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躺在虎皮毯上,手不由的摸上肚子。一天的馬背奔波,小腹又開始有隱隱的墜痛感。


    壬辰四十多天,一天沒過過安寧的日子。你個命苦的熊孩子,你為什麽非要挑這個時候來。


    唐曉太累了,閉眼要好好睡一覺。要讓熊孩子也消停的睡一覺。


    雖然是在北冥雪的氈帳,雖然北冥雪變了。但她還是相信北冥雪的人品。不管怎麽樣,北冥雪還是一個作風正派的男人,不會對自己做些什麽下作的事。不過,三天之後隨同他登基,當什麽狗屁可敦,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唐曉打算好,要先老老實實的呆在這兒,一麵養好身體,一邊讓北冥雪放鬆警惕。在他登基前一天,最忙亂,無暇顧及她的時候離開。


    唐曉的安靜讓北冥雪很意外,又很高興。


    甚至還讓唐曉和恢複了公主身份的雪嬈近乎。雪嬈的安胎藥,唐曉會幫著嚐嚐好不好喝,而喝上幾口。


    第二天晚上半夜,王上如約歸天。


    整個氈帳群,沉浸在一片哀傷和忙亂之中。


    國不可一日無主,老王上一死,海爾坎親王立刻張羅北冥雪登基事宜。


    第二天就是北冥雪的登基大典。


    看著虎皮墊子上,侍女歡天喜地送來的紫紅色描金祥雲的禮服和紫貂披肩,頭就一陣陣的大。唐曉在氈帳內來回踱步,想著怎麽混出氈帳。


    夜色如墨,新月如鉤。


    氈帳突然被人掀起一角,隨後一個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鑽進來。


    “我來看看皇兄的新可敦長什麽樣子,居然讓皇兄這麽大陣仗的守著。”一抹半生不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唐曉回頭一看,眼睛頓時放亮。


    是黃柳鎮那個猥瑣的小少年六子!


    看來,天無絕人之路。


    唐曉一個迷人的笑容之後,六子在傻眼之中驚恐的倒下。


    時候不大,六子出了氈帳,一邊走,一邊捂著眼睛罵罵咧咧:“新可敦真凶,兩句話不來,就揍我個烏眼青,再也不和你玩了。”


    侍女不放心的探頭讓氈帳裏看一眼。見唐曉在虎皮上,側身睡得安好,於是又把帳子放下來。


    唐曉頂著六子的臉,一路搖搖晃晃,溜到飼馬的地方。


    “小王子,您怎麽來了?”飼馬的是一個上了年歲的大叔,眼神已經有些不大好使。也就是大概看出誰是誰的模糊樣子。


    “哦……咳咳,父王殯天,本王心裏特別難受。想著騎馬出去散散心。”唐曉裝著一副悲傷過度的樣子。


    “天可憐見……小王子懂事了。這兒的馬您挑一匹吧,不過就在附近轉轉就好,可別跑遠了。”大叔感慨著,又不放心的叮囑著。


    “嗯,本王一定不跑遠。”唐曉扯出一匹高頭大馬,心想的是,哼,我一定不跑遠,我要跑的是很遠很遠。


    暗夜,一望無際的草原給了駿馬馳騁的天地。


    馬嘶長鳴,耳邊風聲呼呼而過,唐曉還覺得慢。


    總是不時的回頭,害怕後麵有追兵。但好在跑出很遠,王帳氈帳群裏沒有動靜。


    策馬奔馳半夜,唐曉下馬。將馬換了一個方向,打著離開。然後自己用上輕功,奔著隘口而去。黎明破曉,唐曉看到隘口的時候,心情那叫一個激動啊。終於從北國出來了。


    他大爺的,給人家送個女兒去,還差一點把自己給搭上。破地方,以後再也不來了。


    可巧,剛出隘口,到了大梁的地界,就看見一個熟悉的馬車。


    “老伯,你怎麽還沒走?”唐曉歡喜的迎過去。


    老伯看看唐曉的六子臉,表示不認識。


    唐曉笑嘻嘻的上前:“別害怕,我就是坐你車來的黑小子。現在臉上貼的是一張麵皮,掩人耳目的。”


    “哦,是小哥兒,快上來上來。小老兒等了你三天,見你也不回來,就尋思你可能被事情耽擱了,多等了一天看看吧。[]結果你還是沒來,小老兒我就回來了。”


    老伯熱絡的掀開車簾子請唐曉上車。


    唐曉爬車上,就是一躺。跑了半夜,可是累死了。


    “大哥家出事了,我就耽誤一天。”


    “那小哥兒現在去哪兒?回四平鎮?”老頭兒問一句,揚鞭上路。


    四平鎮,就是唐曉和香火雇車來的地方,也是老兒的家。


    “慶王現在打到哪兒了?我也想投奔慶王去。”唐曉在車上閉著眼睛說道。


    “在北國,小老兒聽見來往的客商說,汴梁之後,慶王停了三天休整沒繼續攻城。所以,現在才攻到萬寶郡。”


    “好,那就去萬寶郡。”唐曉忽的睜眼,氣壯山河。


    不是都說,夫唱婦隨麽?她現在就要去幫著孩兒他爹打江山去。


    “那啥,小哥兒啊,要我說你還是別去打仗了。你這小體格不經打,再說你媳婦可是就要生了,你可不能有什麽三長兩短啊。”趕車老板勸唐曉不要去。


    唐曉不聽勸,執意往萬寶郡走。


    現在不是‘媳婦’離不開他,是她放心不下孩兒他爹啊。


    馬車一路到了汴梁,即使快馬加鞭,也是三天之後的事。在汴梁休整一下,唐曉備了大量的安胎藥,馬車又開始一路往南。


    但是馬車到了萬寶郡的時候,一片狼藉,房倒屋塌。路邊到處坐的的都是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人。


    唐曉一打聽才知道,這些都是投奔狗皇帝的北冥煙率兵幹得。


    北冥煙的隊伍從北國是逃竄出來的,沒帶糧草。所以走到哪兒,搶到那兒,燒到哪兒。整個小日本鬼子當年的作風。


    弘雋率領的軍隊本來是去直搗皇城的。但是得知萬寶郡遭到搶掠,哀嚎遍野,便臨時改變計劃,來絞殺北冥煙。


    雙方剛剛在郡外大戰一場,北冥煙率領的隊伍不敵弘雋,往西南逃竄。弘雋已經率兵去追。


    唐曉禁不住懊惱,自己怎麽總是晚一步。總是剛到一個地方,弘雋卻開拔到下一個地方。


    給了趕車老伯一些錢,讓她不必再跟著自己往危險的地方走。


    唐曉輕裝上陣,發狠心,一定要追上弘雋的腳步。


    一條寬寬的河,洶湧的流水,生生阻隔了兩個隊伍。


    河流南岸,高頭大馬,大刀長矛。隊伍裏,一匹馬上,一個帶金色麵具的男人看著三十幾丈寬的大河洋洋得意。


    河流北岸,雪白駿馬嘶鳴,弘雋眸中的森冷映著河水上麵燃起的火舌,更是淩厲。


    是的,河上唯一一座橋被北冥煙放火燒了。在他的隊伍過去之後,一把火,將弘雋的追兵阻隔在河水的北岸。


    弘雋看著北冥煙揚長而去的背影,手裏的韁繩攥的緊緊的。


    他不甘,他怒火中燒,他想為唐曉和肖老三報仇。可是現在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逍遙而去。


    策馬回身,一塊巨大突起的石頭上,一抹紅衣,容顏絕麗的樓萬紅就突兀的,仿佛從天而降站在那裏。


    弘雋鋒利的眸子收回,凝視樓萬紅一眼。


    這個女人最近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每次都用一種天人之姿出現,而每次出現,看著他的眼神都很奇怪。就好像現在,有無盡的擔心,有悱惻的眷戀,有濃濃的深情。


    弘雋想到濃濃的深情,就忍不住按在胸口上。


    唐曉失蹤了,他仔細去破廟找了,二十幾具燒焦的屍體一一看了。


    麵目全非,他一個也認不出來。


    弘雋這幾天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活著,如同死了。若不是手下頻頻報戰況,若不是,得知是北冥煙做下這一切,傷痛轉嫁成報仇的憤怒。弘雋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撐下去。


    “王爺,窮寇莫追。逼急了,他們什麽事都能幹出來的,遭殃的不還是老百姓。北冥煙,判出北國,投奔弘,你若是想要他的命,還怕沒有機會麽?”


    唐曉說著飛身,在數萬兵士的注視下,風情無限的落到弘雋的駿馬之上。


    這些兵士,就是隨著弘雋回去支援汴梁的兵士。


    那一晚,雖然月黑風高。可是他們也能看見,城牆之上,那一紅一白極致的妖嬈,緊緊相擁,看著城樓之下的他們。


    雖然,這些當兵的不像宮裏的丫頭傳話穿得那麽邪乎。可是私底下也都已經議論開了。牡丹樓樓主和他們的慶王有一腿。


    所以,現在,紅的撩人的身子風情嫵媚,明目張膽的坐在弘雋的身前,回頭笑的故意。弘雋心頭的悶疼越暈越大。


    為什麽,樓萬紅突然有了唐曉那樣的笑。這個笑這麽會蠱惑人,迷得自己移不開眼。


    “樓主怎麽會來此?”弘雋極力隱忍四處流竄的思緒,強忍問了一句。


    “牡丹樓和慶王結盟。所以,慶王在哪兒,我樓萬紅自然就要在哪兒。”唐曉挑唇一笑,眉眼裏都是得意和慧黠。


    弘雋不知道怎麽把話接下去。隻能慢慢把清冷漫過眼跡。轉頭對上一邊的副官,副官立刻心領神會。


    “樓主請上小的這匹馬,跟隨慶王回城再慢慢細聊。”


    “本樓主和慶王一匹馬不行麽?還是……慶王覺得本樓主和你一匹馬是壞了您的好名聲?”唐曉不領副官的讓馬之情,反而挑眉問了弘雋一句。


    是的,你名聲的確很不好。


    弘雋心裏這麽想,也不能說。畢竟樓萬紅現在一次一次幫自己很多。而且,人家公然說出這番話,自己就是明著在意,也隻能咽回肚子裏裝著不在意的樣子:“樓主都不怕,本王又又什麽好怕的。”


    於是,一副馬鞍上,坐著兩個人。


    駿馬飛馳起來,衝著黑虎現在剛剛攻下的城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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