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咖啡,雪白剔透的骨瓷杯,黑白分明,曾經張豐唯也以為這世界就是這樣黑白分明,而他擁有縱橫黑白的能力。


    “黑咖啡習慣嗎?不習慣的話加點糖奶。”張豐唯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苦澀,咖啡稍微涼了一些他就端起來喝了一大口。


    他這麽長時間以來都靠這東西挺著呢,口味什麽的倒是其次。


    鄒盼舒不太明白張豐唯的意思,出於禮貌又不能馬上走,兩人之間發生過的種種,卻不得不考慮兩大集團公司之間的合作,他可不想再因為自己給任疏狂惹到麻煩。


    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黑咖啡,實在不能恭維這個味道,鄒盼舒抽了抽嘴角,瞄了一眼麵不改色的張豐唯,悄悄丟了兩顆方糖和兩勺奶油進去攪拌,再喝一口才覺得好多了。


    他謹慎地從杯沿看向張豐唯,不知怎的就覺得這個囂張不可一世的人有點可憐,到底什麽打擊能把一個人變成這樣?或許還是自己心太軟,這個壞蛋當初可是要對自己……


    不過,哎,他為自己不能狠心報複人而無奈,端著杯子,鄒盼舒斟酌了一下語氣小心翼翼地問:“張總裁,您是不是生病了?”


    除了這個猜測他也想不出更多什麽來,這些天之驕子個個都倨傲的很,估計不會是打擊。


    半響,張豐唯搖搖頭,說:“不是。”


    當然不是了,張豐唯心底湧動著什麽,鄒盼舒的關心就如暖流般劃過他的心,自己經曆過一遭,不,是兩次,張豐唯真正體會到有些事情做得過分了。


    想著那次鄒盼舒被他們的總經理送到自己床上來,本來還以此想要打擊任疏狂的,現在想來,打擊最大的是鄒盼舒而不是任疏狂吧,好在沒有鑄成大錯,這麽一個心思清靈剔透的人,如果成為事實,會不會比自己還要絕望?


    想到此,張豐唯心頭一凜,有點不敢直麵鄒盼舒的意味,扭頭看向窗外的天空,正是寒流來襲時,天空被低氣壓洗劫得毫無生氣,他心裏空蕩蕩的,想著以前找了無數個人上床,可最後落了個這樣的下場,想開點的話就當做洗清以前的罪孽?


    任疏狂與鄒盼舒的交往他陸續了解過一點,是在一開始兩家集團合作時李勤他們八卦出來的,以前沒怎麽放心上甚至還有點鄙夷他們的假正經,今日回頭一看,卻不免心底多了點豔羨和妒恨。


    這世界有誰會因為自己是張豐唯而對自己認真呢?因為自己這個人,而不是因為張家。想了想,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小斌也是衝著那些股份吧,下屬他們是為了家族不得不這麽跟著吧。


    從一個極端跑到另一個極端,張豐唯突然有點心灰意冷,與自尊自傲飽受打擊不同的另一種絕望。丁澤帶來的影響遠沒有結束,張豐唯以為自己大度地想通了,暫時拋開這個人,首先要振作起來。


    “現在你回去也是要吃中飯休息,那就陪我去吃飯。”看到鄒盼舒坐立不安,張豐唯站起來,開口邀請人吃飯,他決定了,他要做張豐唯。


    是張豐唯,而不是張家的張大少張豐唯!


    披著外套向外走去,不容人拒絕的邀請,走出這個房門,張豐唯還是那個唯我獨尊囂張跋扈的人。


    “去哪裏啊?”鄒盼舒不得不跟上,哎,這些個人就不知道紳士謙和怎麽寫的嗎?


    七拐八彎,張豐唯站停時對鄒盼舒說:“你去買。”他板著臉,隻是目光飄過去指示,然後一副我不認識你的樣子,如果仔細看去就能看到他的耳尖是粉紅色的,呼吸也略微急促。


    手指指了一下馬路對麵一家小麵館,鄒盼舒狐疑地詢問:“確定是這家嗎?”


    張豐唯尷尬得雙腳重心換了兩次,才微微點頭,鄒盼舒怪異的眼神讓他有種暴打這家夥一頓的念頭,不就是身穿頂級名牌的自己與這格格不入麽,但是聽秘書說過這裏的味道很好吃。


    反正好多天沒吃過一頓飽的,張豐唯突然覺得也許鄒盼舒陪著會吃得下去,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不就是一個小破麵館嘛,在哪裏吃還不都是吃。[]


    張豐唯聽到自己肚子咕咕叫起來,消失好久的食欲驟然來臨,他的臉色不由更加紅了幾分,好在不是那種南方人白皙的麵容,不然真夠難堪的了。


    “還不快去啊。”張豐唯扭頭瞪了鄒盼舒一眼,很不滿意他的磨蹭。


    這就是隨意哪個城市小巷子裏都能看到的麵館,簡陋的桌椅板凳,黑漆漆的地麵和淩亂的鋪麵,鬧哄哄人聲吵雜,店家更是詢問聲中氣十足,不過生意確實好,才十二點不到就要排隊上十個人了。


    等鄒盼舒都快要忙出汗終於弄到兩個狹小的位置,對麵馬路那位張大公子才欣欣然前來,即使都快成幽靈了一出門還是渾然天成的逼人的氣勢,使得人群一下自動自發給他讓路,毫無阻礙就到了鄒盼舒麵前,看得鄒盼舒眼角直跳。


    張豐唯坐下後還不開吃,鄒盼舒忍了忍,試探性遞過去自己崩開的一次性筷子,他還真就接過去開吃了。


    這位張大公子,簡直比任疏狂還要大爺,鄒盼舒想著,聞了聞香噴噴的味道,才又挑了一雙一次性筷子崩開嚐試著吃起來。


    周圍嘈雜不堪,說話也聽不太清,兩人都靜靜地吃著麵和餃子,味道確實非常棒,就連鄒盼舒不太喜愛麵食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唯一就是他們與這裏太格格不入,除了鄒盼舒背麵的牆,另外三麵全是頻頻投來的探究目光和竊竊私語。


    張豐唯真的餓狠了啊,嘈雜髒亂的環境也被香氣掩蓋,身旁陪著的人看不上自己的家世自己的錢,哦,嚴格說人家連自己這個人都看不上,雖然不被待見,不知為何,張豐唯卻有點安心。


    這樣很好,他心情很愉悅,自動忽略周遭的審視,沐浴在別人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才是他每日裏過的正常日子,這回他不僅麵湯喝光,風卷殘雲般把桌麵上鄒盼舒按照三人份點的餃子也一掃而空。


    收拾桌麵的小妹兩手都滿滿的要從他們的桌子邊過去,身後不知被誰一推撒了不少殘羹在張豐唯的褲腿上,就連風衣衣擺都沾上不少油膩。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幫你擦……”


    一看就是沒讀過什麽書從小出來幫忙的小女孩,正憋紅了臉想放下手上的髒碗去拿抹布,可又不敢馬上離開。


    “你這個手腳礙事的蠢人,還不快去拿抹布來!這位老板,對不起您,俺們不收您麵錢,您看行不?”一陣旋風刮來,那店家老板快速穿過重重阻礙過來,大著嗓門做小伏低不停道歉,同時一巴掌打到那小妹背上。


    小妹一個踉蹌右手沒端穩。最上頭的碟子嘩啦一響摔到地上去了,這下張豐唯錚亮的皮鞋也遭殃了。


    麵館內霎時寂靜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射過來,不一會兒響起各種討論,這些人自以為聲音很小,其實人人都能聽得到。有熟客為小妹歎息的,有好事者惟恐天下不亂直言要陪新衣服新鞋子,還有鄙夷穿這麽好衣服人模狗樣還跑來這小破店吃東西……


    店老板一下傻眼了,飽經風霜的臉皺得都攪在一起,對著簌簌發抖的小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更不知道自己免收麵錢能不能解決眼前的危機。他在魔都呆了二十幾年才盤了這麽個小店麵,發揮自己祖上流傳下來的麵館手藝,早已經對魔都的排外有了深刻認知,更是知道生活的艱辛以及有錢人的蠻不講理,眼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暗沉無望。


    張豐唯就像什麽都沒聽到沒看到一樣,整個人像個沉思中的雕塑,在那小妹終於取來抹布要碰到他時揮開人,優雅地從兜裏掏出素色手絹擦了擦衣服,發現去不掉也隻是擰眉看了一下,再抬起腳踩在邊上空出來的高凳上擦掉皮鞋上的髒汙,隨手把髒了的手絹和一百塊錢扔在桌麵上,對衝過來嗬斥小妹的店老板視而不見,更是對店長口裏所說不收他麵錢的話語置若罔聞。


    “走了。”這話是對鄒盼舒說的,也聽不出張豐唯語氣裏有沒有其他情緒。


    真是掃興!但,店家兩人的反應,店內客人的反應,包括鄒盼舒想勸又不開口勸的反應,這一切都像綿綿不絕的針一樣刺著張豐唯。


    當然這不是他不想做什麽的原因,而是他不屑對這些人做什麽,他曆來喜歡錢貨兩清,對於這種不是故意的冒犯,他懶得搭理,搭理了才是掉身份。


    何況,以前他從未單獨來過這種破落地方,更遑論讓這麽多髒亂的人靠近,要不是餓狠了,光是那些渾濁的空氣就能把他熏死。


    但是不可否認,那一瞬間的各種反應,刺疼了他的神經。


    這就是自己給這些人的印象了吧,動輒讓人生不如死的該死的有錢人,或者是罵上一句喪心病狂的二世祖更能讓他們覺得痛快吧。


    明明不是你的錯,但誰讓你有錢呢,誰讓你家勢大呢,合該被人唾罵!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章看過


    的會感覺很熟悉吧,那同樣是個主角成長文。


    嘿嘿這回從另一個角度看看當時的唯唯為什麽變化這麽大哦,當時那篇寫的時候,就因為覺得唯唯太鮮活了,囂張又脆弱,倨傲可又很純真,然後突然就喜歡他,才會有了這一遭鄒盼舒與他化解過節的過程,隻是唯唯不是重生文的主角,實在無法細寫他的經曆和心理,現在終於是讓我滿足了一把。


    說實話,這個場景處理得我覺得比開場那裏要好一點,開場還是沒把唯唯與鄒盼舒、任疏狂的糾結寫得更生動些,實在是為了讓小攻早點出場才不得不放棄,不然擴展兩章的話,估計場景會更令人深刻的。畢竟,任疏狂揍他那一次才是張豐唯第一回挫折,隻不過因為後來出現了丁澤,他與任疏狂的過節才顯得不重要了。


    因為重生文大家總是催小攻出場,為了不重蹈覆轍隻好舍棄了,此文的開頭改了五遍哦,前三章總共丟了三萬多字,確實很瘋狂。到這裏,這個文進入節奏了,希望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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