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部長仍定期回醫院複查,看到半夏總是會露出和藹的眼神,但其實他並不是一個溫和的人。有一次半夏撞見他訓斥下屬,那般勃然大怒,他的生活秘書俯首站在一旁,唯唯諾諾。


    那是一種慣然把別人的尊嚴踩在腳底下的優越感,她推門走進去,竟量冷靜的說“您大病初愈,並不適合劇烈的情緒波動。”


    老部長一怔,嘴角微動,好半天才忽然說,“我年輕的時候起就脾氣不好。”


    半夏豁然明白過來為什麽總不見有家人來照看他。


    每次複查完她都會把結果用email發給江遠,偶爾附帶幾句問候,聊一些生活近況。江遠此時在美國的研究所工作,有時候會跟半夏抱怨這裏的生活節奏太快,食物太難吃。他們偶爾也聊從前的事,有一次江遠說到,你高中的時候真是太安靜了。


    她驚奇,問他為什麽?


    他在回函裏說,以前我們打球,你都坐在教室裏等阿揚,可是有一次你卻來了球場。你一直坐在一旁的樹底下等我們,卻沒有人發現你,其實那時候我就想過,隻要你出聲,阿揚一定會拋下籃球去陪你。


    你明明坐了一下午,後來卻對阿揚說自己才來了一會。


    這當然是一件小事,那麽細微,連孔半夏自己都沒有印象。她想了一會,付之一笑,隻在回他的郵件裏寫到:現在的我再也做不到以前那樣,我會反過來,明明隻等了一會,卻告訴他,我等你很久了,讓他好去心疼我。


    孔半夏如是說,然而是否真的會這樣做?一直沒有機會去驗證。她已經很少有等人的時候,多半時間是別人在等待著她。她的時間太寶貴,即使譚諫嚴,也是一個十分守時的人,不曾叫她等待過。


    這天她和譚諫嚴一起吃晚餐,吃到一半譚諫嚴突然放下刀叉。她不解,抬起頭來看他,卻見他目光幽冷。


    她一怔,出聲詢問,“怎麽了?”


    譚諫嚴笑笑“沒什麽。”


    這時候有一種怪異感,仿佛四周有人窺探,她疑惑的舉目巡視四周動靜,這家西餐廳環境以優雅聞名,這裏的客人也多是舉止端莊高貴,就餐很有風度,談笑晏晏,再正常不過。


    半夏不疑有他,調回視線,這個時候譚諫嚴低聲說,“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呃?還看文藝片。”


    他意有所指,她如何不知!


    隻覺得這個人越來越邪魅,早不如初時認識的一本正經,風雅十足。她作出端詳的模樣,似在思考的說“我現在可是在兩家醫院兼職,每天累的倒頭就睡,連做夢都成了奢想,做什麽要陪你去看無聊又拖死人的文藝片?!”


    他一臉心疼,“那怎麽辦,我幫你按摩按摩,馬殺雞?”


    這樣的場合他表情不能太過,可半夏卻能想象的出若是四下無人,這人要如何潑皮厚顏。


    “你現在幫我馬殺雞,我還考慮考慮。”


    他突然彎起唇,眼裏閃著邪魅的光芒,“你要真這麽要求,我也可以勉為其難。隻是那樣的話,半夏,你不要害羞啊!”


    半夏一怔,卻見譚諫嚴果真站起來,一步一步朝他逼近,霍的一把抱起她朝門外走。她驚慌掙紮,譚諫嚴卻置若罔聞。


    “這裏空間太小,樓上的包房不是更適合!”


    她說“你瘋了!”


    他身形高大,手臂孔武有力,肩上背著一個女人,仿佛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爭不過他,越掙紮反而引得越多人圍觀。就餐的客人已經紛紛怔住側目看他們,他卻是大大方方,這樣的渾然自在,不管不顧。


    半夏想,這次她愛的人是完全不同的類型。邪裏帶魅,她想著要用一個詞形容他,竟然想到妖孽。


    她想,當真應了那句話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這樣的譚諫嚴,換作以前那個孔半夏,絕對是打死也要退避三舍的。是時間改變了她麽?還是生活太頹沉乏味,她已經心境蒼老,確實需要一點這樣的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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