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你臉上是怎麽回事?”


    鄭大虎去山門殿前把她們接下來,薑氏一見二妞的情形,不由的驚呼出聲。


    “娘,我不小心絆到東西,摔了一跤,現在都不疼了”,這才說了兩句話,舌頭又扯得生疼,二妞強忍著。


    “能不疼嗎,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哪被摔著了?”眼睛看還不夠,伸手想要在她身上摸索。


    二妞歪著身子避開,“娘,隻是下巴被磕了一下,沒別的地方了,您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嗎”,說完在地上蹦了兩下,膝蓋真疼,二妞將湧上來的熱淚好不容易才憋回去。


    “妹子,我看二妞的筋骨沒傷著,就是受了點皮外傷,不是大事,等回家去再看吧”,陳嬸勸說著道。


    薑氏頷首,她想起現在還是在外邊,二妞是姑娘家,多有不便。


    鄭大虎尋來一輛馬車,山下的人群不多了,寺裏邊倒是還有一些,山腳下的牛車馬車依然還在候客。


    馬車比牛車一人要多收一文錢,可是速度快,鄭大虎想著早點回家去。


    鄭家連同陳家一共十個人,鄭大虎又多給了車夫十文錢,讓他送至家門口。


    薑氏一進家門,就直接拉著二妞進了隔間,要驗看她身上的傷。


    “娘,我沒事,真的不用看了。”


    “還說沒事,當你娘是個糊塗的嗎,走路都不大對勁了,還說沒事,坐好了別動。”


    為了進山便利,二妞穿的是裋褐,薑氏將她的右褲腳直接撩上去。


    二妞雙手向後撐住炕沿,不禁“啊”出一聲。膝蓋處蹭破了皮,還流了點血,血與布料凝結在一起。這會又被扯開來,自是疼痛難耐。


    “你這孩子,破了這麽大塊皮。還忍著不說”,薑氏輕輕挽起另一邊的褲腿。也是如此,不由的眼眶微紅。


    二妞齜著牙笑了笑,“娘,就是看著嚇人,其實不咋疼,真的。”


    “謹娘,蘭丫頭還傷到哪了。傷的的厲害不,有沒有傷著骨頭?”鄭大虎隔著板子著急的問道,他不好跟進去看,就一直在堂屋裏站著等。


    薑氏沒答話,又驗看了別的地方,不見有傷後,才走出來,道“膝蓋磨破了皮,都青了,我去陳家要點藥酒回來。”


    “娘。不用藥酒,過兩天就好了”,二妞在裏邊嚷道,本來就疼。再抹點藥酒,不是要她的命嗎。


    “我采了些消腫化瘀的草藥回來,等會搗好了,你給丫頭敷上,還是別用藥酒了,那東西抹上去疼。”


    二妞壓著鄭大虎的話音在裏邊緊接著道,“娘,草藥好,我用草藥”,爹真是英明神武,啥時候采的草藥,自己都不知道。


    她一路上雲裏霧裏的,盡想美事去了,哪還有心思理會別的事。


    薑氏尋了些細棉布給二妞包紮好膝蓋上的傷,下巴的地方卻是不好包紮,那裏也沒破皮,還是使喚了大郎去隔壁討了藥酒回來。


    藥酒是直接抹在下巴上的,本來把淤血揉搓開來,會好快些,二妞怕疼,薑氏也下不去手,便這好如此,那股味道熏得二妞難受不已。


    舌尖上的傷是沒轍了,隻能任由它自己愈合。


    “娘,咱上東屋去,給您看樣好東西”,靈芝她一直拎著沒撒手,這會就在觸手可及的炕邊放著呢,藥草敷上去後,傷處涼涼的,疼痛感一減輕下來,她就急著要獻寶,隔間沒有窗戶,屋子裏暗沉沉的,還是去東屋看得清楚些。


    不等薑氏同意或是不同意,汲了鞋拎上布袋子後就往外走。


    薑氏正在收拾用剩下的藥酒和細棉布,一時間沒留意,人已經攛至門邊,再攔回來已是不大可能,隻好拿上東西也跟去了東屋。


    “才敷上去的藥,也不知道要安分些,啥東西非要現在看,晚飯還沒張羅,水晶糕也沒做呢,你大姐一個人忙不過來,還是等留著晚上再看吧。”


    二妞正解著布袋口上的結,聽她提起水晶糕,有些訕訕然,歇下手來,她出門前可是大包大攬過的,心生愧疚。


    “娘,我也去。”


    “快消停了些吧,動來動去的,傷能好了?不讓你進山,偏要跟著去,把自個摔成這樣,你現在隻能在屋裏老實呆著,哪也不許去”,薑氏說著,起了一股惱意。


    二妞行事不對,什麽話也不敢說了。


    新媳婦就要迎進門,陳家這段時間裏裏外外的拾掇著,陳家父子今天隻做了半天工,下午回家修屋頂,二妞他們回來的時候,還沒弄完,鄭大虎搗好了草藥,便領了大郎幾個過去幫忙,還捎帶了一隻野雞和那條青魚,四郎也跟過去湊熱鬧了。


    從山裏帶回來的東西,都放在了院子裏,二妞剛被嚴重警告,可是不敢頂風作案,即使被西瓜勾得心癢癢的,也隻得興意闌珊的獨自在炕上坐著,一直讓她呆在屋子裏可不行,又不是傷筋動骨的事,哪需要這般養著,等大郎他們回來,估計娘氣也小了,她再出去試試。


    一直等到天色暗沉下來,才終於把人給盼回來,二妞忙不迭的下炕穿鞋,膝蓋敷著草藥呢,二妞也怕掉下來,便直著腿走出屋去。(.無彈窗廣告)


    “二妞,咋又不聽話,不是不讓你出來嗎”,薑氏從廚房走出來,想拿盆子打水給鄭大虎幾個洗臉,正好逮了她一個現行。


    “娘,一個人在屋裏怪沒意思的,我就站在這裏,不動還不成”,把正要下台階的腳又收了回去,一副乖巧的模樣站在那。


    薑氏瞪她一眼,倒也不再硬是要她回屋。


    二妞杵在房簷下,想著,該怎麽才能讓家人相信,西瓜是能吃的呢?


    再先斬後奏是不大可能了,明知故犯可是大罪,爹那一關她別想過去。還是拿閔書生做借口嗎?今天都使過兩回來,她不大想再用,光環一下子加太多上去。閃爆了咋辦,以後拿誰做借口。


    四郎在下山的路上睡著了,移到馬車上也還是呼呼大睡。等進家後,鄭大虎把他抱放到炕上。沒多久就自己醒了,不聲不響的出了屋,正好跟著一道去了陳家,他一心想著要去對根子顯擺今天自個上山去的事,把那些野花扔到了後腦勺。


    現在回來了,見那些花還在簍子裏擱著,都有些蔫了。急忙抱出來,跟在薑氏後邊進了廚房。


    薑氏得了四郎送給她的花,笑得合不攏嘴,即使花已是蔫裏吧唧,看在眼裏也是美不勝收。


    有了二妞賣回來的盤子和蒸籠,水晶糕做起來省了很多時間,等鄭大虎他們把野雞處理好後,已經蒸完,擱在院子裏冷凝起來,二妞這時候還沒想出法子來。站得卻有些累,索性讓三郎搬了張凳子出來,坐下來繼續慢慢想。


    夜幕降臨,院子裏的人回到東屋。鄭大虎將西瓜和被二妞遺忘了的樹莓也提了進來。


    饅頭已經蒸好,魚也已燉在鍋裏,廚房裏再沒有別的事好忙活,薑氏和大妞也回了東屋,久不久出來關照一下灶膛裏的火即可。


    二妞將靈芝放在炕桌上,薑氏一進門就看見了。


    “咦,你們今天采著靈芝了?”


    鄭大虎拿起一朵,問道,“謹娘,這真的是靈芝?”


    “是了,這東西稀少的很。”


    “娘,靈芝是二妞看見的,不過是我爬上崖壁給摘下來的”,三郎邀功。


    薑氏看了鄭大虎一眼,又去翻看那幾朵靈芝。


    “娘,這些靈芝有多少年了?”二妞比較關心這個問題,年數越久就越值錢。


    “娘隻認得這是靈芝,至於有多少年,可是看不出。”


    二妞有些失望,還是要去藥鋪裏問啊,不知道裏邊的人會不會騙她。


    四郎撚出一顆樹莓塞進薑氏嘴裏,“娘,吃樹莓,甜甜的,很不好吃”,小家夥今天很殷勤。


    “確實好吃,這也是四郎摘的嗎?”


    四郎搖搖腦袋,“我隻摘了花,樹莓是大哥二哥三哥摘的,二姐說可以吃,爹爹捉了魚,還有野雞,二姐還要了圓圓的東西”,把每人做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又去找圓圓的東西,見還放在地上,“娘,在那,二姐就是踩上去才摔的跤。”


    鄭大虎解開布袋,抱出一個放在炕上。


    二妞搜腸刮肚的想著說辭,實在不行也隻能用閔書生頂上了。


    薑氏摸了摸,看了看,很是疑惑的樣子,最後又取了刀來,從中間破開,切成兩半。


    二妞正肚裏翻江倒海呢,耳邊闖進‘西瓜’二字,她呆滯的望了望薑氏,再眨了眨眼,“娘,您認得這東西啊。”


    薑氏笑著道,“皮看著不大相同,比較黑,也比較厚,裏邊到是一樣的,這應該就是西瓜,娘以前在你們外祖家的時候吃過。”


    太神奇了,二妞想笑又想哭,這下子不用她再絞盡腦汁去想了,可是,她還想靠西瓜賺錢呢,哪曾想,這個世界本來就有。


    訥訥的道,“娘,我咋沒在城裏見著有賣這東西的。”


    薑氏動手將西瓜切成小塊,一邊說到,“茂山縣裏自是沒有的賣,西瓜原本是回紇朝奉給大燕國的貢品,京都那邊後來倒是有人種出來過,隻是產出少,西瓜就顯得精貴,少有人賣的,沒想到你們今天倒是在山裏邊尋到了。”


    二妞咋舌,這麽精貴的東西,薑氏竟然認得也吃過,關於自家的娘親的出身問題,她已經摸不著底了。


    鄭大虎吃下一片西瓜,出聲問道,“蘭丫頭,你知道這是西瓜,才要帶回來的?”


    二妞心裏一緊,很想說一句,‘爹啊,有的吃就好,別追究那些了,行不行’,這話當然隻能擱在腦子裏溜溜彎。


    她裝做懵懵懂懂的樣子,道“爹,我不知道啊,隻是看它長圓圓的很有意思,才想要的,沒想到娘會認得呢,太好了,西瓜那麽貴,咱摘了來賣錢,該賣多少錢合適呢?”雖是裝模作樣,後邊的話倒是真的,二妞不氣不餒,想著,怎麽也要在西瓜上頭賺些銀錢回來才是,還有那些魚,她決心要好好策劃一番。


    鄭大虎笑笑,繼續吃西瓜。


    薑氏隻切了半個,沒兩下就吃個精光,一個個都沒過足癮,抬頭直望著她,薑氏搖頭笑笑,把另外半個也切了。


    二妞咬傷了舌頭,吃西瓜還行,沾上油鹽便是不可以,吃了一小口的魚就疼得不行,隻好望著魚肉幹啃饅頭,薑氏要去給她煮粥,被二妞攔住。


    “娘,剛才的西瓜都吃了半飽,煮了粥我也吃不多,何必麻煩,明天再煮吧”,其實她明天也不想喝粥,隻想吃魚,心心念叨這麽久,也是因著她才捉回來的魚,自己卻是能看不能吃,滿腹的心酸委屈,二妞狠狠的嚼著嘴裏的小半口饅頭,一邊還要盡可能不碰觸到舌尖的傷口,真是個技術活。


    晚上睡覺的時候,薑氏將被褥攤開後,就躺身進去,沒想往日般,在睡前還要跟鄭大虎竊竊私語好久。


    “謹娘,謹娘?”


    “媳婦,媳婦?”


    薑氏背對著身,全當做沒聽見。


    媳婦很久沒使過小性子了,今天確實是氣的不輕。


    鄭大虎在腦瓜子上摸了兩下,悄悄掀起薑氏的被子,鑽了過去,將她一把摟在懷裏。


    “你幹什麽,回自己被子裏去”,薑氏在他鐵臂上拍打兩下。


    “媳婦,別把自己拍疼了,捏就行,腰上的肉最好捏。”


    薑氏轉過身,恨惱的對著他的肩上咬了下去,又揀他腰上息肉的位置捏了一回。


    “媳婦,都是我不好,沒看好咱閨女……”還想說點什麽,懷裏傳來一點涼意,鄭大虎忙用手去薑氏臉上摸。


    “謹娘,媳婦,生氣就打我好了,扭也行,掐也行,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難受的不行,媳婦,不哭了。”


    鄭大虎低頭要去吸吮她流出來的淚水。


    薑氏撇頭避開,攥著拳頭在鄭大虎身上捶打一陣,“好好的人,讓你帶出去一趟,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不讓你領了去,偏不信。”


    鄭大虎也不說話,隻是緊緊箍著她不撒手,薑氏發泄出來,心境也漸漸平靜下去。


    “咬疼了吧”,扶摸著自己留在上邊的牙痕,有些心疼。


    “我不疼,就怕把你牙齒咯疼了”,隻要媳婦不生氣,再咬十回都行,隻是自己身上的肉硬,不好咬就是。


    “自打二妞遭了那回大難後,她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我就心神不寧,這孩子,她……她跟大郎他們不一樣,她的命是撿回來的。”


    鄭大虎的心剮著疼,小女兒被生生餓死過去的事,也是他心裏過不去的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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