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收到薑將氏的拜帖很意外,老夫人雖然體諒了榮王妃的難處,明白了是非曲直。


    可薑將氏一直對榮王府心存看法,並不打算往來。


    今日裏遞帖子來見麵,是為了何事?


    薑大老爺嗎?


    鳳瑤手指摩挲著拜帖上燙金暗紋,隱隱透著馥鬱的花香,濃烈而刺鼻。


    “小姐,薑大夫人來了。”采芙推門進來:“奴婢將薑大夫人請到了花廳。”


    鳳瑤掀開眼簾,放下手裏的帖子,眼底閃過一抹思慮,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不可思議以及一絲不確定。


    薑將氏並沒有坐下,心裏打疊了腹稿,如何應對鳳瑤。眼見著她走來,薑將氏心裏莫名地緊張。


    “舅母怎得不坐?”鳳瑤從容落座,婢女捧上一杯熱茶。鳳瑤端著淺飲,並沒有開口說話。


    薑將氏等著鳳瑤開口詢問她,再順勢道出來此的目地。可恨鳳瑤並沒有開口,隻是與她一同幹坐著。隻得打破這滿室的寂靜:“舅母忙於奔波你舅舅的事情,錯過了你的生辰。”從蓮心手中將備好的禮,送給鳳瑤。


    鳳瑤客套的說道:“舅母太客氣。”


    薑將氏臉上的笑容一僵,平常的人聽了她的話,定會詢問一句:舅舅如今如何?


    可鳳瑤卻像缺心眼兒一樣,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私塾的事兒如何了,可得心應手?”薑將氏並不想一開始便撕破臉,看看鳳瑤是不是一個聰明人,若是她順著自己的心思來,今後也好做親戚。


    “開頭萬事來,須得慢慢來。”鳳瑤淺淡的說道,並無多大的情緒。


    薑將氏臉上的笑容沉斂,滿麵愁容的說道:“你表姐因為你大舅的事情,在婆家地位受到影響。若是沒有這些個糟心的事情,她也好將孩子送到私塾,給你一份支持。”


    薑將氏抬眼看著鳳瑤,她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她若是個有心人,斷然不會聽不出她的暗示。


    鳳瑤沉吟了半晌,凝重的說道:“大舅一事,夫君頗為的傷神。隻是眼下風聲太緊,四麵八方的人,都在等著看獻王最後的局勢。若是這個時候皇上鬆口放大舅出來,豈不是亂了人心?那些被皇上壓製打壓的人,恐怕心思又會活泛起來。”


    薑將氏聽鳳瑤打著太極,不說救或者不救,隻說如今不是時候,心中不禁冷笑:“你大舅在獄中吃了不少苦頭,人削瘦的厲害,你與李大人交好,何不讓人與李大人交代一聲,讓我們將他接出來住幾日?”


    鳳瑤心裏的猜測落定,原來昨日的事情,她當真瞧見了。


    所以,今日來是因著手裏頭捏著她的把柄?


    鳳瑤為難的說道:“舅母,您這是讓我為難,自古以來,哪裏有犯人沒有手諭,被放出來的例子?”簡直就是荒唐!


    薑將氏見鳳瑤油鹽不進,冷笑的說道:“老爺對你們也不薄,可偏生你們都是些見死不救之人。舅母原也不想撕破臉,可也是逼不得已。昨日秦小姐的事情,是你一手促成。你舅舅若是安然無恙的放出來,那我便是什麽都沒有瞧見。”


    鳳瑤吃軟不吃硬,薑將氏的威脅,並未放在心上。目光一冷,不以為然的說道:“舅母若是覺得我當真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大可去去聲張。我既然做了,便是不怕被人揭露。我沒有做,更不怕被栽贓陷害。你昨日隻見我與李大人站在一塊束手不救,又怎知我們為何不救?”


    薑將氏麵色一沉,有些沒底。


    “你是斷定秦小姐不會勾引人夫君,所以猜測那是我請人算計她。你可知那婦人來自何處?她是阜城之人,土地家產都被秦大人占據,她的夫君不是被秦小姐謀害,而是被秦大人逼死。你覺得李大人該管?管了如何處理?將阜城的事情,重新再審查一番?你若想大舅死在獄中,大可將昨日之事揭發。”鳳瑤鎮定自若的說道,絲毫不受薑將氏的威脅。


    薑將氏擰緊手中的錦帕,她倒沒有想到有這一層牽連。


    如今一提阜城,她便提心吊膽。


    看著鳳瑤的態度,薑將氏便知道鳳瑤不會鬆口讓雲初救薑大老爺。想到此,便也沒有心思坐下去,起身告辭。


    站在榮王府外,薑將氏想起鳳瑤張狂的口吻,心中陰鬱難平,可卻又無可奈何。


    “夫人,今日那禮算是白送了。”蓮心覺得可惜,為了救大老爺,夫人手裏已經沒有多少私產。


    薑將氏眉宇間透著疲憊,這一段時日來,她吃不好睡不安,整個人憔悴不堪。可惜,依舊沒有任何的起色。


    “夫人,您可要與秦夫人透露口風?”蓮心給薑將氏出主意。


    薑將氏冷睨蓮心一眼,蓮心渾身一顫,忙低了頭。便聽薑將氏說道:“這件事最好爛在你肚子裏,若是敢聲張,仔細你的皮!”薑將氏雖然怨恨鳳瑤的無情,但是也覺得她不會騙人,若當真是實情,秦夫人如今痛失了愛女,情緒定是繃緊到頻臨爆發的邊緣。她若是透露了口風,想必她會失了理智,不管真假咬定是鳳瑤害了秦冰冰。到時候事情鬧大,她也討不到好處!


    望著萬裏無雲的碧藍天空,薑將氏覺得心生疲憊,升騰著一股子絕望。


    倏然,想起了一人,薑將氏連忙去找她做說客。


    **


    鳳瑤看著眼前的南宮夫人與南宮葉,心裏有了底。


    她隻是不喜歡薑將氏的做派,太過勢力眼。


    “姨母既然也來了,我便與你透個底。大舅做的事情,是將我們榮王府當成了仇敵對付,若非夫君心裏有數,恐怕如今榮王府也深陷泥濘。老夫人的不理解,與母妃斷絕關係,也傷透了母妃的心。即便如此,我們依舊將薑府當成親人看待。夫君不過是覺得大舅做事不穩重,貪圖小利,便給他吃些苦頭。”鳳瑤看著南宮夫人道:“夫君不是無情之人,到底是娘舅,豈會放手不管?他心裏有打算,您與外祖母隻管放心,舅舅不會有性命之憂。隻管靜心等待,不用多久便會回府。”


    南宮夫人放心了,迭怪的說道:“你這孩子,隻管與你舅母直言便是,為何不給她透口風?”


    “舅母心思多,並未將我們當成一家子人,對我們不信任,言語中多是試探、敲打、威脅。即是如此,我便也懶怠理會。若是她有話直說,我也會直來直往。”鳳瑤心中倒是欣慰,薑將氏這回沒有讓她失望。並未不管不顧的找秦夫人,而是尋求南宮夫人的幫助。


    南宮夫人輕歎了一聲,到底是自作孽。薑左當初做得太難看,難得他們不計較。


    “表嫂,你在私塾如何了?”南宮葉拿出一個錦盒遞給鳳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是我給你的賀禮,原是早些要給你送來,表哥說你很忙,沒有空閑招待,這才耽擱到現在。”


    鳳瑤挑了挑眉,頗有些意外。她做夫子,倒是收了一堆的禮物。


    “這是我在拍賣會拍來的,你看喜不喜歡?”南宮葉緊張的盯著錦盒,生怕他費心思準備的賀禮,鳳瑤不喜歡。


    鳳瑤在他的催促下打開錦盒,裏麵是一方硯台。


    “說是開國時期皇後娘娘用過的端硯,你可會辨真假?這方硯台我尋人鑒定,多說是真的。”南宮葉不擅長文房四寶這一類,送硯台也是花費了心思。


    鳳瑤看材質、工藝、品相、銘文,隨後撫摩硯台,手感潤滑細膩。用手托著硯台,放在耳旁用手指敲了幾下,傳出的是木聲。放在錦盒裏,含笑的說道:“是上好的一方端硯。”


    南宮葉舒了一口氣,對南宮夫人道:“母親,這一回我可不曾出差錯。”


    南宮夫人慈愛的看著南宮葉,是根好苗子,可偏不愛仕途。


    “想來你舅母如今是急得團團轉,我便給她送個口信,先告辭了!”南宮夫人起身,目光平和的看著鳳瑤,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你代我向你母妃問聲好,今兒個我便不見她了。”


    “好。”鳳瑤起身相送,卻被南宮葉擋住,喊南宮夫人先行一步,他有要緊事問鳳瑤。走到屏風處,看不見南宮夫人的身影,這才對鳳瑤說道:“表嫂,你可知鄭雪瑩?”


    “鄭雪瑩?”鳳瑤抬起頭看向南宮葉,恍然間記起,此女是鄭書中的嫡孫女。文章做的好,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的了解。“鄭大人為人正直,想必他的孫女品性不差,書香傳家。”


    南宮葉望進她的眼中,這才發覺兩人站的相近。她身上淡淡的蓮花香,縈繞在鼻息間。心口猛地跳動了幾下,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你問她作甚?”鳳瑤疑惑的問道。


    南宮葉注視著她的眼睛,清澈的宛如一泓清泉,仿佛從她的眼睛裏看到自己呆愣的麵龐。驚覺他心裏在想什麽,耳朵一熱,後退了幾步。慌亂的說道:“沒、沒什麽。母親她說表哥成親了,我也該議親,她相中的是鄭小姐。是圓是扁我都不知,所以這才過來問一問表嫂。”


    表嫂兩個字說的南宮葉心裏頭發苦,明明是他先看見她,最後為什麽她嫁給了表哥?


    當初表哥明明不喜歡她,為何最後又是娶了?


    南宮葉想不明白,隻是那個時候看著鳳玉栽贓她,那個時候便覺得她與旁人不一樣。隻是不知道心裏的異樣是什麽,並沒有立即讓母親替她去德親王府提親。


    如今,她嫁給表哥,他萬莫不該再有旁的想法。


    想到這裏猶如吃了黃連,一直苦到心裏。呐呐的說道:“我再多打聽一下,若是可行,我便聽從母親的安排。”


    “親事慎重些要好。”鳳瑤輕笑道。


    南宮葉被她的笑容迷了眼,猛然移開視線,倉惶的逃了,就連看見門口站著的雲初,都沒有打招呼。


    鳳瑤微微一怔,倒也沒有多想。看著不知何時過來的雲初,坐到榻上:“什麽時候過來的?”


    “他拉著你到角落的時候。”雲初眉眼清雅,並無異色。


    “你覺得鄭雪瑩如何?”鳳瑤來了興致,想看看他對女人的評價。


    雲初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溫潤的說道:“見字如見人,想必不會太差。”


    鳳瑤莫名的想起用左手寫的雞爬字,端著茶杯故作吃茶的姿勢,擋住她的窘態:“字可以練。我苦練了幾日幾夜,這才見了成效。”她沒有撒謊,知道與他有婚約,看見她的字體也是常事。所以怕露出端倪,便重新換了字帖描摹,改變了原本的字體。


    “他的性子,鄭家的姑娘能治住。”雲初點到即止。


    這是可以了?


    若是如此,可見南宮夫人給他挑選妻子費了不少的心思。


    “那你覺得我們兩的性子如何?”鳳瑤脫口而出道,看著他手裏端詳著南宮葉送的墨硯,目光沉斂,幽深的辨不清他的心思。起初會覺得有致命的吸引力,可自己在他的麵前就像水晶似的人兒,而他在自己麵前猶如無底的深淵。久而久之,有時會覺得疲累。


    雲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並未回答。而是將墨硯放在錦盒裏,語氣平淡毫無起伏的說道:“蕭大人送你印章,葉兒送你墨硯,越明脩送你湖筆,秦子楚送你梅花玉版粉蠟箋,文房四寶都湊齊了。”


    鳳瑤一怔,他不提她還不曾注意。除了今日南宮葉送來的墨硯,蕭然的印章在用之外,其他兩樣她都是堆在角落裏。


    “我的人緣不知覺間,倒是好了起來。”鳳瑤含笑道,攤開白皙細嫩的手心:“你什麽都沒送,虧你還是我的枕邊人!”


    雲初微微一愣,心情無端的好了起來,似被她的話取悅。清漣的目光落在她紋路清晰分明的手心,半晌將自己寬厚的大掌放在其上,一手將她的手指包裹著他的手,顯得她的手愈發的嬌小。朗聲如玉道:“收好了。”


    鳳瑤期待的盯著二人相握的手,似想要看看他變出個什麽東西給她。


    雲初看著她認真的盯著二人的手,眼底的期待令人不忍讓她失望。


    可——


    雲初鬆開手。


    鳳瑤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擰眉道:“什麽都沒有。”


    雲初掀開薄薄的眼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抿緊薄唇,拂袖離開。


    將他的不悅,發揮得淋漓盡致。


    鳳瑤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是什麽都沒有。除了……他殘留的一絲餘溫。


    可,這算禮物嗎?


    采芙進來的時候,看著鳳瑤左手握右手的發呆,打趣道:“小姐這是做什麽呢?世子爺才走不久,小姐想念了?”


    鳳瑤抬頭看了眼采芙:“采芙這是提醒我,你該婚配了?”


    采芙鬧了個大紅臉,跺著腳,嬌憨道:“小姐!奴婢這輩子伺候您,不嫁!”


    “這可不行,管家的兒子該日日咒我了。”


    “小姐!”


    鳳瑤心情悅愉,起身去了私塾。


    薑綰正在教孩子們下棋,便席地而坐,看著薑綰自己對弈的殘局。撚起一顆棋子,倏地又想起雲初怪異的舉動。


    薑綰指導完學生,看著鳳瑤盯著手出神,詢問:“怎麽了?”


    鳳瑤想了想,拿著薑綰的一隻手,然後將自己的一隻手放在她的手裏,又拿著她的包裹著自己的手。解釋道:“如果一個人說送你禮物,結果就是做做樣子,什麽都沒有。偏生還裝神弄鬼的說一句,讓你收好了。”鳳瑤麵色變了變,有些不痛快的說道:“這是在捉弄你?”


    薑綰更迷惘了:“你指的是誰?”


    鳳瑤靜默不語。


    薑綰見她如此,心中了然:“表哥?”隨後重複鳳瑤方才的動作,細細思索道:“莫不是表哥將他自個送給你,讓你收藏妥當?”


    鳳瑤驚恐的看著薑綰,她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可能嗎?


    鳳瑤想的不敢想!


    **


    皇宮


    皇貴妃回到穿著絳紅色宮裝,倚靠在美人榻上,保養得白皙細膩的手裏把玩著一個小泥人。


    小泥人身上穿著大紅的裙子,紮著兩個羊角辮,雙目如月牙,紅唇淺笑。


    雖是個死物,可做得卻是栩栩如生。


    十五年了。


    他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皇貴妃打開小幾上的木盒,裏麵堆滿了小泥人,幾個木雕,並沒有黯淡無光,反而圓滑透著光澤,可見時常被人擦拭把玩。


    水音進殿,看著皇貴妃盯著這一箱子的寶貝出神,輕聲道:“娘娘,皇上朝這邊來了,奴婢替您收拾好。”


    “不用。”


    皇貴妃小心翼翼的將手裏的小泥人放進去,合上蓋子,落了鎖。


    轉身,直接放在了壁櫃裏。


    鳳嘯進來,便看著皇貴妃慵懶的起身,一襲紅色宮裝襯得她膚白如雪,錯眼下仿若她初進宮時的模樣。


    一點都不曾變。


    皇貴妃赤足下榻行禮,被鳳嘯攔腰抱起。皇貴妃驚呼了一聲,圈住了他的脖子,嬌笑道:“皇上這是要嚇死臣妾了。”


    “昨日出宮探親,可碰見什麽好玩的東西?”鳳嘯並未將她放下,坐在榻上,直接將她抱在懷中,盯著她嬌豔的麵容。粗礪的手指,輕重不一的撫摩著她光滑的手臂。


    皇貴妃媚眼如絲的看著鳳嘯,氤氳水霧的眸子裏,道不盡的萬千柔情。嬌嗔的說道:“臣妾遊曆諸國,新奇玩意見多了,這盛京臣妾從小在這裏長大,早已膩煩了。”


    “哦?”鳳嘯摩挲著她細嫩的脖子,倏然,抬高她的下頷:“愛妃在宮中十餘年,豈不是更加厭煩?”


    “不一樣。”


    鳳嘯挑眉,等著她的原因。


    “未進宮前,臣妾是蕭家的女兒,縱然無趣,可那裏是臣妾的家,臣妾的根紮在那裏。如今進宮,已經在宮中紮根,除此之外,臣妾還能去哪裏?”皇貴妃神色黯然。


    鳳嘯心中一動,俯身噙住她鮮豔的唇瓣,卻被皇貴妃猛然推開。


    鳳嘯眸子裏凝聚著風暴,便聽到皇貴妃擔憂的說道:“皇上,您這是做什麽?臣妾為了駐顏,脂粉、口脂中都有砒霜。臣妾這一走一年有餘,皇上都忘了嗎?”


    鳳嘯眼中的戾氣漸漸的消退,聲音暗啞的說道:“洗了。”


    “皇上……”皇貴妃眼底的憂慮更甚。


    “即使你不用駐顏,依舊美麗動人,朕不會棄你。況且,你如今隻有三十……”鳳嘯眸子中的火焰,愈發的炙熱。


    皇貴妃麵色驟變,臉上發白的說道:“臣妾雖然隻有三十不到,可皇上難道忘了?當年那個孩子,險些要了臣妾的性命,此後再也不能生養,惡露淋漓不斷,瞬間的衰老。若是沒有那秘方,臣妾恐怕早已是如同七八十的老叟!縱然如此,保存了美貌,卻是再也不能伺候皇上。臣妾感念皇上對待臣妾的一片初心,不曾欺之棄之,隻是這心裏卻是愈發的難過。臣妾不能為了一己私欲,不顧皇上的龍體。”


    鳳嘯看著她梨花落淚,心中一片柔軟,將她攬在懷中,寬慰道:“朕不逼你……幫朕。”握著皇貴妃的手,放在身下一處。


    皇貴妃靠在他的胸膛,眼底一片冷然,深藏著一抹惡心。


    鳳嘯眼底閃過隱忍,抱著她去了內寢。


    大約幾刻鍾過去,鳳嘯如沐春風的穿著整潔的離開。


    聽到關門聲,皇貴妃滿手髒汙的趴伏在床榻邊作嘔。


    水音看著皇貴妃將酸水吐出來,極為的心疼,娘娘從昨日進宮便不曾用膳,哪裏有東西吐?


    “娘娘……”


    皇貴妃將床褥擦拭幹淨手,木然的說道:“備水。”將身上的宮裝褪去,扔在了地上。


    水音備好水,將床褥、被套換下,撿起衣裳一同處理了。


    皇貴妃整個人全都沉在了浴桶裏,腦海中不斷的回蕩他離開時的那句話:愛妃,朕將陵王之女賜婚給蕭然可好?


    聽到這個名字,皇貴妃腦海中不斷的閃過陵王的臉,心口一窒,難以呼吸。


    “嘩啦——”


    皇貴妃從浴桶中坐起身,雙手抹去臉上的水,癱軟在浴桶中。


    他果然是來試探,怕她出宮與陵王見麵。


    手指撫上滑膩細嫩的肌膚,皇貴妃胃裏又湧出一陣嘔心感。很想撕裂他碰觸的地方,可她不能。


    眼底閃過一抹悲涼,看著浴桶裏透著絲絲殷紅的水,映襯的她的肌膚愈發的妖異誘人。


    水音拿著浴巾擦拭她的手臂,脖子,雙手,憂心的說道:“娘娘,皇上已經相信你每日都用毒駐顏,不會碰觸您。這藥浴,該停了。用多了,總會損傷身子。”


    “不妨事。”皇貴妃眼底閃過一抹譏誚,鳳嘯到底是怕死之人。知道她用藥浴之後,再也不曾碰過她。舉起自己的這雙手,應該做點什麽,杜絕他再來惡心她才好。


    水音似洞穿了她的心思,激動的說道:“娘娘,您千萬別犯傻。這十幾年都熬過來了,還差了這幾年?您再忍忍,再忍忍!”


    皇貴妃趴在浴桶上,眼睛裏空無一物:“我活著他才放心,音兒你真傻,我怎麽會傷害自己?”


    她沒了,蕭家怎麽辦?


    水音唇瓣顫抖,皇貴妃怎麽過來的,她怎麽會不知道?


    入宮前她便喝了絕子湯,可到底是她多慮了,皇上與太後根本不會讓她生下子嗣,臨幸後,便會送來一碗湯藥。皇貴妃心裏有的隻是陵王,皇上的強娶令她惡心,從心裏的排斥。可她卻是不能抗拒,為了蕭家與大小姐偏生還要熱情的迎合皇上,可皇上一走,便如同死了一般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直到下一次皇上的傳召,才將自己收拾好,笑臉相迎。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皇貴妃假裝懷孕,後又假裝小產,吃了禁藥,身子惡露不斷,此後便一直用這藥浴,皇上再未碰過皇貴妃。


    “娘娘,您何苦呢?”水音覺得既然已經進宮,與宮外一切都斷了來往,又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皇貴妃沒有多言,鳳嘯隻是看著她這張臉,想起姐姐才會興起衝動。她隻是他操控蕭家的一個人質罷了,寵幸她是做給蕭家看,即使她不能用身體伺候他,依舊給她盛寵,不過是表麵功夫罷了。


    隻是,她這藥浴給了兩個人一條出路。


    她不用侍寢,他也不用每日來她宮中。


    各自解脫。


    更衣出來,便看見晉王麵無表情的坐在椅子裏。看著皇貴妃頭發濕濡,起身從水音手中拿回帕子給她絞發。


    “父王方才從這裏離開?”晉王渾身散發著冷氣,手中的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嗯。”皇貴妃看著晉王菱角分明的臉,越發的鐵血冷硬,隻是到底差了火候。從他手裏將帕子拿了下來,皇貴妃眼角染著一抹笑:“你的手不是用來做這些,母妃知你一片孝心,你隻管做好該做之事便好。”


    晉王冷聲道:“獻王將他的私產全都孝敬父皇,每日伺候皇後之後,便跪在父皇宮殿前認錯。昨夜裏病倒了,父皇準許他回府。”


    “哦?”皇貴妃詫異的挑高眉頭,她忙著應對鳳嘯,應對這盛京突變的局勢,倒是忘記這對母子。


    “怕是要翻身了。”晉王神色凝重,皇上不會任他一人做大。處罰獻王,不過是迫不得已。如今,事態平息,便想放出獻王來製衡他!


    “他如今要抬舉獻王,你莫要輕舉妄動。”皇貴妃眼底閃過一抹鋒芒,隻怕晉王越積極打壓獻王,他便越猜忌晉王有了奪位的心思。


    除非他們有能力逼宮,否則獻王翻身便是刻不容緩之事。


    獻王之事,不過等的一個契機。


    如今,獻王琢磨透他的心思,送了契機,他自然不會放過。


    果然,鳳嘯去了幽清宮。


    皇後麵色蠟黃,滿麵病容的躺在床榻上。


    鳳嘯站在床邊,空氣中充斥著濃鬱的藥味。看著皇後榮光不在的臉,多待一刻也是不耐煩:“獻王今後便不用進宮侍疾,你病了,便在這裏好好養病。”說罷,轉身就要走。


    皇後猛然拽著他的袖擺,緊盯著他的眼睛道:“本宮喝了這碗藥,獻兒他當真不用回封地?”


    “林將軍對朕忠心耿耿,朕不能令他寒心。”拂掉皇後的手,闊步離開。


    皇後失了魂的躺在床榻上,從胸腔中擠出一抹尖銳的笑。無情如他,留下獻王隻因父親將手中唯一的幾萬兵權上交吧?


    範忠將一碗湯藥遞給皇後:“娘娘喝了吧。”


    皇後憎恨的看著範忠,如果能讓獻王留在盛京,她就算死了又能如何?


    端著一碗藥,飲了下去。


    **


    獻王府


    獻王躺在床榻上,麵色蒼白,看著手中的奏折,麵色陰晴不定。


    沉香跪坐在不遠處煮茶,淡漠的說道:“恭賀王爺,此難已平,必有後福。”


    獻王冷哼一聲,將手中的奏折扔在地上,怒聲道:“這些趨炎附勢的狗賊,本王落拓,紛紛踩上本王一腳。如今本王卷土重來,便又拍馬而來!”


    “王爺,樹倒猢猻散,今後您可得謹慎而為。”沉香斟茶遞給獻王,意味深長的說道:“您的未婚妻如今在文興私塾擔任夫子。皇後娘娘病重,王爺年紀不小,不妨考慮親事,給皇後娘娘衝喜?”


    “薑家?本王原以為薑家是雲初的外家,他多少會照拂一二。可私鹽一事,薑左犯事,他卻是全然不管的態度。本王聽聞,雲初對此事有推波助瀾之嫌。若是如此,本王的正妃之位,豈不白白浪費了?”獻王提起薑家,心裏便氣悶,白白讓薑左撈了不少好處。


    “王爺,您錯了!我之前也是如此人為,可為何這一批犯事之人,除了王爺您之外,便是隻有薑左不曾被殺頭。若是雲初全然不管,這世間哪裏還有薑左,還有薑家?如今薑左在獄中,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雲初怕一出手,您就依舊會重用薑左。”沉香意味深長的說道。


    獻王心思翻轉,哈哈大笑了幾聲,一拳砸在床褥上:“好你個雲初,本王險些便被糊弄了去!”


    “薑家的親事……”沉香見他沒有不悅,便笑道:“可以提上議程了。”


    “這件事你著手準備。”獻王似想了什麽,緩緩的靠在床柱上,製止了沉香:“此事還待本王請奏父皇,再做定奪。”


    “王爺思慮周全。”沉香退了下去。


    隔日,獻王便以給皇後衝喜為由,請皇上下旨擇吉日讓他完婚。


    皇上念在獻王一片孝心,已到婚配之年,允了。


    薑綰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好授完課。麵色大變,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同意嫁給獻王,不過是緩兵之計。原想拖上一年,再想法子。可沒有想到獻王請旨賜婚,打的她措手不及。


    鳳瑤看她如此,便知她並未想過真正嫁給獻王。


    眼下皇上要抬舉獻王,恐怕這親事薑綰逃不掉了。


    “瑤兒,我、我該怎麽辦?”薑綰六神無主,雙手緊緊的抓著鳳瑤的手臂,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鳳瑤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婚姻本不是兒戲。薑綰太過草率,以為婚期不會這麽快,想要做到了成就,皇上行賞的時候解除婚約。


    未知的事情,充滿了變數。就算婚期不提前,誰又真能篤定了,文興私塾一定能成呢?


    “如無意外,婚事可能無法解除。”鳳瑤如實說道。


    薑綰搖搖欲墜,整個人失去了生氣。


    “你若當真覺得嫁人除了元一之外,是誰都無法忍受,何不出家剃度了?可你不能,你身上肩負著老夫人對你的期望。”鳳瑤看著她臉上的血色寸寸褪去,心裏有些不忍,可事實無法避免。


    不是你不去想,便可以不會發生。


    隻有都擺在明麵上來,才會想到解決的辦法。


    薑綰眼底閃過一道亮光,緊緊的攥著鳳瑤的手:“表哥……”話未說出口,便止住了。


    這件事,雲初不能插手。


    她不能害了表哥。


    鳳瑤倒是想起了一個人,攙扶著薑綰起身道:“你先別急,距離婚期還有三個月,我替你想想法子。”


    薑綰搖了搖頭,心裏突然有了某個想法,鬆開鳳瑤的手,轉身走了。


    鳳瑤皺眉,讓采芙跟著薑綰。想了想,去了玲瓏閣。


    越明脩仿佛料到她會來一般,早已吩咐青衫侍女等在後門口,將她請到了四樓。


    似乎知道鳳瑤為了何事而來,不等她開口,啟唇道:“你已經欠我一個人情,我囑咐你的事情,你還沒有辦。若是你欠我三個人情,一件事不曾替我辦好,結果可能不是你能承受。”


    鳳瑤緊了緊手心,冷靜的說道:“我來到你這裏,自然已經想好了結果。”


    越明脩架在小幾上修長的腿放下來,起身站在鳳瑤的麵前,整整高出她一個頭,頗有壓迫感的說道:“為何不找皇貴妃、雲初他們?”


    “此事事關獻王,他們任何一人插手,都涉嫌黨派奪嫡的之爭的嫌疑。隻有你,才是最好的人選。”鳳瑤不能為了護住一個人,反而拖另外一個人下水:“我們既然已經是合作關係,你不可能看著我涉險。”


    “何以見得?”越明脩眼底閃過一抹興味,愈發覺得她有趣得緊。人雖然有點小聰明,長了一顆野心,壞就壞在羽翼未豐!


    恐怕,這就是她如今的弱點。


    但凡她成長起來……


    越明脩眯了眯眼,陷入了沉吟。


    “因為這塊玉佩在我的手裏,而你想要這塊玉,所以在兩塊玉佩沒有聚齊的情況下,你不會舍棄了我。否則,又何必大費周章的要我欠下你人情?”鳳瑤心裏卻覺得,她恐怕對他有利用的價值,在她還沒有被派上用場的時候,越明脩不會對她放任不管。


    他們兩個人,不過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罷了。


    “那個女人與你無關,值得你如此?”越明脩意味不明的笑道。


    “一句話,幫或是不幫?”鳳瑤懶怠與他廢話,既然是交易,誰也沒有高誰一等,她不必擺出低姿態。


    “此事頗為棘手,我隻答應一試,成不成,隻得聽天由命!”越明脩眼底閃過一抹精芒,圍著鳳瑤走了兩圈,猛然停住步子,邪魅的說道:“我是一個商人,無利不起早,從來不做吃虧之事。我雖然答應幫你,不管成不成,這個人情你總歸是欠下我了。”


    “你……”鳳瑤話未說完,越明脩將一個信封塞在她的手裏:“正巧這件事需要你做,做成之後,便抵消了這一回。”


    鳳瑤並沒有立即拒絕,而是撕開信封,看完裏麵的內容,心中一震。有了一番計較,麵色凝重的說道:“你該知道我來尋你,便是因為自己手裏頭沒有人。你給我幾個人,我定幫你辦妥了此事。”


    越明脩並未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狡黠,聰明的女人,總是令人期待她接下來會不會變成……自作聰明?


    越明脩給了鳳瑤五個人。


    鳳瑤看著他躺在闊榻上的背影,嘴角凝著一抹冷笑,。


    ------題外話------


    親們,煙兒爭取在星期一將時間變換到早上。孩子周末放假,煙兒不用去幼兒園接她,可以多碼字,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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