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


    掃去書本上那一片片芙蓉,借著燈光繼續品讀,忽的響起一陣煩雜的人語聲,祝賀聲。遂喚了嘉於進來,頭也不抬的問道:“宮裏有什麽喜事嗎?”


    緘默許久,籽聽疑惑的抬眸望向他,嘉於才支支吾吾的回答:“太子剛納了一位妃妾。”


    手一抖,複又繼續微笑:“知道了,下去吧。”


    嘉於不安的看著籽聽,見籽聽隻是微笑,如此,他隻好退下。


    聽著門被合上,籽聽才放下書本,走到銅鏡前,取下珠釵,打散頭發,正欲去安寢,眼前卻朦朧一片,像是清晨被濃霧覆蓋了一般,昂起頭,將淚水逼回了眼眶,才起身寬衣安睡。


    翻來覆去的終究是閉不上眼,伸手按著眼皮,這樣強行讓自己保持平靜。


    心裏卻似被寒冰敷了起來,想起陽光下,男子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的看著她道:“執籽之手與籽偕老。”


    現在想想竟然失笑起來,終究是鏡花水月,徒然一場空。


    悵然以後,又驚覺,她一直不是對他隻有感激的麽,如今她怎麽會僅僅因為他納了一個妃妾就如此亂了方寸呢。


    遂的坐起來,從枕頭下拿出那枚月牙形狀的玉佩,看著它在手裏麵晃來晃去,心莫名其妙的平靜了下來,也許他說對了,她早晚有一天會喜歡他的。


    掀起被子,從衣櫥下拖出那個大木箱,小心翼翼如珍寶般抱著那柄長劍,心裏糾結矛盾,披了件長袍就打開房門徑自走了出去,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抬頭望月,今日的月亮格外圓滿,古人說月滿則虧,太過完美總是會失去什麽的。


    低頭看著自己一隻手握著玉佩一隻抱著長劍,慢慢放置胸口,潸然淚下,哽咽無語,身邊幾人也是沉默不語。


    像是獨自低喃:“我到底該如何抉擇?”左手是隕執,右手是隕軒,無論選了那一邊都是錯的,都是錯的。


    熙兒肅然道:“娘娘,逝者已矣,何必讓其他人掛念憂心?”


    輕歎一聲:“當初二人情深意切,自認是絕配,豈知終是有緣無分。而如今我卻要與他的皇弟如斯恩愛,當真能做到坦然相對?現在,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內心實在是困惑。”得不到回複極為無助,訥訥說道:“熙兒,你可回答我該如何?”


    重重歎了口氣,語氣低沉:“娘娘可歡喜於太子?”


    怔了怔,心像是被一陣風吹的哇涼哇涼的,緊緊捏著玉佩,困惑不解的答:“該…該是歡喜的吧!”


    熙兒聞言,臉上一喜,答道:“歡喜就好,娘娘隻需跟著內心的想法做便是,無需顧忌其他,奴婢想,便是王爺在世,也是希望娘娘開心的。”


    咬了咬唇,認真的說道:“也許熙兒你說的是對的,是我太耿耿於懷了。”說罷,臉上卻未有一絲輕鬆,徑自回了房,隻有熙兒一人跟上。


    放回了劍,握著玉佩,喃喃道:“也許我不該以我的想法強加於人的,爹爹隻娶了娘親一人並不代表著所有人都可以像爹爹這樣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看著一隻飛蟲撲向燭花,嗤的一聲,濺起了火花,幡然醒悟,低語道:“也許我該容忍下周月仙和這些女人的,也許。”


    “恕奴婢多嘴,太子是願意獨寵娘娘一人的。”


    “是麽?”連她自己都不敢那麽想的,那隻是一個奢望,放眼天下,能做到的人能有幾人?何況是萬金之軀的太子殿下。


    想起自己曾經說過一句詩,浮華易變,此情難改,至死靡他莫相離。這世間當真有至死靡他的感情麽?


    手上的玉佩被拽走,心裏一空,抬眼急急望去,看著男子淺笑盈盈的樣子卻沉了臉,隕執不管她的情緒,盯著籽聽的眼睛笑言:“籽兒可是想我了?”


    一早料到他會這麽說,籽聽瞟了他一眼,未語;隕執端然坐下,道:“蘇淺蓮與李貝爾被打入冷宮了,晉源給了喬妃照看。(.)”


    驚訝的看著他,見他隻是含笑靜默,獨自沉思起來,忽的恍然大悟的說道:“你是說,你這樣做是為了懲治她們二人?”


    他滿意的點頭,握住她纖長的手笑道:“不然你以為呢?”


    “可是她一舉報了她們就嫁給你,豈不是讓人以為是我們誣陷。”若是這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隕執指了指籽聽的額頭,繼續述說著:“她舉報是因為不忍看見晉源再被害,與我何幹?我隻是看她在皇後那裏呆不下去了才帶到我身邊的。”


    “如此怎能讓人信服?”


    隕執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回答:“管他呢,他們要是懷疑大可去找證據。”


    沉思之下才釋然,搖頭失笑起來:“那女子本以為是自己的美人計成功了,卻不想是著了你的道。”


    聞言,隕執極為無辜的解釋著:“我隻不過是讓人告訴她我喜歡的曲子是《雁落平沙》,還有喜歡的裝扮而已,是她自己要掉進來的。”


    “好好好,與你無幹的!”答應著他,眼神落在燭光上,珊瑚般的紅淚流在銀色燭台上,刺眼的很,疑惑道:“何必要費如此的精力風險去對付她們?”


    極為得意的回答:“我若不如此做,那些人豈會知道收斂,如今殺雞儆猴不是極好嗎?”


    眼簾微垂:“夜深了,你去吧,不然人家說我小肚雞腸呢。”


    “那有推自己夫君去別的女人身邊的?”扁著嘴緊緊擁著籽聽。


    籽聽心下一暖,哂笑道:“你什麽時候是我夫君了,你是周月仙的夫。在我眼裏應該是太子殿下的。”


    “我說是就是,那裏容得你說三道四!”嚴厲的說道。


    良久才放開了籽聽,咧嘴一笑,極其神秘的說道:“明日送籽兒一個大禮物。”


    “好。”粲然一笑,見著他出了房門,籽聽才收了笑容:“你當我真想把你推給別的人~”


    我讓不讓你去都是得去的,我又何必做惡人。


    黎菀如今做了白蝶的婚房,錢娟兒在顧樂雅死後也回了自己的雙露菀。因為是皇上賜了婚的,所以辦的還算是正式的,在妾侍裏這樣隆重的待遇,也就是他白蝶了吧,還特賜進了側妃的居所。


    婚房內,燭光搖曳,紅簾委地,到處張紅帶綠,喜氣一堂。隕執輕挑了蓋頭,便見著白蝶,她嘴角含笑,眼角勾起,眉間一點杏花紅,盡顯媚態。白皙的臉上帶著絲絲羞意,極為嬌媚。


    隕執依舊微笑著,並無一絲驚豔,對於白蝶的容貌,不過爾爾,比起錢娟兒,顧樂雅都難及,何況是籽兒,他伸手扶她起身,走至梳妝鏡前,為她緩緩取下繁雜的釵飾。


    看著銅鏡裏隕執含笑溫柔的模樣,白蝶極為幸福的笑著,這般好的男子,竟然是她的夫君,白蝶心裏極為歡喜,真不枉她背叛了主子。


    這般溫馨美好的場景卻被一陣叩門聲驚破,白蝶微撇眉,見著隕執在也不好發作,隻好作一副隨和賢淑的樣子。


    隕執提了提聲,似是不耐煩的喝到:“怎麽了?”


    外麵的人頓了頓,柔柔弱的說:“太子妃吃錯了東西,現在難受得很,太子可要過去看一看娘娘?”


    白蝶在心裏麵低喃,病了不是有太醫麽,太子又不是會治病,去了也沒有用,她這樣做不就是明擺著給她下馬威麽?


    隕執猶豫了一下,才訥訥答道:“好了,馬上就去。”


    見白蝶眼神黯淡,隕執忙的彎下腰,握著她的手安慰:“本宮去去就回,蝶兒等著我~”


    聽他這般溫柔的解釋還喚她蝶兒,白蝶心中的陰霾全部消失不見,乖巧的點了點頭。


    隻是這一等便是一晚上,再也沒有見到隕執的影子,直等到寅時白蝶才死心,緊緊捏著鮮紅的錦絹,恨恨道:“一定是那妒婦留了太子。”


    清晨,籽聽任由熙兒錦兒給她梳洗,聽著流朱向她稟道:“娘娘,昨晚太子在太子妃那裏宿呢!”語氣極為歡快,籽聽知道她這是要她安心,告訴她那個白蝶根本影響不到她。


    “昨晚出了什麽事情?”隕執斷斷不會拋下白蝶,落人口實的。而周月仙也不可能猖狂到硬留隕執。


    流朱答道:“昨夜太子妃一直肚子疼,太醫說是吃錯了東西,所以才會叫太子過去的。”


    “嗯。”拿著幹布擦拭手上的水,沉思起來,周月仙什麽時候生病不好偏偏這個時候生病,又想起隕執昨日神秘的說要送她一個大禮物,莫不是與今日的事情有關?


    隕執想讓這兩個人吵起來?或者是她想多了,完全是周月仙妒意作祟。


    見著流朱端了水盆走出了房門,“砰”的一聲巨響,籽聽看去,原來是雪蓮撞翻了水盆,水潑了兩個人一身,流朱萬般無奈的看著雪蓮:“怎麽這麽莽撞的。”


    “我不是有意的…姐姐切莫生氣!”見雪蓮這般主動承認錯誤,流朱也不再為難於她,提著衣裙回房間換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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