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如沉入湖底一般毫無回應,低首望去,懷中之人早已失去意識,迷迷糊糊根本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


    “弄月……”慕吟風試圖再叫喚,卻不得不到一絲回應。


    替她掖好被角,他起身下床,整理了被扯得淩亂的衣襟,披上大氅便往非夜的房間走去,或許非夜知道,一路上他一直沒空問起自己當時隻是中了何種毒,如今想來都是她有意掩蓋,不想讓他知曉。


    叩門聲響起,非夜快速打開門,門外之人讓他訝然,快速的讓開身。


    “主子。”


    在屋中站立片刻,慕吟風才問道:“那日我中毒昏迷之時,弄月可有說我所中之毒是何名?”


    “那日我記得六公子曾問過,夫人說是花下眠,當時您解毒是迫在眉睫,若是夫人再晚來幾個時辰,就連她也沒辦法。”非夜想了想當時聽到的話,原封不動的和盤托出。


    花下眠?聽見這個名字,慕吟風如同被雷擊了一般,臉色瞬間煞白。


    非夜從沒見過主子這幅樣子,他的主子永遠是一副勃然淡定的樣子,除了偶爾因夫人的事會失控,但從未露出這種驚恐的表情。


    對,就是驚恐。


    他竟然在主子臉上瞧見了驚恐。


    “主子……”非夜擔憂的出聲。


    此時的慕吟風,隻覺腦中嗡嗡的一片混亂,若說其它毒藥,他不知道也說得過去,可偏偏這花下眠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當年無樹大師不止一次的提過,世間無論蠱或是毒都難不住離淵神醫,唯獨有一種是他聽離淵無意中提起的,就連離淵神醫也解不了。


    此毒便是花下眠,所以那時無樹大師才說找到離淵神醫,他身上的紫陌紅塵之毒或許就能解,如今他身上的紫陌紅塵之毒被弄月解了,那他可不可以期冀離淵神醫已參透花下眠,找到了解毒之法。


    “非夜,速速給景旭傳信,讓楚映月無論如何也要盡快聯係上離淵神醫,若是知曉離淵神醫的行蹤,立即通知我。”慕吟風恢複理智後,轉身對非夜吩咐。


    非夜剛要起步,隨即又停下,說道:“主子,夫人是離淵神醫的嫡傳嫡子,若說知曉離淵神醫下落的人恐怕也隻有她了。”


    慕吟風扶額,果然是旁觀者清,這麽淺顯的道理非夜轉頭就能想到,而他卻是什麽都思考不了,舍近求遠從來都沒做過,這一次卻是這麽糊塗。


    關心則亂,非夜知曉自己主子的心情,為了夫人,主子都快魔怔了。


    “是我糊塗了,離淵神醫向來行蹤飄忽,可唯一能讓他掛心的也隻可能是弄月了,若是弄月都找不到他,那別人怎麽可能會找得到。”慕吟風失笑的搖頭,踏著略顯沉重的步伐離去。


    非夜在身後跟著,欲言又止。


    主仆二人在小廊上站了許久,明明就在門前,卻站在這寒冷的台階前吹冷風,非夜有些搞不懂主子的想法,又不敢貿然開口問,隻能恭敬的站在後麵。


    “非夜,今日你可是有事瞞著我。”慕吟風忽然開口。


    平淡如常的語氣,不似責問卻讓非夜感到無形的壓力,後背一陣發涼,他單膝跪到地上,垂著頭說道:“非夜該死,今日曾見到夫人在拐角處毒發,可夫人不讓我告知主子,若是知曉夫人情況如此嚴重,非夜定不敢如此欺瞞主子。”


    若是以往,慕吟風從不會讓非夜這般跪在地上,可今日他卻什麽話也沒說,也沒讓他起身,而是自己推門進了屋內。


    “吩咐下去,今夜就行動,現在就與泠弦聯係,讓他準備好,明日一早我送份厚重的大禮給南疆王。”慕吟風繼續往裏屋走去,卻是壓低了聲音對非夜吩咐。


    屋內暖意融融,慕吟風坐在窗前,看著床上陷入昏睡的人兒,蓋著厚實的棉被依然在瑟瑟發抖,光潔的額頭上卻是密密麻麻的細汗。


    看她這樣,他內心揪著疼,更像是有根針在心上不停的紮。


    他很清楚花下眠的滋味,美夢連連卻是徹骨的寒意,蝕骨的疼痛,在夢中無論自己如何掙紮也擺脫不了,在顧不得許多,微微傾身,輕輕搖晃著她的肩。


    “弄月,你醒醒。”


    “弄月……”


    接連叫了幾聲,她也隻是蹙眉並未睜眼,他心下著急,將她連人帶被抱到懷中,用了些力道搖晃。


    “弄月,你快醒來。”


    “別睡了。”


    不由的心中的恐慌無限擴大,有種她會這樣一直長睡不醒的錯覺,留在她的夢中,再不會睜眼看他。


    “弄月,你醒來啊。”


    “你看看我……”


    “求你……”


    夢中的弄月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呼喊,可眼前之人不就是嗎,為何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卻不見他開口。


    眼前的慕吟風是她記憶中最迷人的時刻,溫柔淺笑,風華蓋月,滿目柔情是她最難忘的樣子,可耳邊聲聲呼喊透著無盡的恐慌,的確是他的聲音沒錯。


    飽含柔情的黑眸讓她覺得縹緲不真實,隻有耳邊的低低深情呼喊才讓她心安,弄月不知此時自己身在何方,可她知道自己該循著聲音回去。


    那個人在等她。


    奮力轉身跑去,手臂卻被抓住,眼前的慕吟風不說話,隻是依然淺笑的望著她,手臂上的力道也是比任何時候要大,她卻感覺不到疼,一絲也沒有。


    有了這個認知,所有的不舍都隨之散去,她奮力一撥甩開了抓住自己的那隻手,那道身影就這樣如風一般消散在眼前,周圍的一切也隨之消散。


    變化太快,一陣黑暗籠罩著她,待她再睜眼時,卻發現自己被緊緊固在一個堅實的懷抱中,耳邊是溫熱的氣息與喃喃低語。


    “弄月……”


    “你不是說,從今往後都要與我如影隨形嗎?”


    透著憂傷而淒涼的話語,讓她剛恢複清明的眸子瞬間蒙上一層水霧。


    肩上被緊抓的刺痛感讓她知道,這不是夢,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我說過的話,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啞聲說道。


    本是側著的身子毫無防備的被一股大力翻轉,隻是眨眼,她便是仰躺在慕吟風的懷中,被他俯視著。


    “傻瓜,我隻是太困了,休息了一下而已,怎就將你嚇成這樣”


    “是怕我自此之後長眠不醒嗎?”


    素手撫上俊顏的時便被緊緊握住。


    慕吟風黯聲道:“我在這裏,你哪兒也不許去。”


    “真霸道。”嘴上雖然低斥著,麵上卻豔若桃花,帶著笑意往他懷裏蹭去。


    “慕吟風,我若是死了,你真的會殉情嗎?”


    “你不會死。”他答。


    感覺到自己肩上力度,弄月又問了一遍。


    “我若是真的死了呢?”


    “你不會死。”他還是同樣的答案。


    弄月撇嘴,問道:“你是如何確定我一定不會死的?”


    半晌沒有聲音,弄月仰頭望去,本是霽月的俊顏此時籠罩著一層死一般的晦暗,麵色煞白,抿唇不語。


    弄月知曉自己的話說過頭,正準備說些什麽,就聽他開了口。


    “隻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死,你我生死相隨。”


    堅決而認真的語氣讓人心中且暖且酸,眸中才消散的水霧再次湧了上來。


    抬手勾住他的脖頸,弄月笑道:“我命硬著呢,花下眠也並非是無解的,我已經找到法子,早在半月之前我便傳書給師父,他應該正在趕往京城的的路上,待與泠弦會合後,我們即刻啟程回京,我還有兩個半月的時間,這段時間也足夠了。”


    “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就連你毒發的事也要瞞著我,你可知你越是這樣就越是讓我心疼,這些罪本就是該我受的,每回都是你替我擋了。”


    將嬌軀緊緊摟在懷中,慕吟風下巴輕蹭著她的額,一下一下,親昵溫情,語氣也沒有了初時的僵硬與恐慌,而是有著無奈與疼惜。


    “今夜我讓非夜留下保護你,我親自帶人到王庭走一趟,泠弦的事你不必憂心,以他的心智區區一個南疆王庭怎可能困住他,他也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慕吟風說完,輕輕放開了她,讓她平躺,掖好被角後起身要離去,手卻被弄月抓住。


    “將這個帶上,一瓶是解藥,一瓶是毒藥,若是到時候蜀黎王還是不老實的話就別手軟,這老家夥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弄月自枕下摸出兩個精巧的小瓷瓶遞到慕吟風手中。


    慕吟風接過看了一眼後說道:“這花瓷瓶內的是解藥,白瓷瓶內的是毒藥,那夫人可否告知為夫這是何毒?”


    “你怎麽分得出解藥與毒藥的,瞎猜的?”弄月將棉被攏到脖頸處,睜著大眼好奇的問他。


    慕吟風神秘一笑,不說話。


    他以往隻見她身上帶過有花色的瓷瓶,每回都是用於救人的,他從未見過她出手對人下毒,由此可見這罕見的白瓷瓶必是毒藥無疑,可他並不打算告訴她,總要在她心中留下一絲神秘感才行。


    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弄月悶著頭開始攆人。


    “你快走吧,泠弦還等著你去救呢,至於你想知道是什麽毒,到時候一試便知,若是碰上火麒兄妹倆,你別對火麒下手,至於火鳳那個瘋女人,你想怎麽樣找她報仇都行,但是你還要注意她身上的蠱毒,別輕易近她的身,那個女人對你覬覦已久,一不小心著了道,我可沒力氣再救你了,若是被她占了便宜,你也別回來見我了。”


    聽似攆人的話卻處處透著關心,慕吟風將瓷瓶放入懷中,再次看了眼在被子裏成鴕鳥狀的人兒,踏著輕快的步子離去。


    待屋中沉靜下來,弄月掀開被子看去,房門已被關上,隻有她一人,整個房間瞬間放大了許多,顯得空蕩蕩的。


    她低聲輕喃道:“我身上的血都換給你了,火鳳就算是有再厲害的蠱毒也奈何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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