樓的耳朵裏。


    薛玉樓深深的皺起眉,“季璃,這些也是你的家人!床上躺著的,也是你的母親!”


    麵對薛玉樓的責問,林季璃恍若未聞,他繼續說道,“你也不用跟我說這些,你在武陵的一切早就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我隻是把話帶到,如果你聽我的,尚可以保住你的所謂家人。”


    薛玉樓雖然不知道林季璃到底在為什麽人做事,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讓他做些什麽,但是薛玉樓隻確定一點,那就是無論如何,他不會背叛安琴,不會傷她一分一毫!


    薛玉樓絕然的轉過身子,很明確的告訴林季璃,“那我也不和你廢話了。既然你不把這裏當家,從此以後你再不要踏進這裏半步了。(.)萬歲確實留下了信物給我,但是這與你無關。我不會聽你的,更不會受你要挾!”


    林季璃笑著歎氣說道,“好一個癡情的人。你也許還不知道,你到底惹上了什麽麻煩!”


    想到武陵的慘況,其實薛玉樓也有些膽怯,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再一次連累了別人。可是他心意已決,堅定的揚起聲音,“齊輝,送客!”


    林季璃憤恨的瞪了一眼薛玉樓拂袖而去。


    齊輝愣在那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好追著林季璃送他出門。


    林季璃走後,薛玉樓心思亂成一團,該怎麽辦,該怎麽辦!他的腦子裏隻有安琴的一抹冰涼身影。林季璃到底為誰做事?突地,薛玉樓想到了一個人,難道是那日在武陵將軍府裏刺殺安琴的那個男人?


    這邊,不死的聞人玉和林季璃在薑寧試圖反擊殺一個回馬槍,那邊,帝都也是刀光暗藏危機四伏。


    安琴近日來一直獨寵趙延美,夜夜留他在寢宮。她從沒解釋過什麽,他也不去問,兩人之間,默契的沒有一句對話。在每一個夜晚降臨的時候,她會索取,他會給予。


    趙延美穿紅色,一身猩紅的長衫襯著他白皙肌膚,世人皆知,女帝的朝服之上,隻有兩種顏色,一種是金,一種是紅。長亭穿金甲,他趙延美就偏要穿紅的!禁宮之中,他現在也算是一枝獨秀傾絕雲棠了。


    帝都飛雪,一連三日,離著除夕之日,也越來越近了。這一月多以來,安琴再沒有見過長亭。幾次暗中宣召,他總是很忙,直到後來,他搬出了皇宮,在帝都一處自立將軍府。


    安琴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羅雲長裙,神色凝重,看著畫紙上她剛剛畫下的一個圖案出神。忽又覺得少了些什麽,她重拾畫筆,尖細的筆尖沾了朱紅的砂點在圖上。總算是完美稱心了,安琴嘴角綻出一抹微笑。


    “在畫什麽?”


    安琴察覺到身後人的動靜,她拽過一本奏折蓋在了圖上,故作鎮定的放下畫筆,起身向著門外離去。安琴身後走來的趙延美看著奏折,抬手想拿去阻礙看看安琴在做什麽,突地感覺到他頭頂刺來一道犀利的目光,趙延美的手停在半空中,終究還是沒有放下。


    趙延美收回自己的手,向著安琴走了過去,他在她身後將她擁入懷中,卻感覺不到安琴的回應。


    “下了好幾天的雪了,越來越冷,你也不多穿些。”趙延美將安琴扣入懷中,低下頭,在安琴頸窩處輕吻流連,一串溫熱的吻落在安琴精巧鎖骨上。


    身邊伺候的宮婢和侍衛都深深的低下頭,他們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


    “下個月月初樂安王就要進京了,宮內事情繁多,你要多休息才好。”趙延美見安琴好不動情,自己也把心涼了下來,抬起頭,卻依舊抱著安琴的身子,為她搓暖雙手。他不懂,為什麽安琴的身子永遠這麽涼,即便是歡愛的時刻,她也沒有被變暖。


    安琴抽出自己的身子,“朕知道。你也多休息吧。”


    她離開了,沒有一點遲疑。


    這些日子以來,安琴準許趙延美一切請求,他要東,安琴絕不給西。上次,趙延美看上了安琴鳳冠上的一顆珠子,安琴一把就抓下來送給了趙延美。他在這個皇宮已經是說一不二的了,即便趙延美受到人們背地裏的妒罵,但是明麵上卻沒有人敢和他爭論一二。


    可隻有趙延美自己明白,他是如何得到這一份尊榮的,他更加清楚,安琴迷戀的是他的身體,而不是感情。


    這一夜,安琴沒有讓趙延美來。


    帝都趙府。


    趙謙看著桌上畫著安琴模樣的畫卷,他的手指剛要落在紙上,卻晃覺燭火一暗,整間屋子瞬間陷入漆黑之中,趙謙頓時慌了起來,正要大叫,卻被一人輕輕攔下。


    “右丞大人別怕,是延美。”他清潤嗓音在漆黑之中甚至帶著點點笑意。


    趙謙鬆了口氣,他為了奪權,做的壞事太多了,每到深夜,他都戰戰兢兢的無法入眠。


    趙謙知道是趙延美,也不緊張了,長籲一聲,問道,“怎麽,萬歲今夜沒有召你侍寢?還有空到寒舍來一走?”


    趙延美聽出了他話裏的醋意,笑著說道,“大人,延美是來履行自己承諾的。”


    “你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麽麽?”趙謙眨眸,冷聲問道。


    趙延美聲音高了幾分,“自然記得。樂安王進京之日,就是卓翎赴死之日。”


    趙謙在黑暗中微微一愣,說道,“你想讓本相做什麽?”


    趙延美雙肩一聳,玩世不恭的輕巧說道,“除夕之夜,整個帝都都會熱鬧非凡,再加上今年的樂安王進京,場麵會更大。那一夜,萬歲會在正殿沐浴更衣,接受朝臣禮拜,樂安王隨著百官進宮,到時候,所有人都不會記得皇陵還有一個卓翎!”


    趙謙並沒有完全弄懂,他擺手說道,“即便是沒有人會注意到皇陵,可是我的人依然打不過黑衣精衛。要殺卓翎,還是很難的。”


    趙謙仰頭而笑,“大人別急,聽延美說完。”


    他頓了頓,坐在一側,接著說道,“雖然世人不記得皇陵裏的卓翎,可是卓翎卻會永遠記得宮內的萬歲。”


    趙謙好似有些明白了,他沒有出聲,聽著趙延美的計劃。


    “延美夜夜留宿萬歲的寢宮,要拿到一張蓋好玉璽的聖旨實在是太容易了。到時候相爺派人帶著聖旨去皇陵宣他入宮。卓翎必然不會一個人走,他身邊必定跟著黑衣精衛,王爺的人將他們引出來,其餘的事情,延美來做。”趙延美的聲音越來越冷,比這寒冬還要冷。


    趙謙眸光一亮,“你想在他們必經之路埋下陷阱,然後出其不意,一舉鏟除?”


    “大人可有地圖?”趙延美笑了下,默認了趙謙的疑問。


    趙延美右手抬出衣袖,隻聽哢噠一聲,他手上便亮一道光。趙謙下意識的別開了眼睛。趙謙從自己身後取出一張帝都完整詳細的地圖。


    趙延美伸出手指了一個地方給趙謙看,趙謙挑眉而笑,果然,這裏是下埋伏的最好地方,也是他們進宮的必經之路。卓翎啊卓翎,你的死期到了!趙謙想想都會覺得興奮。


    隻是……“本相以為,光是下埋伏仍有些冒險。卓翎的黑衣精衛可不是一般人!”趙謙冷靜下來,覺得還是有些不妥。


    趙延美懶懶的吹滅手上的火折子,他的絕世容顏再一次隱在了黑暗之中。“大人放心,隻要對他們造成混亂,延美就有機可乘,到時候,以卓翎的人頭作為辭舊賀禮,獻給大人!”


    說罷,趙謙隻覺得自外麵魚貫進入一股冷風,再看去,漆黑之中,已經空無一人了!這個趙延美,果真是個能人!趙謙走到窗子邊上將其關上,眼眸中閃過一道陰狠之色,殺了卓翎之後必不能留下你!最好在那一夜,趙延美和卓翎,同歸於盡!


    除夕將近,各地送來的賀禮也多了起來。


    趙延美曾經的燕山樓裏搜集了不少奇珍古玩,對這種東西最熟悉了,他讓宮人將東西一一陳列,他拿起一塊兒晶瑩的白玉,細細把玩,回身對著正在看書的安琴笑道,“這個東西稀奇了!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大漠那邊送上來的吧。”


    宮人低頭附和討好,“公子說的對,這確實是大漠的小王爺送上來的。說是慶賀萬歲爺第一年親政。”


    大漠的小王爺?安琴想起了一個孩子,是他麽?


    安琴手上依然拿著泛黃的古卷,開口問道,“大漠的小王爺,可是耶律永樂?”


    宮人答道,“回萬歲,正是。”


    安琴皺眉,“現在的漠北是他在做主?”


    宮人又答,“雖然老王爺尚在,但是近幾年老王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就索性放權給了小王爺。所以,是小王爺在掌管漠北的一應事務。”


    安琴斂眸,眸中有著莫名的一道光,好似回到了一個記憶之中。記憶裏,耶律永樂還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十歲少年,曾經對安琴說,“你是本王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娃,本王長大了就娶你!”安琴想到這裏,不禁啟唇一笑,現在那個少年不知變成什麽樣子了,當日一別,十多年了。他也該有二十餘歲了。


    正在安琴出神之時,趙延美已經放下了那塊他甚為喜歡的白玉閃到安琴身邊,他坐在安琴的塌邊上,將自己的手放肆的放進安琴腰下,將她整個人勾了起來。


    他薄唇輕啟,“怎麽?你和這個耶律永樂還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風流往事?”


    趙延美的眼睛十分好看,他薄怒微嗔,一雙眼睛就彎起了一個可愛的弧度,勾魂攝魄,嫵媚動人。


    安琴懶理這個趙延美,敷衍答道,“沒有。”


    安琴被他壓在懷裏,他分明看出了剛剛安琴的沉思,不肯放過安琴,俯下頭吻入安琴胸口衣襟敞開處,悶聲道,“萬歲就是不誠實,奴才今夜可要好好懲罰您了!”


    宮人見了這一幕嚇了一跳,連連低著頭,麵紅耳赤的不敢出聲。


    安琴咬了咬唇,這個趙延美簡直越來越過分了!安琴挑眉忍了下來,不著痕跡的推開趙延美,站起身來,走到那些貢品之前,拿起剛剛趙延美看得那塊白玉握在手心裏。“你要不要這塊玉?”安琴側眸問道。


    趙延美別別扭扭的帶著醋意酸溜溜的說道,“那是萬歲的舊情兒送給萬歲的,奴才怎麽敢要?”


    安琴一笑,又問,“真的不要?”


    “不要!”趙延美衝著安琴吼了一聲。眾人嚇得不行,這宮裏也就趙延美敢這樣對著這個女帝發脾氣了。


    安琴不怒,將手指回握,挑眉笑道,“那麽朕就收下了。剩下的,你喜歡什麽就拿什麽吧!”


    趙延美還要說些什麽,卻見安琴的純白身影已經飄然而去了。他怒極了,討厭安琴這樣的對他,盡管他明白,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可是趙延美卻一直自欺欺人的相信,總有一天,安琴會愛上他,會原諒他那一夜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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