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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菲不在了,歐陽玨被蕭桐收養。


    蕭桐是外地人,在本地念大學也在本地工作。他收養歐陽玨的事,一開始沒告訴外地的父母,等到後來怎麽都瞞不住了,他才期期艾艾把實情和家裏說了。


    蕭桐的父母一開始是死勸,軟硬手段使盡,發覺勸不動,終於勃然暴怒,和蕭桐斷絕了來往。


    也正是因為歐陽玨這個拖油瓶的存在,蕭桐屢屢相親失敗,在見夠了姑娘們的冷臉之後,他索性拒絕了他人的牽線。


    “就我和阿玨兩個人,也挺好的。”他很樂觀地說,“自己生的孩子,也不一定有阿玨這麽孝順有出息!”


    剛開始那幾年,歐陽玨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碩大的“拖油瓶”屬性,但是進入青春期,這三個字就越來越明顯,像個晃眼睛的金字招牌。歐陽玨被它晃得頭暈眼花,再忍受不下去了,高三開學那天,他和蕭桐下了最後通牒。


    “你要結婚,盡快成個家,添個孩子。”歐陽玨一本正經對蕭桐說,“我上了大學,很快也會有女朋友,到時候你就成了我的拖油瓶了。這種互相當拖油瓶的人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蕭桐被他說得笑起來,但旋即又收斂了笑容,一臉發愁低下頭來:“別人看不上我呀。”


    “沒有的事!”歐陽玨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三十幾歲,事業有成,房子在還貸,而且你買的早,壓力不大。現在車也便宜了,對方如果一定要,隨便買個小十萬的先糊弄過去。這都不是問題,你明白嗎?別再拿社恐症和我當借口了!”


    這一句話,說得蕭桐臉頰蒼白,他試圖把手從歐陽玨手裏抽出來,但少年人不肯放。


    “我陪著你,這沒問題,往後我上班賺了錢,也會先孝順你……”


    “阿玨!我不是要這個……”


    “聽我說完!”歐陽玨又用了用力,“你這樣子,讓我很不安。是我媽害了你,她不管不顧地走了,把我扔給你,這是她的錯。”


    蕭桐抬起眼睛,本想反駁,但是看見少年人那雙淩厲的深黑眼睛,仿佛冰冷的深潭,銳利得不像個少年,他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如果你能好好安個家,生活幸福,我還不會那麽恨她。”歐陽玨說到這兒,鬆開手,他停了停,“我在這世上,隻有你這一個親人,我做夢都想要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除夕之夜兩個人吃火鍋什麽的,太淒慘了,我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生活。我自己性格不好,恐怕很難實現這個夢想,所以,我把夢想寄托在你身上。”


    蕭桐被歐陽玨的這番話說得動容,答應了他的要求。


    家長會那天正好是個周末,結束之後,倆人打車,去了相親地點。


    在車上,蕭桐喜滋滋地和歐陽玨說教導主任怎麽誇他,還有那些家長們羨慕不已的目光。


    “你們邵老師單獨把你拎出來表揚呢!她說你學習自覺,因為父母早逝,全靠自己的力量……”


    歐陽玨聽得嗤之以鼻,且不提邵小雲自說自話給他親爹判了個死刑,單這語氣聽著,就活像在說敘利亞的孤兒難民。


    他沒那麽慘,蕭桐對他好著呢,就連歐陽玨的手機都是最新的蘋果,蕭桐就是這樣,寧可自己用便宜國產機,也要給歐陽玨買最好的,衣服鞋子書包……樣樣如此。他是生怕歐陽玨被同學笑話。


    “你們邵老師今天還提了早戀的事情呢。”蕭桐湊過來,暗搓搓地捅了捅歐陽玨的腰,“班上,有沒有看得上的?”


    歐陽玨啼笑皆非:“這話題跑得也太遠了吧!”


    “這有什麽不好說的!”蕭桐笑吟吟道,“剛才我可都看見了,你出來的時候,那個擦黑板的女孩子,一直在看你。”


    歐陽玨一怔,他仔細想了想,今天值日的是副班長李瑩,那是個靦腆的女孩子,粉白的臉皮一說話就發紅,雖然看上去很可愛,但不是他的菜。


    “她暗戀我,可我沒興趣。”歐陽玨很幹脆地說。


    蕭桐大為失望:“這麽漂亮的女孩你也沒興趣?那你到底對誰有興趣?”


    歐陽玨笑起來:“老大,今天咱們是去赴你的相親約會,為什麽把話題往我身上扯?”


    蕭桐恨鐵不成鋼道:“阿玨,學生時代的愛情是最珍貴的!往後走上社會就沒這麽純潔了!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歐陽玨無可奈何搖搖頭:“別人都是生怕孩子談戀愛,你倒好,還把我往那邊推。我不打算談戀愛,至少上大學前沒這個人生規劃。至於上大學以後,那得看考的是什麽樣的學校了。”


    蕭桐一聽這話,頓時嚴肅起來:“對了!今天家長會也談過這個的!你們教導主任說了,盡早定下目標,這樣才能卯足勁往前趕。阿玨,你想好了上哪所大學嗎?”


    歐陽玨還沒想好。


    按照歐陽玨的成績,清北他也不是上不了。但是他想留在本市,這是個省會城市,雖然不能和北上廣相比,資源也不少。


    歐陽玨不想離開這兒,確切地說,他不想離開蕭桐。


    雖然之前放過大話說什麽“我考到外地去了你怎麽辦”,但歐陽玨其實一點都沒往那方麵想。


    他不行的,他自己知道,雖然蕭桐性格軟糯,很多時候反而得歐陽玨這個孩子來拿主意,但是歐陽玨心裏清楚,蕭桐才是他的主心骨。


    他比一般人冷靜、聰明、獨立要強……但那是在蕭桐溫厚的支撐下。


    歐陽玨對外麵的世界沒太大興趣,他懷疑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媽,把嚴重的不安全感遺傳給了他,歐陽玨隻想要安全。


    賺些錢,買套不錯的小區房子,最好離蕭桐近一點,這輩子,就在一個像樣的公司裏慢慢爬到高層……這麽老套庸俗的思維,實在不像個十七歲的男孩會考慮的。


    歐陽玨說不清這份不安是從哪裏來的,明明他的生活寡淡得像白開水,最驚心動魄的事情,也不過是下周的一模考試。


    然而幼年歐陽菲那惶惶不可終日的驚恐神色,還是在他的靈魂深處,抹下了重重的一筆。


    車到了酒店,相親的地方是頂層花園餐廳。地方挺貴,是歐陽玨攛掇蕭桐定下來的,起初蕭桐還想隨便找個麥當勞,一人一杯奶昔見個麵算了,歐陽玨氣得要死,連高中生都嫌棄麥當勞不夠檔次,蕭桐難得相個親,居然這麽草率。


    蕭桐心疼錢,歐陽玨卻認定了這是必須的投資。這次的相親對象他看過資料,二十八歲,是個護士。人長得溫婉秀美,雖然沒歐陽菲那麽驚豔,也算是個漂亮姑娘了。


    “這姑娘性格特別好,對人有耐心,嘖嘖,當護士的,還用說嗎?”介紹人竭力撮合,“她爸媽都在本市,就這一個閨女,房子有兩套,人家說了,隻要閨女自己喜歡,別的,不在乎。”


    這條件讓歐陽玨非常滿意,本市的女性,父母雙全,這麽一來蕭桐就能在這兒紮下根。


    上到十七樓的頂層,原來那地方用的是東南亞風格的裝潢,環形的餐廳中間圍著一圈碧藍池水,原色木地板和水波蕩漾的觀賞池,還有旁邊假模假式撐著的彩色陽傘,營造出巴厘島的氣息。


    他們是準點到的,女方已經在那兒了,一看見他們,姑娘趕緊站起身,她看到歐陽玨,不禁微微愕然。


    蕭桐被歐陽玨拉著,紅著臉走到姑娘麵前,磕磕巴巴地說:“黎小姐,晚……晚上好。我是蕭桐,這個是我前……”


    就在他馬上要說出“這是我前女友的兒子”這句奇蠢無比的開場白時,歐陽玨趕緊打斷他,他笑嘻嘻道:“我是蕭桐的表弟,我今天是陪著我哥來的。他這個人靦腆得很,敢和老板爭長短,但不敢一個人來見您。”


    姑娘被他說得噗嗤笑起來,她大方地做了個手勢:“兩位請坐吧。”


    歐陽玨沒回家換衣服,依然穿著校服,他是故意的。歐陽玨這兩年,個頭竄得很高,五官成熟,難尋絲毫稚氣,如果和蕭桐一樣換了正裝,怕是要喧賓奪主。


    所以坐下來以後,歐陽玨也像個小孩一樣,大呼小叫的要吃這個要點那個,這才把原本尷尬的氣氛給調到活躍。


    這叫黎蕊的姑娘很聰明,她已經看出蕭桐有點社交障礙,旁邊的歐陽玨其實是在盡心為他們製造氛圍,所以也就順杆爬,問歐陽玨在哪個學校,幾年級,功課怎麽樣。


    蕭桐這才稍稍放開,他笑道:“阿玨的成績可好了!年級第一,我今天去開家長會,臉上光彩了不少。”


    黎蕊一怔:“你去開家長會?”


    蕭桐這才會意,自己說錯話了,他的臉更紅了,低下頭半晌才道:“阿玨爸媽……都過世了,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顧他。”


    黎蕊輕輕啊了一聲,望向歐陽玨,麵帶歉意:“對不起。”


    “沒事沒事,都過去好些年了。”歐陽玨故作不在乎地擺擺手,“所以你看,這是多麽好的便利!往後你們結婚,有了小孩,我可以幫忙帶小孩、洗尿布、還能給他輔導功課……”


    他的話沒說完,黎蕊臉都紅了!


    蕭桐聽見這些,心裏突然難受起來:歐陽玨的意思是,他對未來這個新組建的家庭很有用處,希望姑娘不要嫌棄他。


    “阿玨不是做這些的。”蕭桐突然輕聲道,“我把他養這麽大,不是為了給自己當保姆的。”


    餐桌上,安靜下來,黎蕊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歐陽玨心裏,一時又暖又酸,他勉強笑道:“說什麽呢,誰說我要當保姆了?幫幫忙而已,說的那麽嚴重……”


    “我不需要你幫忙。”蕭桐臉色有些不好,“你有學業要完成,往後要上班要過自己的生活,你不是做這些的。”


    歐陽玨更加尷尬,他看了一眼黎蕊:“別介意,我哥就是這樣的直腸子。”


    黎蕊趕緊搖頭:“沒什麽。”


    她頓了頓:“你哥說得對。”


    這時,侍者上來換骨碟,歐陽玨鬆了口氣,趁機說有點悶,想到處轉轉,讓他們倆先談。


    從餐廳出來,歐陽玨走在外頭的水榭長廊上,他心裏還在想著剛才黎蕊的神色。


    她說那句“你哥說得對”時,樣子很認真,不像是裝出來的客套。


    應該是三觀很一致的兩個人吧,歐陽玨心裏暗想,三觀一致就好談了,這次的相親,恐怕希望真的很大呢。


    他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原本是該高興的,他也真的是高興,但是內心深處,仍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雖然他在蕭桐麵前始終強調,希望他結婚生子,但是,少年人畢竟是少年人,再怎麽老成持重,十七歲的孩子也還是孩子。


    也許,自己真的應該考個省外的大學……


    歐陽玨一麵胡思亂想著,一麵慢慢往前走,不經意間,他抬起頭來,往池水對麵望了望。


    對麵是一排雅致的包間,門都關著,小窗的玻璃擦得非常幹淨,明亮得像鏡子一樣,能照出歐陽玨的臉來……


    歐陽玨站住了。


    水池對麵,那間包間的窗玻璃上,映出的他那張“倒影”,忽然衝著他笑了笑!


    一股深刻的寒意,順著歐陽玨的後脊往上竄!


    那張臉像極了他,但那不是他的臉!那是一個人站在包房的窗前!


    歐陽玨撒腿就跑!


    他疾馳著繞過中間的池水,奔到那間包房前。他一直到門跟前,大口喘著粗氣,發抖的手輕輕按在門球上。


    咯呀一聲,歐陽玨打開那間包房。


    裏麵是空的,沒有人。


    他順手按開燈,這才發現,窗子大開著,乳白色的窗簾被夜風吹得飄揚起來。


    歐陽玨怔怔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


    窗外,是萬家燈火,繁華夜景。


    他不放心,又探頭往窗戶下麵瞧了瞧,什麽都沒有。


    當然不會有人,這是十七樓,誰會從這麽高的地方跳出去?


    “先生?”


    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嚇得歐陽玨渾身一抖!他慌忙回過頭來,發現是個男侍應生站在包房外,正一臉震驚看著他:“您在這兒幹什麽?”


    歐陽玨趕緊縮回身來,他笑了笑:“抱歉,我走錯屋子了。”


    “哦……”侍應生仍舊一臉不相信看著他。剛才他明明看見男孩子把半個身子撲到了窗戶外頭,而且他明明記得,半個小時前他收拾好了這間包房,窗戶是關著的。


    難道男孩想自殺嗎?侍應生暗想,這孩子穿著校服,臉色又像活見了鬼一樣難看……


    他想到這兒,更警惕了,又盯著歐陽玨道:“您的房間在哪兒?”


    “哦,我和我哥他們過來吃東西。”歐陽玨一邊快速往外走,一邊順手指了指對麵的餐廳,“我出來上廁所,結果繞錯了路。”


    侍者不放心地看著歐陽玨回到餐廳,一直看著他在蕭桐身邊坐下,這才離開。


    歐陽玨也很緊張,他這人感覺特別靈敏,能夠察覺到對方潛在的敵意,剛才那個侍者虎視眈眈盯著他,大概是察覺到他在說謊。


    “跑哪兒去了?”蕭桐有些驚訝,又拿起毛巾給歐陽玨擦了擦額頭,“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沒什麽,四處逛逛。”歐陽玨笑著,竭力隱藏起內心的不安。


    他仍舊記得包房窗口的那張臉,這讓歐陽玨不寒而栗!


    那張臉,太像他了,以至於他第一時間把它當成了自己的鏡像。


    但那絕不是鏡像,那是個活人,那一定是個人!


    可是……那人去哪兒了?歐陽玨可以斷定,他跑到包房跟前的那幾秒鍾之內,沒有人從包房出來。


    難道,那人真的從十七樓的窗口,跳出去了?


    怎麽可能!


    從歐陽玨回到餐廳,蕭桐就察覺他有些不大對勁,臉色變差了,話也變少了。原本他和黎蕊正相談甚歡,但是看見歐陽玨這個樣子,蕭桐也坐不住了。


    “阿玨,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咱們回去吧。”


    歐陽玨回過神,他趕緊拉住蕭桐的胳膊:“我沒有不舒服!咖啡都還沒喝完呢你就要走!我就是……有點擔心下個禮拜的一模考試。”


    黎蕊也體諒地站起身來:“太晚了,咱們還是走吧,高三生壓力大,讓他陪著咱們在這兒喝咖啡,不如回去睡一覺。”


    三人從酒店出來,蕭桐先叫了車把黎蕊送回去,這才又攔了一輛,和歐陽玨兩個人上車。


    回去的路上,蕭桐憂心忡忡地看著旁邊的男孩子:“到底怎麽了?阿玨,你的臉色很不好。”


    “真的沒什麽。”歐陽玨努力強撐了一個笑容,“中午……買的小賣部的酸奶好像過期了,肚子有點疼。”


    蕭桐心疼地把他摟過來,讓歐陽玨靠著自己的肩膀:“往後別圖省事,還是去正規超市買東西。”


    歐陽玨像小時候那樣,靠在蕭桐懷裏。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輕聲問:“蕭桐,你當年聽我媽媽提過我爸,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蕭桐沒想到這大半夜的,歐陽玨會提起這種沒頭沒腦的話題,他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地說:“你爸爸名字叫白夜,是個天賦極高的人,據說很英俊,魅力十足。”


    魅力?反社會人格也有魅力?歐陽玨模模糊糊地想。


    他不是沒聽歐陽菲提起過生父,歐陽菲說過很多遍,她的講述中,歐陽玨的生父白夜是個既強大又可怕的魔鬼,他對人好的時候,好得讓你如癡如醉,甘願為他去死,他對你不好的時候,你也一樣會想死——是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歐陽旭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白夜,又把白氏山莊的防衛大權也給了女婿,結果引狼入室,白夜最終殺了歐陽旭夫婦,把嶽父的腦袋砍下來,吊在掌門書房的門楣上。


    歐陽旭身邊的十八個心腹,沒有一個逃出生天,最慘的那個,下半身被蟲子啃成了白骨,猶自慘呼不絕,淒號了三天三夜才斷氣。


    所以歐陽菲為什麽非要嫁給這種人?


    ……或者,白夜這個人,真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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