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花走到葉雨澤身邊坐下來,這個男人很少有安靜的時候,反正每次跟她在一起,都像個孩子。


    都不記得多久兩個人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了,二十年總是有的。


    歲月在這個男人身上似乎沒有留下什麽痕跡,50多歲的人了,連個皺紋都沒有。


    隻是此刻昏迷之中,眉頭還微微皺著,不知道他的夢裏正在經曆什麽?


    輸液管裏麵的液體,一滴一滴流進他的血管,體溫已經到了39度,但再也不肯降了。


    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但好歹生命體征平穩,也讓大家鬆了一口氣。


    老太後本想跟著王紅花進去,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孩子大了,他生命中有了最重要的人,但一定不是親人。


    金花在裏麵,她這幾天除了必要的事情,一直代替值班護士守在這裏。


    “雨澤,你一定在做夢吧是嗎?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還能猜出來你夢見了銀花。”


    王紅花語氣輕柔,手放在葉雨澤臉上,就像一個賢惠的女人在喊賴床的丈夫。


    葉雨澤抱著銀花走上了河堤,銀花臉色青紫,已經沒有了呼吸。


    葉雨澤徒勞的按著擠壓著她的胸部,做著人工呼吸。累的渾身已經沒有了一點力氣。


    又把她抱起來,想控出肚子裏水,水倒是擠出來一些,但是卻毫無作用。


    葉雨澤拚命的嘶吼著,喊著她的名字,隻是剛才那個笑著的小丫頭,已經沒有辦法再回應他。


    天空中開始有烏雲密布,越來越多,厚重的把太陽都遮了起來,然後就是瓢潑大雨,很快,河水就漫過了河堤。


    葉雨澤抱起銀花朝高處走,但水勢漲得太快了,他根本跑不過。


    力氣用完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反正銀花也不在了,還不如跟她一起走。


    河水漸漸沒過了身子,開始吞沒他的口鼻,一個朦朧的聲音傳來。


    “雨澤,好好活著,替我照顧好家人。”


    “銀花!”


    葉雨澤喊了一聲,猛的睜開眼看向懷裏。


    懷裏的銀花已經被水淹沒了,還是那個樣子,但是他能確定,剛才就是銀花的聲音。


    出現幻覺了嗎?葉雨澤茫然四顧,站起來抱緊了手裏的銀花。


    這時候又有一個聲音傳來:“雨澤,這個世界上還有你很多親人,你不能就這樣不負責任的走了……”


    “你還有我,有媽媽,你走了我們怎麽活?”


    聲音斷斷續續,那麽熟悉,又那麽親切。


    葉雨澤嘴唇動了幾下:“姐……”


    腦海裏閃現出很多人,媽媽,姐姐,兒子,女兒……


    他終於站了起來,是啊,他不能死,還有那麽多人需要他,還有銀花的家人。


    河水還在不停的漲著,葉雨澤腳步開始加快,然後跑了起來。懷裏的銀花漸漸變得更加沉重。


    一個狼頭把他打倒在地,他爬起來,銀花卻不見了。


    他又一次開始喊著,喊著,但這次沒有撲向河水,而是朝高處跑去,他不能死,他還有那麽多人需要照顧。


    風雨在咆哮,河水在嗚咽,還有一個輕柔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雨澤,回來吧,我們在等你……”


    葉雨澤一愣,絕望的看了一眼奔湧的河水,然後又喊了一聲:“姐姐!”


    踉踉蹌蹌的開始朝連隊的方向走去,腳底下像灌了鉛,每一步都那麽的沉重。


    “雨澤……,媽媽哭了,哭了好幾天,水米未進,快熬不住了。”


    王紅花的聲音繼續響著,而葉雨澤聽到這句話,腦海裏如同響起了一聲驚雷。


    “媽!”


    他的聲音撕心裂肺,然後開始奔跑起來……


    王紅花感覺到了手上的濕潤,躺在床上的葉雨澤流淚了。


    王紅花也流出了眼淚,手繼續在他的臉上摩挲。


    “這裏還有很多人,有媽媽,爸爸,我,玉娥,二紅,噠莎,還有葉風,葉茂,葉歸根……”


    王紅花一個個的數落著名字,每一個名字都充滿了感情。


    金花緊張的盯著葉雨澤,她是醫生,剛剛葉雨澤的眼淚她也看見了,沒有比她更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王紅花的語氣輕柔,慢慢的開始哽咽,眼淚一行行開始流下來。滴落到葉雨澤臉上。


    葉雨澤嘴唇動了一下,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流到唇上的眼淚,然後緩緩的睜開眼。


    當他看清身邊竟然是王紅花的時候,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了她。哭泣道:


    “姐,銀花走了,我沒能把她救回來。”


    王紅花也緊緊抱住他:“我知道,她一直是你心中解不開的結,但那事真的不怪你,她是病死的,你救不了。”


    金花這時候也蹲在葉雨澤另一側:


    “雨澤,她是白血病,誰也沒辦法的。你不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金花的哭聲終於讓朦朧狀態中的葉雨澤清醒了,他茫然的看了一下四周,明白了怎麽回事兒,他是做夢了,一個很長的夢……


    燒終於退了,接下來的治療就是白血病。


    隻是等再給他做檢查的時候,他的各項指標又好轉了許多。


    不過怎麽好轉也沒有用,因為白血病的治療沒有僥幸,若是想徹底根治,就必須更換骨髓。


    所謂白血病,其實就是造血技能出了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永遠不可能好。


    葉雨澤親人很多,所以,沒人擔心配型問題,接下來的幾天自然是配型。


    這個自然要從年輕人開始,總不能真讓一直伸著胳膊的老太後去抽血吧?


    結果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葉風和葉茂的都不行,幾個混血兒更是不行,太小的也不能用啊,誰忍心去抽一個孩子的骨髓?


    然後就是兄弟們,最後竟然隻有葉萬成跟他匹配,所有人都呆住了,怎麽會這樣?


    這些事兒葉雨澤自然不知道,若是被他知道,他也不會讓做,抽老爹的骨髓,他寧可去死。


    金花開始征集誌願者,在全市範圍內,大家一聽說是葉總需要,來參加的的人差點把醫院擠塌了。


    最後隻能派出采血車,以單位為點,開始采集樣本進行配型。


    退燒之後的葉雨澤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不適?他強烈要求出院,並且叫所有人該幹啥幹啥去。


    不就是一個感冒嗎,至於這樣興師動眾嗎?


    沒人敢告訴他真實情況,怕他不配合,畢竟這樣的病目前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即便配型成功,也得終生服用排異藥物,而且隨時可能發生排異反應。


    以葉雨澤的性格,他不配合治療的可能性都可能發生,因為他不是個喜歡被約束的人。


    調查組走了之後就沒有回來,王紅花和葉雨澤的憤怒影響了很多人。


    總這樣針對一個對華夏做出了巨大貢獻的人,這本身就是一個笑話,真的不知道這些人居心何在?真的要把人逼走嗎?


    他走了後果是什麽?某些人心裏怎麽可能不清楚?而且走的不僅是戰士集團,他帶來的巨大影響是什麽?


    還有什麽人敢投資?還有什麽人敢這樣發展?都成了恰快錢的,以後會怎麽樣?


    高層終於震怒了,比上次還嚴重。


    王紅花和葉雨凡趕回了京城,就是為這件事兒。


    秦壽出院之後被開除了公職,參與這件事兒的部門領導都受到了相應的處罰。


    而為了表達誠意,上麵給了軍墾城這邊最大的權利,那就是關於戰士集團的股份,叫他們自己處理,也就是說,隻要戰士集團一直留在軍墾城,那麽政府這邊的股份可以不要,變成葉雨澤獨資都可以,畢竟他又不肯上市。


    關於上市的問題,其實上麵的意見也並不統一,因為如果戰士集團肯上市的話,股票肯定會被炒成天價,那麽帶來的現金流也將會是天文數字。


    到目前為止,葉雨澤隻肯把兄弟公司上市了,而兄弟公司並沒有什麽高科技企業。


    王紅花就此也做了說明,因為企業融資是雙刃劍,雖然可以圈錢,但也同樣要麵對被人家左右的風險。


    改開以來,那麽多優秀的國產品牌悄悄換了東家是為啥?不就是因為國外資本從金融市場上進行了操作嗎?


    我們的企業對於這些東西比較陌生,隻知道錢是好的,可以拿來做很多事兒,但直到控股權丟失,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打工人還在沾沾自喜。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而葉雨澤是絕不會讓戰士集團麵臨這樣的風險的。


    其實上一次上麵就對葉雨澤做出了補償,讓他的股份占到了51%,取得了絕對的控股權。


    這次的決定,則無疑於更加有誠意,等於把戰士集團徹底給了葉雨澤。


    軍墾城的班子開了幾次會議進行磋商,並且請示總部和葉雨季,最終定下了30%的股份。


    這樣的決定對於個人來說,這是難以想象的事情,而對於政府,更是最大的誠意了。


    葉雨澤接到這個通知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麽,隻是一句怎麽都行。


    從他心裏來說,對於一些事情也有些厭倦了,上一次他差點就動了搬遷的心思,隻不過最終忍住了。


    他是個做實事的人,對於錢財看的並不重,如果他真的有什麽心思,早就開始朝國外布局了。


    而到現在為止,他把所有的核心都布置在軍墾城本身就是一種態度,這是他的家,這是他的祖國。


    而一些舉著大義的旗號,卻隻是為了私欲的人,真的讓他惡心了。


    所以,這次的事情他沒有拒絕,並且很快去辦理了手續。


    接收了這麽多股份,自然要拿出一大筆錢,而戰士集團並不缺錢,所以一切也就不成問題。


    這一次的股權變更,讓葉雨澤徹底掌握了主動權,隻要不出什麽重大的財務問題,沒有人可以隨便來清查戰士集團了。


    葉雨澤還是出院了,別人攔不住,也不敢告訴他理由。所以,葉雨澤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們該幹啥去幹啥,不要全堆在這裏了。


    葉風帶著米國的一家人走了,葉茂繼續拍電影,幾個弟弟也各就各位。


    不過走之前,葉雨澤還是為兩個女兒舉行了一次婚禮,這是老太後的心結。


    畢竟女婿是楊革勇的兒子,怎麽說,這裏都是他們的家。


    婚禮隆重卻並不豪華,畢竟很多事兒需要注意。所以,記者是不允許參加的。


    即便有混進來的,錄像和錄音設備也都被沒收,這件事兒自然上麵是首肯的。


    葉眉和葉柔出生在米國,長在米國,然後又嫁去了非洲。她們原本對於軍墾城的認同並不高。


    但是這一次婚禮,終於讓她們知道了,葉家的根在這裏,她們所有的親人都在這裏。


    因為各種原因,婚禮結束之後,所有的人都開始返程了,而軍墾城則又恢複了平靜。


    魏玉祥沒有走,這些年,其實他一直在外麵,也就是過年會偶爾回來一次。


    王紅花臨走時候囑咐葉雨澤:“聽金花的話,不要那麽任性。”


    葉雨澤抱著姐姐點頭:“知道了姐,你還是退休吧,你回來我啥都聽你的。”


    王紅花也點頭:“我已經打了好幾次報告了,可人家不批。這次我堅決點。”


    葉雨澤不知道的是,這些人臨走之前開了個會,是關於自己的。


    因為股份的變動,葉雨澤出院之後忙碌了一陣子,如今研究所這邊倪老負責,戰士汽車李林東,發動機集團和蓄電池老總是王麗娜。戰士鋼鐵是魏玉祥。加上銷售公司的老總梅婷,這就是他的班底。


    他們將重新布局,畢竟股份多了,限製就少了戰士集團又要麵對一次大的機遇。


    隻是看著這幾個人,葉雨澤不由得苦笑起來,這一轉眼,幾個人共事幾十年了。


    從曾經的意氣風發,到如今的老成持重,這其中經曆了多少的坎坷。不過畢竟都走過來了。


    葉雨澤唯一佩服自己的,就是識人善任,除了一個田青,其他人沒有一個讓他失望。


    今天開會,葉雨澤就是商量他們的股份問題。


    楊革勇退了之後,如今隻有魏玉祥和倪老,還在集團占據一些股份。


    他決定,用兄弟公司的股份置換出來。絕對不讓他們吃虧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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