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衙門也就那樣,沒有想象中的龍虎狗三口鍘刀。


    這種有違法治的街談巷語之物,肯定不會存在的。


    趙似跟著權知開封府事溫益走進開封府,滿衙門的人都出來相迎,品階低的,都擠不進隊伍。


    “本王隻是來問問兩家兒女失蹤案的進展。被當街喊冤,總得有個交代。”


    趙似微笑著說明來意。


    溫益指了指張叔夜,“有勞嵇仲向簡王說一說案情。”


    “是。”


    被引進張叔夜的公事房裏,對坐奉茶,直接細說起案情。


    “大王,屬下已經細細盤問過兩家相關人等。這兩戶人家,一戶姓王,一戶姓張,都是殷實人家。”


    “王家的兒子十四歲,兩個月前在建隆觀遊玩時走失。張家的女兒,十五歲,一個月前跟著同伴去上方寺上香,突然不見了。”


    “王家五郎很少出門,那天正好是有親戚家娶親,他跟著家人去喝喜酒。時間尚早,就跟著叔伯兄弟們去附近的建隆觀遊玩。結果一轉身的功夫,人就不見了。有人說看到王四郎跟著遊人出了建隆觀,估計找不到回去的路,迷路了。然後被歹人們給擄了去。”


    “也有人說,是王五郎長得俊秀,被某大戶的女眷拐了去,藏在高門深院裏。那天正是玉皇誕辰,官宦人家紛紛去建隆觀祈福,來來往往有不少貴人家眷出入。”


    張叔夜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


    “張家姐兒也差不多情況。張家算是大戶,姐兒們都是養在深閨裏,少有出來拋頭露麵,門防森嚴。所以與人私奔之類的話,都是不可信。”


    趙似聽到這裏,默然了一會,“嵇仲先生,拐子那裏有沒有查問過?”


    “大王,何勤壽事發後,開封府和軍巡院聯手,把開封城裏的專對小童、女子下手的拐子,進行了一番清理。明麵上的都被打掉了。屬下問過牢裏關著的拐子頭,沒有拐子對這兩人下過手。”


    看到張叔夜欲言又止,趙似問道。


    “嵇仲先生,有話請直說。”


    “大王,開封城裏地下溝渠極深極廣,遍布內城外城。陰暗潮濕,四通八達。常有不法之徒,糾集其中。自名為‘無憂洞’。他們拐賣小童,搶擄婦人,多藏於洞中,供人淫樂。號‘鬼樊樓’。從立朝至今,朝廷和開封府屢次進剿,都難除根本。”


    “大王,屬下擔心,王家四郎和張家姐兒,被擄進了無憂洞,那就蹤跡難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怕是難以向王家和張家交代。”


    趙似緩緩點頭,“無憂洞的事,後麵再說。治亂要治窮。隻有讓開封城百姓都安居樂業,流離失所的窮苦百姓絕跡,無憂洞才能根除。這世上,真正一心為惡的人不多,多的是窮困起歹心的人。”


    “治亂要治窮!大王明見。”張叔夜感慨了一句。


    “遵殿下吩咐,無憂洞暫且按下不表。屬下找人打聽過,無憂洞的那些歹人做事謹慎,隻是對普通百姓下手,稍有家境背景的不敢招惹。因此,可以暫時把無憂洞這點排除,勘察其它方向。”


    趙似想了想,“不管如何,王四郎和張姐兒的失蹤,建隆觀和上方寺都逃不離幹係。這兩家的提點和監寺,嵇仲先生有沒有去查一查?”


    “大王,屬下還要稟告的就是這件怪事。”張叔夜答道。


    “屬下前天派人把建隆觀庾提點,和上方寺圓慧監寺都喚到開封府,細細盤問過一回,暫時沒有問出什麽來。可是今天一大早,建隆觀的道士和上方寺的和尚到開封府報案,昨晚這兩位一個上吊,一個服毒,都死了。”


    趙似連聲冷笑,“不打自招啊。王家四郎和張家姐兒的失蹤,還真跟庾提點和圓慧監寺有關聯。嵇仲先生,王家四郎和張家姐兒有什麽共同點?”


    “共同點?”張叔夜目光閃爍地答道,“大王,兩人都是雙瞳之人。”


    “雙瞳之人?一目兩眸,相術說是大吉大利、富貴尊榮之相。”


    張叔夜輕輕地補了一句,“還是帝王之相。”


    “帝王之相?”趙似輕笑了兩聲,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大王,屬下帶人勘查庾提點和圓慧監寺身故現場,發現蛛絲馬跡。隻是屬下想問問,還要不要往下查?”


    當然要往下查了!


    趙似幾乎要脫口而出,可是瞬間想到張叔夜不是優柔寡斷之人。


    他如此問,應該有深意。難道察覺到什麽?


    雙瞳之人,莫非...


    “嵇仲先生,有什麽顧慮,你直說無妨。”趙似誠懇地說道。


    “大王,這一個多月裏,端王變成了遂寧王。莘王被貶為庶人,安置房州。現在要是再出事一位。大王,事不過三。”


    趙似馬上領悟到張叔夜話裏的意思。


    自己一發憤圖強,兩位哥哥就倒了黴。現在剩下的兄弟裏再倒黴一位,朝野怎麽看自己?皇兄怎麽看自己?


    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偽裝得很好的內鬥高人?處心積慮地想做的就是鬥倒其他的兄弟,好成為繼承皇位的唯一繼承人。


    那麽皇兄會不會擔心,他將來的皇子,真正心屬的皇位繼承人,也會遭自己的毒手?


    趙似思量了許久,最後決定。


    “嵇仲先生,繼續查下去。”


    “不過,查幕後黑手的事,交給於化田和曹六郎。嵇仲先生,開封府的任務是把王四郎和張姐兒找出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張叔夜了然於心,“屬下明白了。”


    “嵇仲先生,還有件事要跟談談。”


    “請大王直言。”


    “前幾日端午節,舉行了幾場蹴鞠比賽,結果造成了數百人的械鬥,死傷數十人,出動了禁軍才彈壓下去。官家把十一哥、十四哥、姑父以及其他兩位郡王,全部叫到宮裏,當著幾位執相的麵,好好說了一頓。下麵的事,就該俺倆來做了。”


    張叔夜目光炯炯,沉聲道:“還請大王吩咐。”


    “此前開封城的治安,開封府管外城,禁軍管內城,各執一方,很容易造成死角和漏洞。歹人犯了事,要不藏在兩不管地界裏;要不內城犯事躲外城、外城犯事躲內城...”


    “俺以前常在開封城裏廝混,知道這些弊端,說給皇兄聽了,他叫俺拿出個糾治方案來。俺想了幾天,覺得首先要明確職責。以後,禁軍隻管開封內外城的城防事宜,街麵市井的治安,就全由開封府負責。”


    聽到這裏,張叔夜的眼睛越來越亮。


    “首先軍巡院從三衙改由開封府管轄,改名為內外城警察廳,分巡警、偵緝、消防、路警等幾塊,負責東京治安管理。相應的鋪軍、廂軍會悉數調撥歸在名下。這是俺擬定的機構編製和職責手冊,嵇仲先生幫忙把下關。”


    張叔夜接過趙似遞過來的文卷,笑著說道:“屬下又等著被震驚一回。殿下總有奇思妙想,偏偏又頗有奇效,真是神奇啊。”


    趙似擺了擺手,“嵇仲先生過獎了。俺隻會這樣的胡思亂想。披沙揀金,落到實處,還要全靠嵇仲先生。”


    張叔夜點了點頭,低頭看到文卷封麵上的大字。


    “警察廳?警察?”


    張叔夜想了想。


    “屬下記得前唐顏師古注釋《漢書.武五子》有雲,‘密令警察,不欲宣露也’。有警戒、預防和監視之意。真廟先帝大中祥符三年戌寅詔書雲:...宜令有司量定聚會數日,禁其夜集,官吏嚴加警察。’此中警察就有殿下所言,治安管理之意。”


    趙似聽得目瞪口呆,博覽群書就這麽豪橫嗎?


    俺隻是照搬而已,你居然就從浩瀚古籍卷宗找到出處。


    佩服佩服!


    “殿下,這內外城警察廳,殿下意屬誰來執掌?”張叔夜繼續問道。


    “曹六郎曹鐸。”趙似毫不遲疑地說道,“連同西校閱所的差遣,由他一並擔當起來。嵇仲先生,成立警察廳,整飭開封內外城治安,千頭萬緒,牽涉甚多,要辛苦你了。本王要說的是,嵇仲先生,這是一次試點,也是一次考驗。”


    聽著趙似意味深長的話,張叔夜凝重地點了點頭。


    離開開封府衙門,趙似回頭看了一眼。


    希望張叔夜和曹鐸能夠通力合作,借著這次整飭開封城治安的機會,把觸角伸到東京城的各個角落裏去。


    同時掌握一支平日裏不起眼,大家都不會注意,關鍵時刻卻能發揮重要作用的武裝力量。


    警察廳的巡警、消防、特警,都是由廂軍、鋪軍整飭編練而成。


    到了某個時刻,內外城門一關,再多再精銳的軍隊都進不來。這支駐在內外城各處的武裝,就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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