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第二次見到胡嵐是在商場大樓裏,她母親就要過生日了,她來商場裏逛逛,看是否能挑到一件鍾意的禮物。


    胡嵐當時也在商場的珠寶廳裏,正試帶一條全鑽的手鏈,那手鏈戴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閃閃動人,直逼得人睜不開眼。


    “啊,孔小姐。”


    她看到她,微笑著打招呼,她笑起來很漂亮,下顎很尖,唇色鮮豔卻不招搖。


    “你也來這裏買珠寶?”她似人來熟,開始熱心介紹哪一款是新來的,哪一款已經賣了好幾年。哪一款有收藏價值,哪一款一準兒要跌價。她經手的戒指項鏈都是這裏的好貨,而且從談吐中便能知道她是真行家。


    “你是當醫生的,學問做的那麽好,這些肯定沒我清楚,聽我的保準沒錯。”


    一旁的營業員小姐也笑著說“胡小姐是我們這裏的常客了,眼光最是獨到。”


    半夏聽她解說也確實心動,最後定了一款要去刷卡付賬,收銀台刷了好幾下,終於把卡遞還給她“小姐,這張卡好像消磁了。”


    半夏聽了臉色微窘,隻好笑著說“那不好意思,我改天再來買吧。”


    胡嵐站在一旁卻伸手攔到“我看你不是有閑的人,來一趟也不容易,我卡裏的錢你先拿去,到時候回去你把錢打到我賬上就行。”


    她說話暢快,這些年少見這樣熱情的人,她們並不熟,半夏不得不謹慎,淡笑到“還是我改天再來,也不急於一時。”


    她聞言雙目瞟過半夏的眼睛,才熱絡說道,“那也行,而且你就看了這一家,再看看,說不定有更好的。”


    表情還是那樣自然,眼神也似坦誠,想必是個八麵玲瓏的女子。


    為了答謝她的好意,半夏做東,她挑的地點,兩人一起喝下午茶。


    茶座裏,胡嵐喝茶的姿勢也是萬中挑一的優雅大方,隻讓人看著她便覺是在享受。這樣集風雅、美貌與金錢於一身的女人並不多見,印象中,唯一和她相似的怕就隻有方懋揚的母親,那個她曾經狠狠痛恨過的人。


    她淺笑道,“胡小姐和諫嚴認識很久了吧。”


    胡嵐指甲上繪了精致的圖案,細長的手指緩緩撩過杯沿,眸光輕揚,“是吧,他讀大學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


    她輕呷了一口茶,享受似的眸子慢慢眯起來,像極一隻慵懶的貓。


    “這裏的茶還是這麽好。”


    半夏喝過卻不覺得,隻道各人品位不同。這時候她卻說


    “以前我們常來這裏喝茶,喝完了茶才去看電影,我喜歡極了看電影,生活總是太無聊,不靠這個打發點時間,我都不曉得每天可以做什麽!”


    她語氣似抱怨,眸子裏也露出些許懨懨的情緒。


    半夏心裏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微酸。這樣的感覺她活了一把年紀自然知道是什麽,她也正經喝著茶,不動聲色的放眼窗外。


    這裏是高樓的最頂處,城市景色一覽無餘。


    此時天空灰藍,好似離她非常接近。


    讀研的時候起,她就常有機會來這種地方,或是跟老師來洽談課題要置備的儀器藥材,或是也有有錢的談得來的朋友花錢請她來此一擲千金。起初她沒什麽大的感覺,到後來,她也有了錢,卻開始喜歡起這種地方來。


    而且樓層越高越好,越是高才越有把世界都踩在腳底下的感覺,才越有踏實的感覺。


    她也漸漸終於知道有錢人的喜好,她想,原來如此。


    她如是輕笑著感慨,看著也似親昵


    “你真好,今天我隻是難得有機會才忙裏偷閑,換作平時,醫院成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病人排隊掛號,偷懶一下都不成。和你比起來,我倒像是把青春都虛擲了,徒為那一點理想。”


    她嘴角含笑,卻是真心富足的笑容。


    胡嵐那樣的人最怕什麽呢?她想,應該是理想抱負和堅持。那是在他們看來多麽覬覦而又匱乏的東西。有些人是富裕多金的,他們生的高貴,活在金字塔的頂層,可那又如何?連時間這樣金貴的東西也開始覺得需要打發,生命不就成了死物,每日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的享受,這樣的生活,她怕是一輩子欣賞不來吧。


    她眼前仿佛出現那個曾經飛揚而意氣風發的男孩子,滿眼的壯誌,聲音朗朗在她麵前訴說他的理想。“半夏,我以後要成為物理學界的專家,我要像李政道楊振寧那樣,我要名垂青史。”


    他的誌向那樣遠大,她不停的追趕他,最後雖然他成了她心中的遺憾,可是這樣想起的時候,是否全是疼痛呢?


    有一個人,在你年輕的時候和你一起努力,你們愛過,恨過,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其實你得到的,遠比你以為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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