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無禮之極(上)


    總而言之一句話,範弘道狂拉張四維仇恨,將鬥爭焦點引導到張四維身上,這是完全不科學的行為,讓郜禦史產生了極大的疑慮。


    在往常時候,但凡別人對範弘道的建議有所質疑,範弘道都能邏輯清晰、鞭辟入裏的講出一條條道理,讓別人聽了後產生“果然非要這樣不可”的念頭。


    但這次範弘道實在講不出什麽道理,他這次就是很沒邏輯性的純靠金手指了。估算一下時間,威風赫赫的張四維怎麽也該暴病去世了,再誤差也不會誤差半個月。


    可是範弘道總不能對郜禦史說,我夜觀天象,預測張四維馬上就要掛了,張家就要盛極而衰,所以根本不用怕,按著狂踩就是。死人沒人權,破局點必須放在看著不可戰勝的張四維身上!


    “請老大人再相信晚生一次!”範弘道隻能這樣請求。


    郜禦史回想起範弘道種種神奇表現,莫名生出些許信心,點頭道:“也好,反正現如今局麵都是你搞出來的,再讓你繼續折騰也不為過!”


    範弘道信誓旦旦的說:“老大人但請放心!晚生可以保證,此事過後,老大人絕對威震河東,整個山西絕對不會再有敢與老大人做對的人!”


    踩張四維和張家,不僅僅是基於現實利益的選擇,更是刷聲望的極大捷徑。如果包拯不殺駙馬爺這樣的權貴,還會有閻羅包公的聲譽麽?


    郜禦史連連苦笑,當初他拉著範弘道加入自己團隊,有種忽悠範弘道上了自己賊船的感覺,還是有點小小內疚的。


    畢竟來河東查處張家這種事怎麽看也是找死的行為。正常人都不願意來自己團隊,也隻有靠利誘和忽悠了。如果沒有國子監讀書這種獎賞吊著,範弘道絕對沒有現在這樣的積極性。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不是範弘道上了自己的賊船,而是自己誤上了範弘道的賊船啊。


    到了這個地步,似乎別無他法,隻能跟著範弘道策馬狂奔,完全停不下來,一條道走到黑了。


    話說從司鹽城向西二三十裏,就是解州城了。過了解州城再向西,就是進入了蒲州地界。這裏是山西省的最西南角,蒲州城西門外直接就是滔滔而下的黃河,連護城河都不用修了。


    在古代時候,蒲州是渡口,是秦晉兩地的交通要衝,蒲州也就成為河東地區的核心城市,隻是現在渡口已經荒廢了。


    千年傳統延續下來,蒲州這地方商業文化極其發達,蒲州城也是有名的繁華地方,如今民眾富裕程度不下於江南。


    城郭雄壯,市肆林立,宅第如雲,這就是外來者初到蒲州城的第一印象。而且在蒲州所有人都知道,當今蒲州城裏最大的宅第肯定是張家宅院。


    當然不隻是宅院最大,最有錢的也是張家,官最大的亦是張家,勢力最強的還是張家。


    在張家宅院群落的中央大宅,臨近池塘的書房裏,瘦骨嶙峋的張四維斜靠在榻上,吃力的閱覽剛收到的信件。


    這封信是鹽運使馮簡寫來的,裏麵內容主要是圍繞張四教之事,與範弘道猜測的極為接近。


    馮運使其實不在乎能不能把張四教撈出來,關鍵是要讓張四維看到自己的努力,順便借助張四維的力量壓製察院。


    按道理說,剛過六十歲的張四維不至於連看個信都吃力。但是他今年以來忽然重病纏身,怎麽治也治不好。


    發展到現在,進入冬季後幾乎臥床不起。對張四維的病情,張家人是嚴格保密的,絕對不讓外人知道,這個消息甚至連傳出張家大院的機會都沒有。


    張家這代人的老四張四事站在榻下,對張四維問道:“大兄以為如何?”張四維便反問道:“你覺得呢?”


    張四事怒氣衝衝的說:“察院簡直欺人太甚,辱我張家無人乎?我看張家必須要有所反應,叫他們知道天高地厚!”


    所謂張家有所反應,在明眼人看來,其實就是張四維有所反應的別稱。其他唯一能擔起責任的張四教已經進了大牢,除此之外,張家人裏誰還能讓察院多看一眼?


    張四維想了想,“我親自寫信,邀請察院禦史來張家做客!你作為我的代表,要保證將信件送到郜禦史手裏。”


    這送信的人分量不能輕了,但又不是外人所能擔任的。想來想去,也隻有張四事最為合適了。


    但是張四維扔在擔憂,今年來張家人都染上了驕縱之氣。所以張四事去察院送信,不見得非常合適。


    不過張四維又想道,如果張家人去了察院還要低聲下氣,那也非常不美麗,驕縱一點就驕縱一點吧。


    一夜無話,張四事次日一大早就出發了。經過一日行程便抵達司鹽城,當夜住在鹽運司官舍中,並與鹽運使馮簡進行了親密的溝通。


    又次日,張四事就登了察院大門,點著名要見巡鹽禦史郜永春。而老禦史很有逼格的避而不見,將張四事打發給範弘道。


    坐在花廳裏的張四事左等右等,沒等來郜禦史,卻隻等來一個幕僚範弘道接待他,心裏很有點不爽快。便對範弘道諷刺道:“莫非察院無人乎?”


    範弘道很不客氣的反問道:“閣下是哪一年的皇榜?”


    功名實在是張四事的軟肋,隻能答道:“現為州學生。”


    範弘道不屑道:“我還當是什麽,原來隻是個老生員。在下也是秀才功名,出來見你正恰如其禮,你還敢想著逾越規矩?”


    張四事不想在功名問題上糾纏,掏出信件說:“此乃我家長兄寫給察院的信件,你也能收麽?”


    範弘道沒有在意這封信,“收不收再其次,我先要問問,鳳盤相公到底想說些什麽?”


    張四事很矜持的答道:“小事情而已,我家長兄請察院老爺去家中做客,請察院約定好時間回信。”


    正當此時,範弘道忽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勃然大怒,拍著桌案叫道:“你們簡直無禮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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