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大姐,你用完了送給我吧,省得以後還要自己繡,我繡出來的肯定沒你這個好看。[]”


    二妞撫摸著新鮮出爐的雙燕黃穗蘇流紅蓋頭,垂涎三尺,嘴裏蹦出這麽一句話來,尾音剛落,腦門上被賞了一個響亮叩指。


    “娘,好疼。”


    薑氏又戳了一下,笑罵道“疼才好,讓你長長記性,盡想些偷奸耍滑的美事,這些東西哪是能送的,我看你也不用繡蓋頭了,沒人願意娶個懶媳婦回去。”


    “嗬嗬!”二妞抱住薑氏的胳膊輕輕搖晃著,“娘,嫁不出去才好,我在家陪爹和娘一輩子。”


    “用不著,有你在就有操不完的心,把你早早嫁出去,我和你爹才能享清福呢。”


    二妞不依的偎在她身上可著勁的撒嬌。


    正在炕桌上描紅的四郎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二哥三哥說他已經長大了,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再跟娘撒嬌會別人取笑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羨慕,眨巴兩下,又低下頭繼續描紅去了。


    一輛馬車在鄭家院門前停住,這個不是二妞坐個的那種掛鬥車,是有完整車廂的,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所有。


    車停著後,車夫先跳下來,將腳凳架好後,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鬟最先鑽出來。


    下丫鬟下了馬車後,又轉身服侍著一個婦人徐徐走下來,婦人四十來歲,著花青色對襟錦衫,頭上兩支金釵,手碗上也是一對明晃晃的赤金鐲子。


    最後出來的還是個丫鬟,與前頭那個丫鬟一比,就寒磣了許多。這個人鄭家認識,正是元宵節上重逢過的楊秀萍。


    “就是這了嗎?”婦人四下裏瞅了兩眼,最後停留在鄭家半閉合的木門上。有些不屑的問道。


    楊秀萍斂首低眉的在一側站著,眼睛裏有著複雜的神采,答到。“回嬤嬤,就是這一家。”


    “那就進去吧。”


    鄭家隻薑氏母女三個和四郎在家。見有人進了院子,薑氏整了整衣服上被二妞蹂躪出來的皺褶,便出了屋子來迎,卻見楊秀萍領著兩個不認識的人。


    隻用眼睛掃了一眼,對這兩人的身份有了個底,那個婦人應該是個有點地位的管事嬤嬤,另一個應是服侍她的小丫鬟。


    她打心眼裏不樂意與這樣的人有什麽牽扯。稍微一掂量,決定不先急著把人往屋裏領,就這麽在門框前站著,也不說話。


    楊秀萍上前朝著薑氏福了福身,“嬸子,這是州裏蔣知州大人府上的張嬤嬤。”


    薑氏對著那位倨傲的張嬤嬤看去一眼,微微頓首,還是沒說什麽。


    張嬤嬤眼睛閃著惱火,她在茂山縣還沒受過這般冷遇,雖說是個奴婢。可也是知州府的人,到哪不是人捧著,今天卻在她從來看不上眼的寒門貧戶碰了釘子,在心裏啐了一口。真是上不得台麵,一點規矩都不懂。


    薑氏摸不準這幾人為何而來,想也不是什麽好事,看這個張嬤嬤的態度就知道,知州是個什麽官她也是知道的,可那又如何,鄭家又不需要攀著,她也是高門大院出來的,最知道這些人扒高踩低的品性,即使是如今的身份,也沒得要去奉承個仆婦,倒希望這人就此走了,她連來意都不想聽。


    張嬤嬤等了等,見薑氏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咬咬牙,隻得吞了這口氣,今兒這事是不能辦砸的。


    “冒昧前來,是有件天大的喜要說,隻是在院子裏說話怕是不大方便。”


    既然是一定要說,薑氏再不情願,也隻得把人領進屋去。


    張嬤嬤進屋後,眼睛不停的往大妞和二妞的身上瞟去,特別是大妞,上山下下都掃了個便,看得二人渾身的不自在。


    薑氏蹙眉,讓姐弟三個去了西屋,楊秀萍本來拉著大妞在說話,卻是不好跟了出去。


    二妞去西屋打了個轉,才落下腳又走出來,站在堂屋裏聽牆角,她對那位張嬤嬤厭惡的很,認定這不是個好貨,果然,二妞越聽越氣,火冒三丈,要不是知道她娘定是會把人攆出去的,她就自己衝進去了。


    原來這張嬤嬤嘴裏的喜事,竟是要給她家的少爺,蔣知州的嫡次子納妾來了。


    真是不要臉的東西,竟然宵想她家大姐,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放著好好的明媒正娶的妻不做,憑什麽要去當勞什子的妾。


    真是倒黴催的,觀個花燈咋就遇上楊秀萍了呢,這事都過去快一年了,偏又生出這檔子齷齪事來,楊秀萍不是被賣在茂山縣的一戶人家嗎,怎麽跟那個狗屁知州有關聯了。


    二妞自是不知,這事還真是倒黴催的,蔣知州的夫人與茂山縣令的夫人沾了點親,蔣二少爺惹出點事,有些棘手,在臘月裏就被送到茂山縣來避避,過年也沒接回去。


    茂山縣隸屬於平州,知州大人的少爺來了,還不得好好巴結一番,茂山縣有點名望的人家,可著勁的給這個少爺送伴遊,元宵觀燈那天,蔣少爺身邊繞著的一大串人裏頭,就有楊秀萍伺候的那位。


    楊秀萍與大妞說話的地方,正是個酒樓門口,她是受命去賣花燈的,那一群少爺小姐正在樓上坐著,蔣少爺的位子恰好在窗戶邊上,是不是往外瞅上一眼,偏就那麽巧的被他賊眼掃到,立刻驚為天人,正想使了人下來打探時,鄭家人已經走了,當時街上的人很多,隻能眼睜睜望著美人消失在人群裏,不過他也不急,既然有認識的人,想找出來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位蔣少爺與人看中了同一個花娘,爭風吃醋,縱著家丁把對方打成了瘸子,這事卻是不好擺平,對方也是有些後台的,家裏人隻好先他送走。


    今夜乍見的美人。長得竟然比當時看上的那個花娘還美,又怎會放過,可惜還沒出手。第二天家中就遣了人來,說是老爺要他回去,剛惹出滔天大禍。這會不敢再違了父親的意思,心不甘親不願的走了。


    等事情徹底風平浪靜。蔣知州的怒火也慢慢消散,已是過去了八九個月,依舊是賊心不死,隻是被禁足在家出不得門去,便在知州夫人身上下功夫。


    這位知州夫人素來溺寵次子,又聽他誓言旦旦,說是納了這個人進門。就再也不去外邊沾花惹草,也就應下了這事,想來不過是個妾罷了,還使了自己身邊得用的張嬤嬤來茂山辦這件事情。


    薑氏一直沉默不語,等張嬤嬤把話都說完了,才是淡淡的道,“小女已定下親事,還請回吧。”


    “婚事定了也能退不是,我家夫人說了,可以納為良妾。聘禮聘金一樣也不少給,不會委屈了姑娘”,張嬤嬤隻當沒聽見她攆人的那句。


    “不必再說了,我家的女兒。隻嫁人為妻,不賣身做妾,你自便,我就不送了。”


    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這樣的好事多少人還求之不得呢,這家人到好,任她好話說盡,依然頑固到底。


    “聽說你家還有四個兒子吧,有三個已經是送去讀書了,可別為了個閨女耽擱了兒子的前程,再說了,雖然隻是個妾,進了門後好歹看在這點麵子上,多多少少也是會幫襯一些。”


    薑氏又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家的事就不勞貴府操心了,將來是何前程都是他們自個的命。”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我勸你還是考慮清楚了再說這話,我家少爺想在這平州地界上納個妾,還沒有說是納不成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想做良妾也不可能了。”


    “敬酒如何,罰酒如何,還要上門來搶不成”,薑氏盯著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到。


    張嬤嬤心裏有些發怵,竟比夫人發怒時的眼神還要厲上三分,難道鄭家背後還有來路不成,今天這差事是辦砸了,還是回去稟了夫人再說。


    走之前自是要放下狠話的,跟土匪打劫差不多一個套路。


    二妞等人腳後跟剛抬出去,哐當一聲就把大門關了,恨得張嬤嬤牙癢癢。


    這事隻怕是還沒完,鄭大虎也不再進山狩獵,守在家裏連院門也不大出去。


    平州城裏茂山縣有一天半的路程,張嬤嬤從鄭家氣哄哄的走後,當天就回平州去了。


    知州夫人聽說是事情沒辦成,直接罰了她兩個月的月例,本來是打算事情就這樣算了,雖說鄭家有些不知好歹,可畢竟不在眼皮子底下,不如就近納一個,她就不信平州城裏找不出個比鄉下丫頭好的來,哪知蔣少爺是死活不撒手,被他磨得沒辦法,隻好再差使了人來茂山縣,張嬤嬤自請差事,想將丟了的臉麵再撿回來。


    十天後,張嬤嬤帶來五百兩的銀子,還有各色絹布六匹,又進了鄭家的大門,這回隻在院子裏沒能進屋去,還被鄭大虎直接攆了出去,東西也甩在門外。


    跟著張嬤嬤一道來茂山的還有一個知州府外院的管事,被鄭家拒絕後,兩人進了縣令大人的府邸。


    兩日後,大郎兄弟三個被官學強行退了學,次日張嬤嬤又來了鄭家,大門都沒得進。


    又過了兩日,三家糕點鋪子都婉言謝絕了鄭家送去的水晶糕。


    “你明天去孫家,咱們盡快把婚事辦了吧。”


    “可是,還有大半的嫁妝沒置辦好呢”,薑氏有些猶豫,婚期本來是定在明年五月的,離現在還有六個月的時間,她怕嫁妝太寒酸,到時候大妞會被婆家的人看下了去。


    鄭大虎也不想這麽簡單的把閨女嫁出去,倒是不怕蔣家直接上門搶,就擔心背地裏使陰招,壞了閨女的名聲,“沒事,外邊有賣的咱就直接花錢買,沒得賣的看看能不能買成別的,打上兩套金首飾,再多給些壓箱底的錢,這樣孫家也沒話說。”


    “嗯,我聽你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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