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還有很多部門,比如這專門負責詔獄的,也有三千多人的隊伍,所以當下吳貴便讓手下點了兩千多的隊伍出去。而吳貴一提上袍子下擺就朝馬房奔去,時不待人啊,要是真要讓那群讀書人到了宮門外麵,那自己這差事也不用幹了,必須趕進去討了主意。


    當吳貴進得宮來的時候,朱翊鈞還在和兩宮太後逛著禦花園。現在張誠去了薊鎮,馮保又給打傷了,跟在他身邊伺候的是皺義。朱翊鈞一轉頭卻看到皺義在那假山後麵鬼鬼祟祟的朝自己招手,心知必然是有事要稟報,但是這會子怎麽走得開!便在身後對著皺義做手勢。


    李太後掐了一根沒有葉子的柳枝笑道:“那便那個公公是水啊?臉怎麽那麽生?怎麽在那裏躲躲閃閃的,這規矩是怎麽學的?對了今天怎麽沒見馮公公在萬歲爺跟前伺候著?”


    陳太後看了一眼皺義說道:“倒確實眼生的很,皇帝,還不讓他上前回話?”


    朱翊鈞隻能對這皺義招招手,皺義巴巴的趕了上來跪下磕頭說道:“奴婢,皺義給仁聖太後娘娘,慈聖太後娘娘,萬歲爺,請安了。”說著“咚,咚,咚”三個響頭,這禦花園可不比乾清宮,太和殿什麽的裏麵鋪得是金磚,這可是實打實的石板,要磕怎麽響不花點力氣是不可能的。三下磕完他額頭上就紅紅的一片了。


    李太後聽了笑道:“這人倒是實誠,幾個響頭一個也沒取巧。皇帝新選的跟班到是不錯。對了你剛才說你叫皺義,哀家好像聽說以前在皇上更前伺候的張誠,張公公有個幹兒子叫皺義,不會就是你吧?”


    皺義忙點頭說道:“正是奴婢,奴婢自小入宮。在宮裏多虧了張公公的照顧便認了他做幹爹。”


    李太後把手中的枝條輕輕的戳在了皺義的臉上說道:“說吧,在那鬼鬼祟祟的做什麽呢?”


    皺義低著頭,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朱翊鈞。卻是咬著牙不肯說話。


    李太後嬌笑道:“姐姐,你看我問這奴才還不肯說,我看姐姐要的這調教人的法子。還是問皇帝要去,這剛到他的身邊就調教的這般忠心。”


    朱翊鈞被李太後這麽一擠兌。小臉頓時緋紅,說道:“皺義,過來,到底有什麽事?”


    皺義猶豫了一下說道:“回萬歲爺的話,剛才錦衣衛吳同知過來說有急事求見……”


    朱翊鈞頓時一顫,這剛剛才把那一眾的言官送到詔獄去了,現在過來有什麽急事?難道出了什麽變故?當下他便轉身對陳太後和李太後說道:“兩位母後。既然吳同知有事,朕先出去見見他,隨後再來同兩位母後一同遊園。”


    不待陳太後說話,李太後便搶在前麵說道:“這世上隻有臣見君,那有君跑去見臣的道理?既然是錦衣衛的吳同知,那也是咱們老朱家自個的奴才,便傳他進來回話吧,也讓我們老姐妹兩聽聽,姐姐你說是不是?”


    陳太後臉色微微一變,雖然這前朝的事略有耳聞。但是具體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卻是沒個底,這時聽得李太後這般說她,便看向了朱翊鈞,見他神情夾雜著一絲慌亂。便笑著說道:“哀家可比不得李妹妹,這種事向來沒什麽興趣,這會子也走累了,李妹妹要是沒什麽事變和哀家去坐一會吧。”


    “正是,正是,兩位太後去那裏坐會,兒臣去去就來。”朱翊鈞說著就要轉身離去,卻被李太後一把抓住了胳膊笑道:“姐姐,今天你還是跟妹妹我走這一遭吧。鈞兒自從大婚後就忙得很,見上一麵也不容易,再說這錦衣衛的事也不算是政事,隻能算是我們老朱家的私事,但且聽聽也無妨。”


    陳太後見她一再的堅持,當下這心就軟了,心想隻要自己在這量她也不敢出什麽幺蛾子,說不定還能借著機會敲打她幾分,便也同意了。朱翊鈞無奈隻能讓皺義去把吳貴叫了進來。


    吳貴在禦花園前的拐角出不停的打著圈圈,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這時間皺義出來,頓時便鬆了口氣,忙趕上前問道:“這位公公,萬歲爺什麽時候見下官?”說著便衝著皺義笑了笑,暗中伸手遞過去一小塊金錠子,他很明白今兒個出來的是這個麵生的小公公,這孝敬銀子那是少不了的了,往常這種差事本就輪不到他,而且這馮保一和一般傳統意義上的太監有所不同,他是一個不怎麽喜歡黃白之物的太監,在太監之中絕對是異類,你要是怎麽直接給他黃白之物他當場就能給你翻臉,但你也別認為他是個幹淨的,他是不喜歡黃白之物,但他喜歡古董字畫,這古畫,古琴送他才對他的胃口,而這兩樣隻要是真品那就都是天價……


    皺義接過了捏在手上,不用看,光從這手感和分量上頭他就已經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了。作為個一合格的太監,皺義對黃白之物的手感那還是很靈敏的,頓時他便眉開眼笑,笑眯眯的對他說道:“吳大人,萬歲爺,和兩為太後娘娘現在正在禦花園看景兒呢,這不知道吳大人有急事,李太後便讓您進去回話……您那,一會隨雜家進去,說話兒小心著點。”說著,便就滿臉兒心滿意足的在前頭領著吳貴進了禦花園。


    沒多久,吳貴便內領到了一座亭子前,皺義便躬身退到了一旁,身後的吳貴便顯露了出來,因為有著皺義的提醒知道這裏麵還坐著兩宮太後,他頭也不敢抬,此時便覺得暈暈乎乎,背後也全是汗,低著頭,眼皮子望上一翻,便看到一雙明黃色的錦緞靴子,他當即便跪了下去說道:“奴才,錦衣衛北鎮撫司同知吳貴,叩見陛下,叩見仁聖娘娘,慈聖娘娘。”


    不待朱翊鈞說話就聽到一旁一個嬌媚的女聲說道:“吳貴?吳同知,你是什麽時候入的錦衣衛啊?”


    吳貴不敢怠慢。忙說道:“回慈聖太後娘娘的話,奴才的先祖當年跟隨著成祖爺奉天靖難,在攻取南京的時候陣亡的。待到回到北京,成祖爺體恤這才讓奴才的祖輩進了錦衣衛,所以奴才這是世襲……”


    “哦……原來是忠良之後。”李太後笑道。


    陳太後看了她一眼見她這會子不急著問。卻去扯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微微有些詫異。心中頓時起了疑心,再轉頭看看朱翊鈞,後者低著頭,一臉的忐忑,心中便微微有些底了當下便說道:“李妹妹,人家吳同知過來是有急事,這些事還是以後再問吧。”


    李太後咯咯一笑說道:“姐姐說的是。那麽哀家問你,吳貴,到底出了什麽大事竟然讓你這個同知闖到這來求見萬歲爺?還有你們那劉指揮使呢?往常不是他來宮裏的麽?”李太後雖然是太後了,但是她的年齡絕不大,別以為她這兒子都已經結婚了這年紀必然是不小的,但事實上這個時候她這才剛剛三十出頭一點點。這要是放在五百年後這樣的年紀還沒嫁人的都一大把……


    吳貴隻聽得她那陣嬌笑,想起這坊間傳言這李太後是個麵慈心暗的,心中頓時一顫忙回道:“回娘娘的話,剛才接到消息這前樓門子巷子那裏有秀才舉人,裹挾了平民聚眾鬧事。奴才便想進來向萬歲爺討個章程……”


    朱翊鈞聞言頓時,哐當一聲,手上的茶盞摔落在了地上,落地開花歲歲平安了。他一臉的不可置信,這秀才舉人鬧事……隨即他便明白這事情絕對不會那麽簡單的,很有可能就是早朝這件事的餘韻,這時他可顧不得了當下便從漢白玉石凳上坐了起來說道:“這事還需要討章程嗎?這秀才和舉人聚眾鬧事這順天府尹是在做什麽?順天府養的那幫子衙役呢?傳朕口諭,令順天府尹立時把一眾人犯緝拿……”


    “皇上,剛才吳同知可是說了,這聚眾的可是秀才舉人,這可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都是讀書明理的人,這憑白無故的,怎麽就吃飽了沒事幹就去聚眾鬧事了呢?這其中或許有什麽緣由,等問明白了再說行下令也不遲啊。吳同知,你可知那群秀才舉人這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就會去聚眾鬧事了呢?”


    這時陳太後在一邊說道:“依哀家看來,吳同知你還是先去傳皇上口諭吧,免得一會兒出了人命那就好了,他們可都是今課的舉子,以後朝廷的棟梁,這磕著碰則了就不好了。”


    朱翊鈞馬上接著說道:“還不快去!到那裏看看那些挑唆了秀才舉人鬧事的,一律革去功名,三代六族不得入學然後一並拿入詔獄,旁從者送去順天府尹。”


    吳貴心頭頓時一顫,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問道:“萬歲爺,真要革去功名?三代六族不得入學?……”可一抬頭看到朱翊鈞陰沉的嚇人的臉,立馬又低頭說道:“臣,遵旨!”說完吳貴便想要躬著身子退出禦花園。


    李太後卻在這個時候把他叫住了:“慢著!”李太後隨後便轉過頭,深深的看著朱翊鈞,聲音低沉的說道:“皇上,這事情都還沒弄清楚便要革去功名,並且三代六族不得入學是不是太過草率了?這難道就是張閣老教出來的為聖君,明君之道?”


    朱翊鈞在一旁頓時汗如雨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陳太後看了在心裏長歎了一口氣,這鈞兒聰明是聰明,但終歸是年紀尚幼,加上給他上課的也都是儒家學士,這腦子未免有些固化,看來自己得找個時間好好和張居正說說皇上的教育問題,這做皇上不需要要多麽好的學問,或是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


    當然這都是以後的事,眼下這最要緊的就是幫他把這一關給過了,當下她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說道:“李妹妹,這話說的有些過了。這自古以來,皇上就是天子,就是天下萬民的君父。這在尋常人家的家,這做兒子的就算是跑到父親的房門前大聲說話那就是不孝了。要說他們是目不識丁的尋常布衣百姓那到也罷,可他們是一群讀了聖賢書的秀才,舉人。個個自負滿腹經綸,這樣的人卻在京城,天下君父的家門口鬧事,那還懂得什麽讀書人的忠孝之義?不革去他們的功名,難不成還讓他們這種不忠不孝的人來幫著我們鈞兒教化萬民?那在他們的教化下出來的必然也都是這類不忠不孝之人,李妹妹你說姐姐說得可對?”


    隨後她看了一眼李太後,見她臉色冰冷坐在那不動不動,心中不免一笑,但是想到她畢竟是朱翊鈞的親身母親,這投鼠忌器,頓時滿腔的得意化作了青煙,嫋嫋不知去向。這麽多年了,這些年陳太後一直很低調,從來就不去和這李太後爭什麽,計較什麽,就算是當初她找人給要在尊號上和自己平起平坐,自己也沒去計較,想想有什麽好爭的,這朱翊鈞雖然是在自己的名下,但是總是她肚子鑽出來的。他們倆才是嫡親的母子,現在到好,他們親母逼子,卻要自己這個外人來平息,自己何必來做個惡人……


    當時便神情淡索了,她淡淡地說道:“既然李妹妹說了,那麽就讓哀家做個主。”她歎了一口氣說道:“吳貴,那就依著皇上的意思把為首的革去功名,隻是這三代六族不得入學就改成隻他本人一門三代不得入學也就是了。”隨即她便起身說道:“李妹妹這樣處置你看是否妥當?”


    李太後能說不妥當嗎?就如同朱翊鈞不能明麵上對她說不一樣,同樣的她也不能在明麵上對陳太後說不!當時隻能默默不甘的點點頭。


    陳太後見她點頭這才滿意的笑了,隨後她便起身說道:“皇帝,哀家這會子有些累了,送母後回宮吧。”


    朱翊鈞這時候才緩過氣來,忙上前扶住了陳太後的手臂,在走吳貴身旁的時候,眉頭一皺斥道:“吳貴怎麽還不起來出去辦差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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