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我是肯定要拿,但不是現在。”李季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見秦詩韻眉頭已微微蹙起,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可以答應一條,我絕對不會相助石遵去對抗北伐大軍。”現在起兵反抗石遵的時機還不成熟,依李季現在的想法,他會在慕容大軍南下的時候席卷整個太行山以西之地。


    但是現在還是不行,如果隻有他一個人,他可以轄出去,但是現在他要為手下數千兵馬的性命負責,從那些俘虜營歸來,李季的心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些自願做狗的人,還管他們作什麽,如果有一天兩軍兵戎相見,也許他會將那些人當作胡人毫不手軟的殺掉。


    秦詩韻幽幽的歎息了一聲,緩緩道:“李兄,你為何也要讓我失望呢?”


    “哈哈哈。”李季怒極反笑道:“難道你以為,讓我取了晉陽,吸引石遵大軍,那樣才是理所當然?這樣,也許北伐大軍確實可取黃河以南之地,便你想過沒有,為何要讓我們去犧牲?關中經梁犢鬧過一次,現在兵力空虛,以他們現在實力,完全可以中路取了洛陽,守住虎牢一線,再從漢中出兵東西夾攻,關中唾手可得。我縱有報國之心,也不會如此白白犧牲,也許百年一統之後,後人還要罵我做了石遵之狗!”


    秦詩韻長歎一聲,解下背後一個包裹,輕輕放到桌上,緩緩道:“李兄若要如此,小妹也是無話可說,上次你放托我保管的東西就在裏麵,咱們後會無期。”說罷,她轉過身去,慢慢的走了出去,隻是身形,顯然那麽的落寞。


    人心啊人心,他可以答應出兵,但那至少是在北伐軍出征之後,李季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叫出聲來。


    夜涼如水,當常山經過狂風暴雨的洗禮之時,荊楚大地卻能看到一輪彎彎的明月。


    這是一個相當幽靜的庭院,耳畔裏不時能夠聽到此起彼伏的蛙聲。庭院中間是一個畝大的池塘,塘中有亭,一條小道曲曲折折的通向院內。亭中有一人坐在石凳之上,他在輕輕的拭擦著手上的寶劍。他擦得是那麽的細心,仿佛是在輕拂著闊別已久的愛人。


    寶劍已經被他擦得雪亮,而他卻仍舊一遍又一遍的拭擦著,他肩膀寬闊,臉色紅闊,胡須抖擻,與常人有些不同的是,他生就了一雙紫瞳,身上穿著一件絲織的緊色袍,手上布滿了層層厚繭,兩側的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內外皆修的人物。


    這人乃是東晉征西大將軍桓溫,荊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都督荊梁四州諸軍事。桓溫父親死於叛亂,桓家已經沒落,十八歲那年,正是他用手中的利劍,手刃了殺父仇人,之後得到上層賞識,娶了南康公主為妻,一路青雲直上,鎮守襄陽,如今手下掌握的兵馬,已占江南一半以上,位高權重。


    也正因如此,這才引來其它三大家族的忌憚,石虎身死之後,桓溫三次上書請求北伐,然而卻毫無回應,現在建康終於傳來消息,朝庭準備北伐了,隻是領兵大將,卻變成了當今的國丈褚裒,當聽到這個消息之時,桓溫一言不發,獨自一人跑到這個亭子拭劍。


    “兄長!”一人匆匆忙忙從小道邊跑了過來,他年紀在二十左右,長得白淨,幾乎差了整整一輩,他一路奔來,卻是半點粗氣也不喘,顯然修為也是不俗。他是桓溫最小的弟弟,名叫桓衝,現在領的是新野、襄陽二郡太守。這兩郡與後趙接壤,桓溫將如此重要位置交給他,卻是對他極為看重。


    “你不在前方坐鎮,卻來這裏做什麽?”桓溫小心翼翼的將寶劍插回鞘內,站了起來。他這一站,卻發現他身材足足高出常人半頭。


    桓衝興衝衝而來,此時卻也注意到了他兄長的冷淡,不由一噎,半晌方才小聲道:“兄長,我得到消息,朝廷答應出兵了。”


    桓溫冷哼一聲道:“如今你也是一方太守了,就是沒有一點長進,朝廷出兵又如何?那褚裒不過是當今的國丈,從未領兵打過仗,以他為三軍統帥,怎麽可能有不敗的道理?”


    “那兄長的意思是……”桓衝話未說完,便被桓溫打斷道:“我桓溫是什麽人?我桓溫是征西大將軍,他褚裒也不過是征北大將軍而已,如今我在安陸屯兵八萬,那他能出多少兵,憑什麽以他為帥?”


    桓衝大嘴微張,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兄長,喃喃道:“可是……”


    “可是什麽!”桓溫大為憤怒,臉色也變得有些猙獰,他一手拔出寶劍,狠狠的往石桌上一插,隻見火花四濺,那劍早已刺透石桌,隻留下三寸長的劍柄在外。他大聲道:“憑什麽我上書北伐時,他們就要處處阻攔,而他們的命令,我就要一字不落的執行,憑什麽?你說,憑什麽!”


    桓衝被他兄長這突然其來的質問驚呆了,他沉默了,他驚慌了,他不知該如何去答。


    桓溫發泄了一通,似乎已經將怒氣值全部散發了出去,他拔出寶劍,又開始仔細的拭擦起來。


    桓衝心中一顫,他從來沒有見到桓溫動過手,那些和他動過手的人,都已經死了。他隻是隱約聽說過,十多年前,兄長為報父仇之時,他便這麽認真的擦過劍,其後他便獨自闖到仇人家中,將仇人的兩兄弟斬了首,難道他現在又要殺人?


    這次桓溫隻將劍粗粗的擦了一遍,便將它收了起來,淡淡的看了桓衝一眼,緩緩道:“衝弟,這次你來了,就陪我在這江夏好好呆幾天,看看你這些日子可有什麽長進。“


    “那還出不出兵?“桓衝低聲問道。


    “出,怎麽會不出兵?“桓溫拍了拍他肩膀道:“我已經下令梁州刺史司馬勳,著他從子午穀出兵,至於這襄陽一路,如今兵馬還未完整,糧草也沒齊備,還是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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