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長孫墨離向趙似拱了拱手,然後掃了眾同僚一眼,朗聲說道。


    “前漢開邊西域、建立安西都護府,第一個想實現的是軍事目的——聯合大月氏,合擊北邊大敵匈奴人。經過數十年經營,安西都護府建立,還帶來一個額外的好處,與西域諸國通商,為前漢帶來不菲的財富。”


    “前唐重建安西都護府,首要目的也是軍事目的,對付西突厥,使其不再對前唐西陲產生危險。重建安西都護府,重新打通西域商路,也給前唐帶來了無數的財富...”


    趙似這時插了一句。


    “根據西域科文聯合調查隊初步的研究成果,前唐時的西域諸國,比前漢時期要富庶得多。而且前唐的西域諸國,與拜占庭、波斯、天竺等國的往來,比前漢也要密切得多。”


    長孫墨離等趙似說完,稍微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往下說。


    “如陛下所言,前唐與西域的通商,帶來的財富遠超前漢,所以它有動力,也有財力向西域屯兵、移民,更大規模的開疆拓土。”


    “我大宋自收複河西,恢複與西域的通商後,帶來的好處是有目可睹。甚至短短數年間,因為大宋的需求旺盛,高昌回鶻國的尹吾等地,大規模地改種起棉花來...大宋西征,首先第一要任,就是保護河西以及漠北和金山的側翼。涉及大宋國土安危,不容輕視。”


    “安危?我怎麽記得隻有白虎、朱雀、玄武三旗去攻打別人的份,誰敢來惹他們?”謝克家不客氣地反駁道。


    “屬於***教勢力的喀喇汗國,在突厥人的支持下,已經步步緊逼,眼看就要吞掉龜茲和高昌。這兩國一滅,西域全是***勢力,他們將直接與金山、漠北和青唐接壤。這些人都是宗教狂熱之徒,會瘋狂向這三地傳教...***教的傳教能力,大家都是知道的。尤其對於苦寒之地,傳播尤其迅速。恐怕到時候,大宋反倒被他們給包圍了。”


    “這涉及到大局戰略,諸位應該能想明白吧。”長孫墨離不客氣地說道。


    謝克家默然無語,一直暗暗支持他的宗澤、郭永等人麵麵相覷,沒有在這一點上提出異議。


    不管互相之間的異議再大,涉及到國家安全、百姓福祉等重要國政上,不容意氣用事,必須以事實為準繩,顧全大局。


    這或許是趙似對他們十幾年來潛移默化最大的收獲。


    看到沒有什麽異議,長孫墨離繼續說道。


    “...其餘的通商之利,能為大宋每年帶來六分之一的商稅,計部有詳細的數據,某就不在這贅述了——”


    長孫墨離的話剛落音,謝克家不服氣地開口問道。


    “收複天山南北,重建安西都護府也就罷了,怎麽還設置蔥嶺宣撫司,對蔥嶺地區和河中地區進行經略?”


    他這話表麵上是在問長孫墨離,實際上是在問趙似。因為這一切策略都是趙似最後決定的。


    謝克家也是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發出他所代表的某一群體的“質問”。


    趙似也不介意謝克家這看上去是以上犯下的詰問。


    君臣之間也需要互相溝通,需要臣下徹底了解自己真正的意圖,也需要化解臣下的疑惑和不滿。否則天聾地啞,你說你的,我做我的,君臣不能合心,還搞個毛線。


    隻不過現在謝克家詰問的是長孫墨離,以及他代表的尚書省和樞密院,所以答話的也是長孫墨離。


    大家心裏都有數,長孫墨離說出來的話,其實就是在替官家說而已。


    “經略蔥嶺和河中,為的是天山南北兩路的安全。大家隻要一看地圖,蔥嶺居高臨下,對天山南北兩路有俯視之勢。加上它南連青唐雪域,戰略位置十分重要,要是讓敵人占據去,是大宋的心腹之患。”


    “河中之地,直接與天山北路的七河地區以及楚河地區接壤,那裏地勢平坦,無太多的天險阻攔。七河和楚河地區一失,東可直至金山地區,南可壓製天山北路,進而危及到西域全境。此兩地,大宋必須掌握在手。”


    謝克家語塞,有些氣餒。宗澤卻不慌不忙地開口。


    “今日為了保天山南北安危,需要經略蔥嶺和河中地區。明日要不要為了確保蔥嶺和河中兩地的安危,需要經略呼羅珊和申河地區?再後日,為了呼羅珊和申河地區的安危,需要經略波斯和天竺?”


    他這話問得十分犀利,切中要害——畢竟他曾經奉先帝之詔巡撫過陝西六路,幫著官家收攏了西軍。對戰事方麵的了解,遠超過謝克家。


    長孫墨離一時語塞。


    郭永趁勝追擊,朗聲道:“沒錯,如此下去,天下之大,哪有什麽止境?可大宋財力民力卻是有限的,經不起這樣的耗費。”


    這等於給長孫墨離狠狠地一擊,他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有些理由,他說出來就不大合適了,該趙似出聲了。


    趙似給身邊站在的李芳使了眼色,李芳開口道。


    “諸位先生,請肅靜。”


    會場早就安靜了,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趙似。


    “玄明沒有說全,前漢唐開疆拓土,設置安西都護府,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宣威示恩。這是天朝上國的固執,在他們心裏,海外四方之域,都是蠻夷。”


    趙似緩緩開口道。


    “興兵揚武,宣威震懾,等到外藩諸國臣服時,又賜下大量財帛,施恩籠絡。這種觀念,尤其執著於某些迂腐酸儒心中。在他們眼裏,這就是仁德教化。”


    “荒謬!”趙似毫不客氣地加以否認。


    “國內百姓你都恩澤不過來,還要拿著民脂民膏去施恩域外之國,討得幾句奉承話,就以為德澤天下,四海鹹服了。屁話!人家隻不過圖你的錢財,哄著你玩,拿你當大傻子,冤大頭!”


    趙似繼續一針見血地指出:“這樣的開疆拓土,這樣的安西都護府,肯定不能持久。不能造血,全靠內地百姓輸血才能存活,那才是耗費巨大,勞民傷財。大宋不能再秉承這樣的湖塗策略。”


    說到這裏,趙似的右手狠狠地往下一劃,仿佛在蒼茫大地上辟出了一條路,一條中原到西域的直道。


    “大宋開疆拓土的策略是,占一地,消化一地。地是大宋的地,民是大宋的民,耕種放牧,興業通商,一切都按大宋郡縣來。先自給自足,為大宋的國強民富添一分力。這是我們開疆拓土的策略。”


    說到這裏,趙似頓了一下,好像是在腦海裏組織詞語,好把自己的想法更加通透地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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