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顧念從義莊回到家裏,今天義莊收到了兩具凍死的可憐屍體,使得她不得不推遲了下班時間,今晚上要把驗屍記錄和報告都趕出來。


    吃午飯時,啞姑拿來紙筆,用手寫的方式,告訴顧念昨晚上醫治的那個董公子,他派了家仆來買膠布,啞姑架不住對方的軟磨硬泡,給了對方一大張,收了兩百文錢,她不清楚這膠布的成本,也不知賣得是貴是賤。


    顧念卻是笑得端不住碗,那樣一大張膠布,可以剪三四十根膠帶,而她一次性調製的膠水,能製作二十張大膠布,賣五十文一張她都有很大的利潤,啞姑居然開價二百文,嗯,有奸商潛質。


    “啞姑,要是再有人上門買膠布,就照今天這個價錢賣,二百文,一文不少,不二價,嫌貴找別家。”


    啞姑眯著眼睛,笑著點頭。


    當天下午,顧念治療了一個因為爬桌子而不小心被一大碗開水燙傷的調皮孩子,還好天冷衣服穿得多,開水也不是剛燒開的沸水,緊急處理一番後抹上燙傷藥就無大礙,叮囑了家長一些注意事項,病人付錢回家。


    在井邊洗了手,顧念往廚房走,想烤烤火暖暖手,順便喝點熱開水。


    院門外忽然停了一輛藍布蓬車,車夫是個中年人,他急匆匆走進來,見著顧念就問,“顧大夫在哪?”


    “我就是,你哪受傷了?”顧念搓著冰冷的雙手,上下打量著對方,看他的衣著料子,不像是這周邊的居民,更像是大戶人家的家仆。


    “不是我受傷,是我家老太太明天上午要見你,我家公子叫我來囑咐你幾句,到時別亂說話。”


    “啥意思?你家老太太誰呀,我該認識啊?”對方的口氣讓顧念有點不爽。


    那車夫急了眼,拔高了音量,“城裏董大戶家,你沒聽說過啊?昨晚你醫治的病人就是我家公子。”


    顧念張了張嘴,記憶倉庫裏翻箱倒櫃地尋找生鏽的碎片,模模糊糊地拚出了個大概印象,柳依依生前對三江城裏門當戶對的大戶家族印象中,隻對自己父母這一房有血緣關係的親戚比較熟悉,其它的一概不熟,隻是知道名字而已。(.)


    “啊,董大戶,做船運的董大戶家,原來昨天那位是董老爺唯一的公子?哎呀,何其有幸,能給董公子縫合傷口。不知小公子今日可好?傷口還疼不疼?有換過藥嗎?”


    “我家公子傷勢穩定,但我家老太太對他受傷感到很生氣,要見一見為他治療的大夫,問問當時的具體情況。”


    “喲,老太太真心疼孫少爺,可我這樣的身份,在老太太跟前,未免有失禮儀,這不太好吧?”


    “是啊,我家公子當然知道不好,所以才沒跟老太太和太太說是煙花北巷的顧大夫醫治的,而是找的和安堂宋大夫的小徒弟顧念治的傷。”


    顧念腦門青筋突地一跳,她突然明白先前要她說話當心是什麽意思了,“和安堂?宋記和安堂?哪位宋大夫?大大夫二大夫還是三大夫?”


    “城裏還能有別家的和安堂?當然是宋心鴻宋大大夫。”車夫瞪著眼睛,一副“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的表情。


    顧念頻頻點頭,“那是那是,董大戶家的專用大夫,當然是宋大大夫的嫡係最好。”


    “你全部明白就最好了,明天上午在家等著,我會來接你。記住了,在老太太和太太麵前,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半個字都不許吐露。讓你做宋大夫的便宜徒弟,是你的福氣。”


    “是是是是是,前世修來的福氣。”顧念恭敬地作揖,抬起頭來又換成了一臉難色,“可我明天上午沒空哎,上午的時間我要在義莊幹活。今天收了兩具屍,明天我要把記錄交上去。”


    車夫頓時嫌惡地後退了一大步,“你不是這裏的大夫嗎?怎麽跟義莊還有關係?”


    顧念故作為難狀地攤開雙手,“就因為我是這裏的大夫,所以才要接這份差事,還得幹好幾個月呢。就不能請宋大夫幫忙在老太太麵前圓一圓場?我這樣的身份,要是去了不就汙了府上貴氣了麽。”


    “你昨晚上見到我家公子的時候怎麽不說你在義莊幹活?!要是我家公子染到了你身上的晦氣可怎麽是好!”


    “那你還在這裏跟我廢話,還不趕緊回家讓你家公子洗個除穢澡?他可受了傷哦,汙穢之氣最喜歡這種人了,有空子可鑽啊。”


    車夫臉色都變了,轉身撒腿跑出門外,跳上車子,趕緊走人。


    顧念不甚在意地走進廚房給自己找點暖和東西吃。


    當天晚飯後,顧念在藥房整理藥材,等啞姑忙完家務幫她謄抄驗屍記錄,廖誠拍開了院門,來找顧念。


    “咦?誠伯?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剛和萬大夫喝完酒?到屋裏坐,屋裏暖和。”顧念從藥房出來,熱情地領了廖誠走進正房廳堂。


    “特意來找你的。”廖誠踏進屋裏,在客首坐了。


    “怎麽?是我哪裏做錯事了?文書寫錯了?”顧念一陣緊張,以為工作失誤要挨罵了。


    “不是不是,不是那個事,是關於你昨晚醫治的那個病人的事。”


    “董大戶家的公子?誠伯你怎麽會知道這事?他們居然找上你了?”顧念大驚。


    廖誠剛要張嘴,啞姑進來上了兩杯紅棗甜茶,又把火盆往他們二人跟前推了推,另加了幾塊炭,讓屋裏更暖和些。


    廖誠端著茶杯歇了歇,感覺到手腳都回暖了,他才繼續往下說。


    “你昨天醫治的董公子是董大戶家唯一的公子,他上頭四個姐姐,就這一個嫡公子,打小在老太太跟前長大,嬌生慣養,打個噴嚏老太太都要擔心得一天問五六七八遍,昨晚腦袋上開個口子回家,聽說家裏為此鬧得一晚上雞飛狗跳。”


    顧念想象著那混亂場景,想笑又使勁忍著,一臉正經的表情,“今天上午,董公子派了人來買我的膠布,下午又有他們家的家仆來,要我明天上午去董家見老太太,說是臨時掛宋大大夫徒弟的頭銜,可他聽到我明天要去義莊,就嚇跑了。不知誠伯又是怎麽和他們有聯係的?”


    廖誠輕笑幾聲,抿了口熱茶,“就是因為他們知道了你是仵作,才來找我的,不然我也沒機會跟董大戶家扯上關係啊。初聽到這一消息,我還給嚇了好大一跳呢,以為耳力不行,聽錯了。”


    “這是怎麽了?非得去見老太太不可?可我隻聽說過宋記和安堂的名氣,三位宋大夫誰是誰我都沒見過啊,明天一見麵,豈不穿幫?”


    “就是怕這個,才讓我來幫你套詞呢,明天上午這一趟,你是非去不可,沒得推辭,董公子和宋大大夫那邊都已經做好準備了,無論如何要把老太太哄好了。”


    “可我掛著宋大夫徒弟的頭銜,老太太肯定要問一些日常瑣事啊,誰幫我打圓場?”


    “明天會有宋大夫的兒子宋亦柏陪你一起去見老太太,他會幫你打圓場,你自己也放機靈些,你明天要先趕去和安堂總號,先跟宋公子會合,再跟公子一道去董家見老太太,宋公子會告訴你到時該說的話,你也跟他談一談你那膠布的事。”


    “膠布?”顧念眨眨眼,一臉後悔,“早知道我就用繃帶給他捆幾層了。”


    “嗐,用都用了,現在講這個還有什麽用。聽說你那膠布倒是有意思,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聽那來找我的董家家仆說,大概過程是今早來給董公子換藥的大夫,用繃帶換掉了膠布,老太太的丫環在一旁看著,發現不對,回稟了老太太,那大夫就被叫去問話,隻好說手上的膠布正好用完了,老太太就不高興,讓人速去和安堂取來擱家裏下次換藥用。”


    “所以,我這上午才有人跑來買膠布,就是為了這事。”


    “兩相結合,可能整個事情經過就是這樣。董老太太是家裏的老祖宗,誰都不敢拂她的意思。”


    “董家下人做事蠻機靈的嘛,知道和安堂隻是個托詞,往我這跑。”


    “董公子可不是表麵看上去那樣的紈絝子弟,他可是董家龐大家業的繼承人,別小瞧了他。”


    “那麽說,也就是因為那膠布,所以宋大夫才同意讓我做他一天的掛名徒弟,去哄老太太開心?”


    “唔,可能有這方麵的緣故。老太太溺愛孫子,人之常情,你就陪著演出戲,有了這一日之緣,說不定日後還有你的好處。”


    “那我明天醫館豈不要歇業一天?上午在董家,下午還要去義莊呢。你跟財叔說了我明天上午不能去麽?”


    “我跟馬三說了,他家離我家很近,我就是在他家坐了坐,才這會兒來你這裏。歇業的事嘛,你就當休息一天吧,明天北巷的人都會知道你去董宅了,他們不會見怪的,沒準兒你的生意還會更好。”


    “嘿嘿,這也許就是我的好處哦。”


    “誰說不是呢。”


    “唔,那我明天還要帶藥箱出門。”


    “把該帶的都帶著,誰知道會不會要你給董公子換藥呢,有宋公子在旁邊照應,你自己再隨機應變,應該很快你就能完事回來了。”


    顧念仍有些不安地捏捏後頸,“我隻是擔心老太太會問到我家居何處家中還有幾口人這種事,叫我怎麽回答。難道告訴她,我住在煙花後巷?對麵就是南巷各家妓院的後門,所以我才能在董公子受傷的第一時間趕到他身邊?”


    廖誠為難地皺了皺眉,“老太太八成是會這麽問的,這個你明天和宋公子商量商量吧,看看他能編什麽托詞幫你蒙混過去。”


    顧念點點頭,這隻能指望那位宋公子了。


    廖誠拍拍腿,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就回去了。要是手頭上寬裕,明天多帶幾張膠布,這是跟和安堂搭上關係的好機會,能離開這裏到外麵去的任何機會都別放過,你真想跟老萬一樣,在這裏幹一輩子大夫?”


    顧念跟著站起來,低眉順眼地欠了欠身,“是。謹記誠伯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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