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笑道:“我不知道他在哪裏住,不過您要想見他,我教您一招,肯定讓您如願以償。”顧童道:“好啊,我洗耳恭聽。”夥計道:“這條大街向北走,過一個路口,向東一拐,便是長安大街,街上有一座吳家老店,店主是個女人,姓吳,您到那裏去等著,肯定可以見到張儀先生。”


    顧童一愣:“張儀先生為何會在那裏?”


    夥計道:“您不知道,這位吳家老店的女主人,便是張儀先生的紅顏知已啊。據說救過張儀先生的命,他們兩個人是天生一對,大家猜想,用不了多久,兩個人就要成親了。”


    顧童想了想,突然笑了:“你就和我胡說吧。”


    夥計雙手一攤:“客爺,小人可是實話實說,沒有一句瞎編的。”


    顧童冷笑:“張儀先生是何等人物,是秦軍中的重臣,每天泡在酒店裏,不怕有什麽危險嗎?萬一有仇人來刺殺他怎麽辦?所以你這是一派胡言。”


    夥計哦了一聲:“您是怕這個啊,實話告訴您吧,沒有人敢到吳家老店裏去殺人的,您知道那位吳掌櫃的是什麽人嗎?武林名家,手底下的功夫硬著呢。她手下有十幾個夥計,也是個個好武藝。有這些人在,哪還有人能動得了張儀先生?”


    顧童打聽清楚了,這才起身出來。他按照夥計所說,果然找到了吳家老店。


    此時已經下午了,午飯已過,晚飯尚早,因此吳家老店裏沒有多少客人,隻有兩三個熟客,坐了一張桌子,要了茶水瓜子,在那裏閑聊著。


    張儀還與往常一樣,搬把椅子坐在櫃台前,與吳心藍胡扯。其實顧童所說的事,還真發生過。那是在圍城以前,孫傳庭曾經派人潛進城中,刺殺過張儀。因為孫傳庭受到李敢的暗殺之後,認為逢此亂世,大丈夫要建立功業,不能死守正道,有時候也必須用一點陰謀詭計,於是他便派了刺客進城,想要找機會刺殺秦軍大將。


    這刺客進城一打聽,知道張儀總去吳家老店,身邊又沒有衛士跟著,據說衛士們隻是將他送進店門,便被打發走。刺客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於是便身懷利刃,到吳家老店等著。


    果然不久,張儀便來了,坐在櫃台前與吳心藍聊天。


    刺客坐了一會兒,見食客們沒有幾個了,便要下手,他在袖子裏揣了匕首,匕首都用毒藥喂過,見血封喉,刺客假裝會帳,走近了張儀。


    沒想到他還亮出刀子,就被吳心藍發覺了。


    吳心藍坐在櫃台裏,麵朝大廳,店裏客人的一舉一動,她都盡收眼底,此時她就覺得這個客人有些不同,一邊吃,眼睛總溜著自己這邊。於是吳心藍便注意上了,此時見客人走過來會帳,便抄起了算盤。


    她眼睛一掃,心裏便生警覺,此人的眼神與眾不同,閃出一股殺氣來,而且走路時聲音很輕,右手縮在袖子裏,握成了拳頭。


    不好,此人手中,定有利器。自己沒有仇家,此人定是衝著張儀來的。


    想到此,吳心藍也沒動聲色,等到刺客走到離張儀背後三步遠的時候,她冷不丁地將手中算盤甩了出去,迎麵打向刺客。


    那刺客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張儀身上,哪裏會想到這個女掌櫃的突然發難,一愣之下,算盤已經飛到眼前了,他下意識地舉起雙手一擋。


    算盤擋住了,可是他的右手也伸了出來,亮出了手中的匕首。


    吳心藍此時心頭雪亮,沒等刺客回過神來,已經從櫃台裏抄起了飛刀。她為了保護張儀,櫃台裏放著六口飛刀。對於暗器手法,她是精通的,與紅娘子還不一樣,紅娘子的飛刀,多半是表演用的,雖然也有殺傷力,但是不太精通,吳心藍可不同,她曾經在父親的指導下苦練過,能夠雙手飛刀,而且可以同時射出三口。


    一手三暗器,這是江湖上,便是高手了。


    此時吳心藍便射出了三口飛刀。


    三口飛刀同時飛向刺客,那刺客到底不含糊,左躲右閃,避開了兩把,但第三把刀避不過了,正插在大腿上,紮進兩寸多深。


    刺客慘叫而倒,匕首也撒了手。


    幾個夥計聞聲過來,一看就明白了,一湧而上,將刺客擒住。


    這件事一傳開,吳心藍名聲大振,整個西安城裏,無人不知,大家都知道,張儀有一位女保鏢,十分厲害,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刺客敢來打張儀的主意。


    此時張儀正嘻皮笑臉地開著玩笑,吳心藍現在也有點作下病了,一天不見張儀,不聽他胡說八道,連吃飯都不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話題永遠說不完。


    也難怪,張儀已經死過兩千年了,複生回來,事事都透著新奇,吳心藍沒讀過多少書,但是野史和武林中的事,如數家珍,張儀複生之後,讀書並不少,但是這方麵的就不知道了,因此兩個人說起話來沒完沒了。


    張儀非常喜歡吳心藍,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老婆了,唯一不好受的是秦王沒有成親,他與秦軍中的所有人,也都不敢成親,在這方麵,也要秦王做表率的,他老人家不娶妻,沒有人敢動這個心思。


    其實秦王也不是沒有成親的念頭,隻是前一段時間戰事吃緊,無暇顧及,此時雖然大勝一場,但是官軍勢力仍舊很大,秦軍的前途仍不太明朗,在這個時候成親,秦王總覺得不妥,他知道,隻有當秦軍絕對安全了之後,他才可以考慮這個事情。


    於是便苦了秦軍這些大小夥子,他們複生過來,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歸宿,於是軍營便是家,戰友便是親人。而秦軍的軍紀又非常嚴明,不能奸宿婦女,甚至都不能去找娼妓,這些棒小夥兒們的精力無處發泄,便在營中設立了不少比武場,操練結束之後,大家便圍在比武場上,比武較力,通常一個個累得渾身大汗,爬不起來,這才回去休息。


    除了比武較力,士兵們隻好去城中喝酒。


    秦軍對於喝酒,是不太管的。但規定不能喝得爛醉,有醉者斬。因此官兵們都不敢喝得太多,更不敢借酒鬧事。


    因此總體上講,秦軍軍營之中,還是非常有秩序的。


    吳心藍也知道張儀的心思,在她心目中,張儀便是自己的丈夫,兩個人無話不談,很是交心。


    張儀正嘻嘻地笑道:“這次大勝,咱們秦軍繳獲了無數好東西,我找軍需官說了,回頭給你弄兩把好刀來。”


    吳心藍笑道:“好啊,不過我得親自挑挑,看趁不趁手。”張儀道:“用不著你去挑,找小方去就行。”小方是店裏的廚子。吳心藍一愣:“為什麽找他?”


    張儀道:“挑菜刀當然是廚子啦,你又不懂眼。”


    吳心藍哈地推了他肩膀一下:“我還以為是殺人的刀呢……”張儀一捂她的嘴,小聲道:“乖乖,你還敢大聲吵吵,不怕吃官司啊?”吳心藍推開他的手:“要是你當縣太爺,我就吃官司也不怕啊……”


    兩個人正說著,顧童走了進來,四下一瞧,看到了櫃台前的張儀,他沒動聲色,找了張桌子坐下,夥計端上水來,問他要什麽,顧童要了一壺茶,一盤點心。


    張儀掃了顧童一眼,也沒在意,繼續胡說。


    顧童用眼睛向這邊掃了幾遍,心裏斷定,這就是張儀。他掃這幾眼,都被吳心藍看到了,吳心藍心裏一動,暗想這人一進店,就直向我這邊看,是不是和上回一樣,是個刺客?


    此時那夥計來到櫃台前端點心,吳心藍嘴上沒說,暗中給夥計使了個眼色,那夥計甚是聰明,立刻就明白了,對吳心藍輕輕眨眨眼睛,然後端起點心,來到顧童麵前,一邊招呼著,一邊掃了一眼顧童的包袱,笑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看樣子像出遠門的,從哪裏來啊?”


    顧童哦了一聲,笑道:“我從潼關來。”


    張儀一聽,心裏便是一愣,這個人從潼關來,潼關現在是官軍占著,怎麽一個潼關來的人,正好到這個店裏,難道是巧合?於是他也注意上了。


    夥計繼續道:“那離著可有三四百裏路呢,您到西安城是探親訪友吧。”


    顧童一笑:“不錯,小哥好眼力啊。但是這位好朋友的住處我忘記了,隻知道他的名字,不知小哥能否幫忙,給打問打問。”夥計道:“好啊,我這裏來的人多,或許有人會認識您那位朋友呢,您說他叫什麽名字?”


    顧童掃了一眼張儀,淡然道:“我這好朋友,姓張名儀。”


    夥計一聽,登時心頭一驚,回頭瞧了櫃台一眼。


    此時吳心藍向他一點頭,夥計正在擦抹桌案的手猛然一探,抓住了顧童的肩膀,緊接著一扳一按,將顧童的上半個身子按在桌上,喝道:“你是官軍派來的奸細麽?”


    顧童也不反抗,反而笑了:“這麽說你認識張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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