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的皇宮極大,幾乎占據鄴城一半的麵積,若是平常,數百兵馬下去,便是連一點浪花也掀不起來,但這次乃是石遵和石世兩人爭權奪利,因此如張沈那般袖手旁觀之人大有人在,更何況石世不過幾歲一個小兒而已,又有幾人向李效忠,因此,李季一行數百騎能有如此戰果,出其不意固然是一個方麵,但這些人的不作為也是不容忽視。[.超多好看小說]


    這皇宮之內,李季並未來過,隻是聽石閔講起,衝出宮門向北,越過顯陽大殿,直朝靈鳳台撲去便是。


    皇宮內院傳來一片女人呼喊之聲,處處可見她們驚慌失措的身影,這些女人,大多是當初石虎從各地搜刷而來,身世之慘,不複再言。


    李季抽出雪飲,一刀將旁邊一坐石台劈成兩半,大聲道:“誰敢動此宮內女人一分一毫者,有如此台。”


    眾人心中凜然,好在他們也是窮苦百姓出身,感同身受,沒有人敢於違抗軍令。


    李季循著叫喊聲,領著眾人,不斷往裏衝去,他們一身鮮血,殺氣騰騰,猶若是索命的黑白無常,那些宮女自然更不敢前來招惹。


    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打鬥之聲,李季直追了過去,隻見狗娃領著兩百號人,正與一名胡將帶著近百胡人戰作一團,這些人以一敵二,尚且不落下風,當是石虎最後的親兵了。


    戰陣之後,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頭戴鳳冠,身上穿著紫色金鳳裙,金銀縷帶飄揚,雙手緊緊抓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一臉緊張神色。那個小孩身著穿著一件龍袍,哭鬧不止,想必便是石虎那位幼子了。


    李季冷哼一聲,拔刀就欲動手,卻聽那女子喊道:“住手,哀家降了,彭城王想要皇帝之位,那便讓他拿去吧。”


    與狗娃爭鬥那名胡將大聲喊道:“太後萬萬不可啊,一旦降了石遵,那便隻能看他眼色行事,更何況他既然有謀逆之心,又如何會放過陛下。”


    那女子緊緊抓著旁邊的石世,冷冷道:“張愛聊,你便莫要說了,若不是你心胸狹窄,逼走李農,怎麽會有今日之禍,若不是你一直在旁勸我,如今我母子二人至少也能做個安樂王爺。[.超多好看小說]現在不降,隻怕不等石遵算計,片刻就要死到這夥亂兵手中。”


    那位張大官人本來就隻比狗娃強上少許,如今狗娃挾怒而來,已是鬥了個平分秋色,這一分心,卻被狗娃尋住破綻,一槍刺中胸口,一命嗚呼,其餘胡人一見如此,越拚命,李季大手一揮,後麵二百多長槍兵奔襲而至。


    兩百多生力軍的加入,讓戰鬥加快了結束的進程,那名太後抓起石世,雙目緊緊看著李季道:“這位將軍,哀家願降,請你們不要為難我們母子。”


    李季冷哼一聲,對於石世這個小屁孩,他沒有興趣,但那彭城王石遵,絕對有興趣得很。


    戰鬥很快便結束了,他瞧了那位太後一眼,一手抓起一名尚未咽氣的侍衛衣領,大聲喝道:“石虎在哪裏?說出石虎位置,便可饒你一命。”其實在場眾人當中,若論最清楚石虎動靜的,當莫過於那位太後和那皇帝小兒,但他還是下不了手。


    那名侍衛瞪了李季一眼,竟然就此咽氣,一名親兵從後急奔而來,在李季耳邊輕聲道:“李大人,彭城王石遵已到皇宮門口,房大人讓我來稟告,他會想辦法拖上一拖。”


    石虎啊石虎,一切的一切,今天都讓它了結吧,李季狠下心來,率先朝內走去:“仙兒,你帶人看住這二人,我去找石虎。”


    “寨主等等。”狗娃一挺長槍,跟了上來。


    宮殿內琳琅滿目,李季卻無心欣掌,快步走入。大殿內空蕩蕩的,大部分宮女見到此處廝殺,早已遠遠躲開,而那些侍衛早已在剛剛戰鬥中死傷殆盡,不足為慮,一轉身,入目處現出一個床榻,榻上臥著一人,正是石虎。


    石虎早已沒了威風八麵的模梓,左肩處纏著一層層輕紗,袖子空蕩蕩的,也不知被誰斬去一臂,臉色蒼白,有若死灰,見到李季等人殺了進來,正掙紮著站了起來,聲色厲荏喊道:“你們是誰的部下?”


    李季突然覺得好笑,這哪裏是一個君主的氣度,他忽然想到了後世那管著幾條街道的黑道小頭目,石虎如今和他們相比,有什麽區別?他一樣怕死,怕得要命!


    “寨主,動手吧!”狗娃挺起長槍,雙眼冒火,他的家人,與其說是張沈動手殺死,但背後追根到底,便是要算到石虎頭上。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還請仔細思量清楚。”一人輕敲木魚,從後麵的紗幔中飄出,他眼睛微閉,須飄飄,一身黃衣袈裟。李季看清那人麵目時,卻是虎軀一震。


    此人不是別人,卻是那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的佛圖澄,有他守在此處,倒是有些為難。李季緩緩向前,說道:“這是人間俗事,神僧何必強行插手,惹上因果?”


    佛圖澄微微睜開雙眼,眼中精光一閃即逝,歎道:“阿彌陀佛,施主可知,當日在石閔家中,陛下一念之仁,施主才有今日。如今陛下癱瘓若此,施主還何必趕盡殺絕,需知得饒人處且饒人。”


    “哈哈哈,老和尚真是可笑,正如平常人碰到一頭老虎,它已經吃飯喝足,對人不感興趣,難道卻要去感謝老虎的仁慈麽?而且我縱然答應放過他,但又怎知那九泉之下的黎明百姓可願答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公地道,至於說他放過我,那更是可笑,我本是活得好好的,他卻把我投到苦役當中,難道我還要感謝他不成。”李季緊握雪飲,一絲不讓道,對於這位第一高手,李季已再無恭敬之意。


    “阿彌陀佛,世上因果循環,若是沒有那麽一場苦難磨勵,施主如何會有今日成就?”佛圖澄緩緩站了起來,雙目朝李季瞧來,又道:“我初見施主之時,當時施主還不曾習過武藝,如今一身內力已經登堂入室,若是沒有那場磨難,施主現在頂多不過石閔手下一個謀士而已。”


    “寨主何必跟他這麽多廢話,直接跺他就是。這個老和尚也是胡人,當然不會讓我們下手。”狗娃衝上前來,雙眼冒火,兩手緊緊抓著長槍,若是沒有石虎令人將他們驅趕而來,自然更不會被張沈所殺。他不認識什麽佛圖澄,更不知眼前這個是天下第一高手,他隻知道,那個禍國殃民的石虎就在眼前!此時不除,更等何日?


    對,狗娃說得不錯,現在還等什麽,等會石遵便要進宮,若是他領兵進來,到時再要下手,已不再可能。也許石虎現在不行了,但又怎知不會治好,到時又來荼毒百姓?李季一聲令下,數百長槍蓄勢待,他便不信,這個佛圖澄當真練成了一身金剛不壞神功,麵對數百長槍,他能有何作為?


    佛圖澄雙手合什道:““二位施主可知,若是殺了陛下,有何後果?”


    狗娃額頭根根青筋暴起,大聲道:“了不起一死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石虎手上血債,已不下百萬,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佛圖澄轉頭朝李季問道:“素來聽說混江龍李季才智過人,難道你也如此認為?兩位若是就此將石虎殺死,石閔石遵聯盟將立刻冰消瓦解,國人與趙人之間的矛盾將不再調和,戰亂四起,遼東慕容家必然趁機南下。數年之後,這天下還能有多少人馬,隻怕屈指可數,李施主一念之仁,便可為無數百姓求得一絲生機。”


    李季怒極反笑:“老和尚隻知那是戰亂,卻不知縱是如此,如今石虎治下,百姓何嚐不是顛沛流離?我從洛陽討伐梁犢之時,便見驛道兩旁白骨森森,中原大地,十室存一,此乃是我親眼所見,難道又比那樣好到哪裏去?慕容家比起石虎而言,不知要好上多久,我等炎黃子弟,至少不必低人一等!”


    “寨主,有什麽後果,我狗娃一力承擔。”狗娃提起長槍,再也忍不下去,獨自一人撲了上去。


    李季大驚,不再猶豫,提起雪飲,從另一邊朝石虎撲去。


    “寨主,我與石虎也有滅門之恨,讓我來動手吧。”後麵一名親兵也撲了上去。


    “寨主,我們與石虎也有滅門之恨,我們一起動手!”後麵數百親兵挺槍直上。


    “神僧救我!”石虎麵若死灰。


    李季隻見眼前倏地一閃,現出一道黃影,佛圖澄不知何時便已閃過床榻之上,伸出雙手,分別向兩人兵器抓來。那雙手似緩實急,李季明明看在眼裏,然後等到他想要抽刀而退時,佛圖澄已經將兩人兵器牢牢抓住。


    李季大駭,這一刀幾乎盡起他全身內力,即使以兄長石閔之能,也不敢赤手空拳來抓,這位天下第一高手,果然不虛。


    兩人竭盡全力,不斷催真氣,李季那一陰一陽兩道真氣通過手中雪飲,幻化出五股,一重重向佛圖澄擊去,卻如泥牛入海,一複不回。


    佛圖澄露出一絲驚訝神色,雙手一縮一展,將兩人推出丈許,緩緩道:“罷!罷!罷!人各有誌,我便做一回惡人吧,一切罪惡,都讓我來承擔吧。”


    佛圖澄長歎數聲,舉起一雙肉掌,兩人駭然而退,卻見他竟然朝床上石虎擊去。


    石虎睜大雙眼,口吐鮮血而亡,他也不曾想到,一直供若神明的佛圖澄對他下手。


    佛圖澄站了起來,朝石虎屍身念了一句佛號,飄然而去,隻是聲音遠遠在李季耳邊響起,“施主若是碰上彭城王,便說石虎乃是我佛圖澄所殺,我隻望你與石閔二人,團結一心,好好助石遵治理,中原若是不亂,慕容家便不敢南下,老朽去也。”


    李季目瞪口呆,想不到這佛圖澄用心至此,石遵會改弦換策,善待漢人?一個民族的習性,哪是如此容易可改。


    狗娃不信道:“寨主上前看看,那人是否真是石虎?我怎麽感覺似乎太過容易了一點。”


    石虎身死,李季卻毫無暢快之感,隻因不曾手刃此人,收拾起心情,走上前去,驗明正身,正是當初在石閔府上見過一麵的後趙皇帝石虎,隻是他之前似乎受過重傷,一條手臂被人齊根切下,唏噓不已,令人將石虎屍身收了,壓著那太後石世兩人,領著眾人,正欲回營,卻見數千兵馬擁著一人前來,正是那彭城王石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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