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顧夜闌又鑽入了書房。他並非不去關心曲飛裳,而是與林瀲衣達成了協議。自從找神醫都失敗了之後,顧夜闌越發知道隻有林瀲衣才能為曲飛裳解毒。


    所以無論林瀲衣做什麽,他都不會再持反對一詞。林瀲衣說,隻要顧夜闌不再對他橫眉冷對,一個月之後,她一定會把解藥奉上。


    這一個月開始之後,顧夜闌果然不會在對他橫眉冷對了,隻是語氣與臉色依舊是淡到如水的那種。無論林瀲衣怎麽和他說話,他都是愛理不理的模樣。有的時候林瀲衣故意打翻他的墨,或者是把他的丹青塗鴉一片。再者就是抱著他送信的鴿子玩耍,不讓鴿子飛走。


    顧夜闌每每看著林瀲衣做著這一切的時候,都十分的無奈。他大多的時候是選擇無視的,但是林瀲衣的招數越來越多,顧夜闌開始時還會壓住怒火說她兩句,可是越到後來,顧夜闌愈加懶得理她。


    這一天,林瀲衣獨自上街,爾爾說今日是姻緣節,她本不信這些月老之說,可是想到有太久沒有出門,便收拾了一下和爾爾一起步行出門。


    並非林瀲衣不想乘坐車馬,隻是王府之中的人對她更加冷淡了,現在她說一句話,總是被人無視。


    林瀲衣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那麽好脾氣,竟然對別人的冷眼相對毫不生氣。


    走到月老廟,這裏站滿了信男信女。姻緣節月老廟也比平日香火更加旺盛,看著男男女女皆是一臉喜氣的來來往往,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喜悅。(.)


    她實在不想進去,但知曉爾爾有興趣,便讓她進去了。看著爾爾輕快消失在門裏的背影,林瀲衣黯然,若是從前,她或許也會帶著一份純真的少女心意去拜拜這月老,可如今……她默然轉身,一抬首,不期然的看到一人。


    今日的林瀲衣穿得極為普通,這樣的打扮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貴氣可言。盈盈抬首間,目光竟與他不期而遇,誰都沒有預料,他們會在這裏相會。


    顧夜闌沒有想到林瀲衣會出現在這裏,他略微皺眉,卻見她似是無事人的模樣對他微微頷首。顧夜闌愣神之間,正見一個甜美的少女從月老廟出來直接撲到顧夜闌的麵前。


    林瀲衣的目光頓冷,偏過頭去,心口微微一痛,似被什麽刺到。曲飛裳,沒想到她竟然醒了。還會在這樣的節日裏。


    她神情淡漠,對上顧夜闌略微惶然的目光,微施一禮,就要離去。


    卻在此時,曲飛裳開口,嗓音嬌軟甜美:“闌哥哥,裳兒抽到了上簽,月老一定會保佑我們在一起的。”


    聽見這句話時,林瀲衣的心一緊,卻聽顧夜闌溫柔的說道:“姻緣本為天注定,這支簽不信也罷。”


    聞聲,林瀲衣微微有些怔愣。


    曲飛裳似乎有些不滿,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任性:“怎麽可以不信,裳兒不依,裳兒偏信。闌哥哥這一生隻能愛裳兒一人。”


    顧夜闌的聲音淡淡,卻是掩飾不住的溫柔:“別再胡說了,女孩子家說這些也不害臊。”


    少女低低的笑聲猶在身後。林瀲衣發覺自己正愣在當地,才知自己走神是多麽的嚴重。想到顧夜闌肯定也注意到她站在這裏了,不由的想要邁步離開。剛跨出一步,便聽見曲飛裳小聲的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聽見這個名字時,林瀲衣不知不覺又停下了腳步。


    曲飛裳說,易含非……


    她沒有挺清楚她說了什麽,但是直覺的讓她心中一緊。再想聽什麽,身後卻已經沒了聲音,轉身之後,才發現他們已經走遠。


    遠遠望去,他們的背影是那樣的相配,隻可惜,她卻成了分開他們的後母。


    林瀲衣站在原地許久,腳步竟然鬼使神差的移向了月老廟,求簽的人很多,林瀲衣學著眾少女的模樣,擺作心誠的模樣,開始作拜。


    月老麵今日的簽筒之中隻放一隻下簽,而林瀲衣很不幸,抽中的便是這支下簽。


    “著著占先機,其中路不迷,目前無合意,怎免是和非。”


    拿著簽文遞給解簽的和尚,對方看了她一眼,緩緩解來:“因為居守中路,不偏不倚,深得成功之道,所以,各方麵的條件都比別人優越。在這種不均衡,不匹配的情況下,是不宜與人合婚的。如果勉強聯合,也不會長久,必然會很快離散。”


    “不可合嗎?”林瀲衣愣了一下,看著和尚有些失神。


    解簽的和尚搖搖頭:“簽意並不是說不可合,而是認為你不能操之過急。”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既是天下大勢,又是各種小事物的發展規律。就象鍾表一類的精密儀器,組裝運行一段時間後,齒輪也會因磨損產生間隙,而失去它的靈敏度準確度。產生間隙,也就是一種分的現象。小到分子,原子的分合聚化,也是同樣的道理。在合的那一天,便想到分的那一時刻,一團和氣,往往容忽視這一規律。


    林瀲衣苦笑,離開月老廟時,忽然發現眾人都圍在了月老廟外。一看之下才知是月老散紅繩。林瀲衣覺得無趣,正要離開,忽覺頭頂一陣清風吹來,抬頭一看時,隻見一條紅綾迎風吹來,林瀲衣一愣,下意識的一接。


    轉過身時,正巧也見顧夜闌路過,而那條紅繩的另一端竟然神話般的落入了他的懷中。顧夜闌似乎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剛把紅繩拿起來,便聽見披著紅色寬大織袍的老人喊道:“天賜良緣啊。”


    林瀲衣一抬頭,正看向紅繩另一端的顧夜闌。抬手間,眾人下意識紛紛挪開一條路來,而同時顧夜闌也抬起了頭,正對上林瀲衣的目光。


    林瀲衣與顧夜闌都沒有想到這忽如其來的一幕,顧夜闌隻驚愕了一瞬,臉上順便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林瀲衣淡淡一笑,她忽然鬆開了手中的紅繩,轉身拂袖而去。


    林瀲衣不知道顧夜闌是怎樣的表情,她隻知此刻她的心中很是憂傷。她甚至說不上來自己憂傷的到底是什麽?


    爾爾從廟中出來,看見的便是顧夜闌與林瀲衣互簽紅繩的一幕,他們的神色各異,隻是林瀲衣的神情,爾爾看在了眼中。


    這天晚上,林瀲衣出奇的沉默。顧夜闌回到房中時,他想她會如同往日一樣捉弄自己的,可是她沒有。似乎從月老廟回來之後,她便一言不發。


    “你在想什麽?”顧夜闌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


    “當然是怎麽處置曲飛裳。”


    顧夜闌聞言臉色一沉:“你的腦袋裏為什麽總是害人的想法?”


    林瀲衣好笑地看著他的側麵:“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你不陪嬌妻,反倒陪她去月老廟?”


    顧夜闌一怔,已經是不悅的征兆:“你本就不該拆散我和裳兒。”


    林瀲衣道:“我這樣說,你這樣一味的護著曲飛裳,我會不高興的。”


    顧夜闌輕歎:“你又何嚐想過別人的喜怒?”


    林瀲衣笑道:“別人的喜怒我不管,我知道錯的人也是你。”


    “為什麽是我?”顧夜闌愕然。


    “因為你愛錯了人。”


    顧夜闌皺眉道:“無論你怎麽說,我都不想聽。”


    林瀲衣若有所思地說:“你愛曲飛裳嗎?”


    顧夜闌默然。


    林瀲衣笑道:“你為什麽不問我是誰?”


    顧夜闌淡淡地說:“我不想幹涉你的事情,你也不要來幹涉我的事情。”


    林瀲衣微微一笑,“世上的事本無絕對。”


    話不投機半句多,這一夜,兩人又是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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