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樓內,夜風徐徐。


    鄒衍續道:“荀聖走時,對你可有交代?”


    牧千水:“交代過,讓我入秦一年,而後去留自便。”


    鄒衍想了想:“那就去吧,我門下弟子葉契也要去秦,你倆正可結伴。”


    牧千水遲疑了一下,道:“荀聖還交代,我若入秦,讓我修習禁言術,少說話。


    這禁言術對於我這種辨者來說,可太難了。”


    鄒衍失笑道:“你的辨者修行走入了詭辯一途,學偏了,所以荀聖才讓你禁言,免得招人厭惡,也能讓你通過禁言,自省其身。”


    牧千水生平最敬重的兩個人便是荀子和鄒衍。


    故而在這兩人麵前,他能虛心忍耐不抬杠,好好說話。


    此時聽鄒衍提及荀子用意,牧千水沉吟問道:“鄒師和荀聖,為何都看好大秦儲君,隻因為他是我人族千年來最年輕的聖人之一?”


    鄒衍指了指天空。


    牧千水也跟著抬頭打量群星閃爍的深邃蒼穹:


    “鄒師精研星象天文,篤定了秦人會在未來主掌這中土神州?”


    鄒衍搖頭道:“我和荀聖人都發現天理循環,五行運轉,近年來天地氣息一直在增長,這是盛世也是亂世。


    有一股妖氣從西方直逼中土之地,而大秦是七國最西,首當其衝。”


    “此外,七國範圍內除了妖魔、宗門亂世,還有各國的一些善謀者,都在謀劃自身,謀劃所屬一地一國之利,缺遠見,多內耗。”


    牧千水蹙眉道:“難道秦人就不是在謀一國一地之利?”


    “多說無益,日後自知。”


    鄒衍仰望星空,神棍的氣質彌漫:“我以周天術數推演,中土神州以北始終有白狼窺視,等待時機,搶占中原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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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師指的是匈奴襲趙?”牧千水也跟著看向天空。


    然而除了漫天的星星,什麽也沒看出來。


    “何止襲趙,匈奴近年來兵鋒日盛,覬覦的是整個中土,七國盡是其敵。可笑各國自詡雄傑之輩,知道提前防備外患者卻不多。”


    鄒衍橫了牧千水一眼:“你不想離齊,可是舍不得稷下學宮劍的掌劍使身份?”


    “昂。”


    牧千水坦然點頭:“我用學宮劍,能發揮出聖人以下最強的威力,對未來突破聖人境,有很大好處!”


    “那就更應該去秦,天地氣機交複,秦乃戰伐之地,主兵道精進。


    你若去,或有機會找到聖人境的突破契機。”鄒衍道。


    牧千水傲嬌地一仰脖,擺出不稀罕侍秦的姿態:“那行,我去。”


    早說去了能獲得破入聖人境的契機不完了嗎。


    鄒衍好為人師道:“你去後,要記得禁言,否則怕是會被趕回來。”


    牧千水點頭不說話,已經開始禁言。


    “你與我夜觀星象,可有所得?”


    牧千水搖頭不說話,持續禁言。


    鄒衍歎了口氣,指指麵前矮席:“此是趙淮中上次與我信卷往來,送來的茶之一物,為神農後裔所種植,你嚐嚐。”


    ————


    安邑。


    至天明時,城內東門被破,秦軍如潮水湧入。


    而趙淮中和王翦,則在天亮後從魏境返回了涇陽。


    正午,豔陽高照。


    涇陽縣上空,懸著一口顏色碧綠的三足青銅鼎,比常人略高,造型渾圓,古韻斑駁,鼎壁雕刻著數以百計的奇花異草圖案。


    “王翦見過穆大家。”


    入城後,見到了一襲銀白裙衫,容顏傾城的穆陽靜,王翦躬身問候。


    穆陽靜回禮後,趙淮中問:“情況如何?”


    “我以百草鼎吸收了城內散逸的邪煞氣息,將其煉化後,已經沒事了。”穆陽靜柔聲道。


    昨天下午的時候,趙淮中乘玄鳥往北去。


    當時確實是打算去北境看看情況,但從鹹陽往北,會經過涇陽。


    他再次經過涇陽時,便憑借聖人境界,生出某些朦朧不清的感應。


    此後他仍親自到邊境探查了一遍,不過他自己去了北境,卻傳聲給穆陽靜,讓她來到了涇陽。


    邪煞氣息誘發之初,就被穆陽靜發現,祭出百草鼎,收攝了煞氣。


    那百草鼎一直到此時仍懸在城池上空,是穆陽靜擔心事情還有反複,為安全起見,沒有收回。


    午後,趙淮中一行乘車從涇陽返回鹹陽。


    半路,趙淮中上了穆陽靜的車。


    車廂裏充盈著淡淡的香氣。


    “我來跟你借點東西。”


    趙淮中上車後,坐在側壁,隨著馬車晃動,時不時的能碰到穆陽靜修長豐腴的雙腿,觸感曼妙。


    “借什麽?”


    “你神農氏族可知道這方世界,七國以外的地理嗎?有沒有相關古卷。”趙淮中問。


    他翻閱各類典籍,皆對七國之外的地域描繪甚少,想到穆陽靜的神農氏族傳承久遠,應該知道的更多,所以前來詢問。


    “嗯。”


    穆陽靜應了一聲,從頸部提起一根翠綠的軟繩,下端綁著一個小葫蘆,正是早年從趙淮中處得來的。


    穆陽靜從葫蘆裏取出數部古籍,還有幾顆果子,看起來像碧桃,遞給趙淮中兩人分食。


    “你了解七國之外的地理做什麽?”


    “隨便看看。”


    趙淮中把古卷收了,並未急於翻看。


    兩人一路閑聊,穆陽靜心情不錯,眉眼間笑意暗蘊:


    “園子裏的果木都已成熟,這幾日正是采摘的時候,收成比預估的還要好些。”


    趙淮中道:“等哪天有閑,我去幫你和薑姞摘果子。”


    “這次趙魏合謀,以韓人獻祭,做的太過分了,後續你打算怎麽做?”


    想到涇陽煞氣彌漫的情景,穆陽靜臉上也露出怒色,嘴唇緊抿。


    “先找魏人算賬,蒙驁會對魏加緊攻勢,往東推進。


    至於趙人,要放一放,匈奴不穩,我總不至於在這時候去找趙人麻煩,便宜了那些外族。”


    “陰女教…以後就不會再有了。”趙淮中道。


    當晚,他們一行回到鹹陽後,便有同樣歸秦的慕晴空等人過來匯報,並且帶來了苦舟教投誠的姚集。


    姚集今年四十整,身形瘦高,原本一身苦舟教寬袖長袍的服飾,來秦以後,已經換上了秦人常見的黑衣。


    他此番來見趙淮中,略顯拘禁,始終低頭垂目,目不斜視。


    其人雙目狹長,腦後見腮,顴骨特高,鼻梁瘦削如險峰,骨感明顯。


    在麵相上來說,他這是反骨之相。


    尋常的掌權者,最是忌諱姚集這種人。


    但趙淮中並不在乎。


    隻要一直保持強勢,就能讓姚集翻不起半點浪花。


    不管是個人實力還是大秦的國力,趙淮中都有足夠自負的本錢。


    “你想對我大秦投誠?”趙淮中坐在夜禦府正殿內,視線落在手中的一份案卷上。


    姚集進來後他始終沒抬頭。


    “是。”


    姚集恭敬道:“殺死苦舟教宗,便是想告知儲君,吾效忠大秦的決心。”


    趙淮中輕描淡寫道:“你殺苦舟教宗,不過是趁機清除障礙,想獨攬苦舟教大權。


    你教內的苦行之前在涇陽時主動找我,提出獻策之意,也應是出自你的授意。


    而原苦舟教宗陸夏當時應該與你意見不合,不同意出賣其他幾家宗門,以換取對大秦投誠的機會。”


    “於是你暗中謀劃,打算除掉苦舟教主,然後順勢對我大秦投誠,一舉數得。


    從這個角度出發,我夜禦府也被你利用,成了你謀害苦舟教宗,篡權的幫凶。”


    姚集不知不覺便出了一身冷汗。


    趙淮中說的半點沒錯,有如目見。


    他借刀殺人,趁機獨攬苦舟教權柄,再順勢投效大秦,以後就能背靠大秦,外則縱橫天下。


    這些心思被趙淮中一語道破,由不得姚集不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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