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抬頭,瞧著弄芸便道:“我沒有應下她,也不曉得等她回相府告知了沈相會怎麽樣?沈二姑娘雖然貌美,但畢竟是個庶出,哪配得上俊哥兒?再者方才她醒來一會,立馬就指明了不是熙兒推的沈惜,說話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那肯定的口氣,讓我心裏懸乎。”


    說著錢氏一咂舌又道:“沈憐不會是個心思簡單的姑娘,沈惜落水丟命這一事,我瞧著其中必有端倪。俊然太過忠實憨厚,這樣的媳婦可是萬萬要不得!”


    見錢氏說完直搖頭,弄芸便接道:“那母親您現在的意思是?”


    錢氏聽了問話又立馬一副泄了氣的表情對著麵前的大女兒,沉默了須臾轉而瞧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薛弄熙,麵露幾分厭惡道:“我可沒什麽意思,這誰捅出來的簍子誰自己去收場!”


    錢氏動了真怒,讓弄熙心裏是又怕又慌,腳下挪了幾步,伸手拉著錢氏的衣角就道:“母親,您可不能不管我。這要是回了府,父親曉得了這事,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錢氏別過臉,“你還知道怕?我看你簡直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你以為這麽大的事情能瞞得了你父親?我猜準我們還沒回府,這消息就入了你父親的耳中。”


    弄熙一嘟嘴,委屈地就喚道:“母親,女兒知錯了。”


    “現在知道錯了,你早怎麽不想到的?你說你好端端地去刁難你五妹妹作甚?若是她有個什麽事,你回去怎麽與你二嬸交代?說你不是存心丟下你五妹妹,而是真的迷了路?在陳府迷路。這話說出去,你倒是來教教我如何去相信?!”


    聽問題繞到薛如錦身上,弄熙便越發的氣憤了。說到底還真是被如錦給害的,自己要不是引她去清風苑那,也不會說朝著東麵去探路然後不好再返回去,最終才到了假山林那邊。其實自己一點想要亂跑的心思都沒有,這整個平易王府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新鮮感,是正好碰巧遇著了沈家姐妹,自己才陪她們一起過去玩的。


    假山林水位不高,就是當真入了水也不會立馬就沒命。隻是那沈大姑娘著實是笨。整個人目呆的很,等到入了水連掙紮都不會,居然那麽快就沉下去。


    還有那個什麽沈憐,竟是傻傻地就將手朝水裏伸去想救她姐姐。那個時候水麵上早沒她姐姐的人影了,傻傻笨笨地隻曉得大呼驚叫。自己走過去剛碰著她還沒開口,她竟然也掉了下去。


    弄熙想起方才的事,都覺得渾身一冷。沈惜的事故發生的太快,都沒給她大腦思考的時間,沈憐就也跟著掉下去了。方才沈夫人追問她的時候,自己之所以噤若寒蟬。那是因為她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沈憐到底是不是因為被自己輕輕一碰才掉下的水。


    如果她回答承認了是自己推了沈憐下去,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可弄熙沒有想到。就是她支支吾吾、目光閃爍的模樣讓沈夫人起了疑,不止是沈家的人,就是連陸氏錢氏等人心裏也捉摸不定。畢竟薛家四姑娘做事魯莽、大大咧咧的性子在燕京是出了名的,若是因為搶那珍珠手串把人推下了水,是完全有可能的。


    麵對沈夫人的時候,錢氏就底氣不足,為弄熙感到心虛,故而在陣勢上就直接短了人家一截。方才在沈夫人麵前,錢氏有多隱忍,現在對弄熙就有多憤怒。


    弄熙越想越狠。抬頭又見自己母親充滿責怪的眼神。她心裏委屈,沈惜是在她麵前死去的,她長這麽大都沒遇過這種事。母親不安慰自己,反倒是幫著如錦說話。咬著嘴就昂頭頂嘴道:“不過是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有什麽要緊的?!再說方才您瞧她,不還是生龍活虎,精神得很麽?”


    錢氏低頭一戳她腦門,手指停在空中指著弄熙就道:“你還好意思說?這王府你是第一次來,難道不曉得清風苑裏不幹淨,還這樣就將你五妹妹丟在那附近?”


    麵對錢氏的一聲聲質問,弄熙張啟了唇,卻沒有說下去。


    錢氏見不得她這模樣,眼神更加地淩厲,道:“怎麽,心裏還不服?我和你說了多少遍,叫你不要去招惹五丫頭,你不聽還變本加厲,你這存心是要氣死我還是想怎麽著?!”


    錢氏說著就不停地喘著大氣,整個人十分激動。


    弄熙早前就被沈夫人明罵暗諷地說了一通,現在聽到自己母親的怒意,覺得今天自己整個人就和受氣包一樣,誰都說自己做的錯、說的錯!轉頭瞧著臉色平靜站著的弄芸,突口而出就道:“哪有什麽不幹淨的,根本就都是些鬼力亂神之說。再說就算真的是不幹淨,那不是我害的,更不是五妹妹害的,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找誰去!”


    薛弄芸被弄熙的話嚇得直直往後退上兩步,大驚失色。那個夜晚,自己是聽著那個女人死前一聲聲的求救、一聲聲痛苦的呻吟……直到她離開人世。


    她還記得打開門時的情景,隻見她躺在門後,七竅流血,嘴邊一抹深深的血紅,比她新娘妝容上撲的胭脂還要紅。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黑白分明,就這樣望著自己。


    據下人說,那個時候她的身子還是溫熱的,不過氣息全無、脈搏也停止了。


    死不瞑目……弄芸想著,頓時覺得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人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錢氏見弄芸臉色蒼白,瞧著弄熙的麵容也越發的陰鬱,“熙兒,你是越來越沒教養了,這還是你能說出來的話嗎?”


    弄熙還從來沒見過母親對自己這般神色過,語調冰冷,眼神如刀鋒一樣,怒中又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弄熙不寒而栗,膽子卻是跟著大了起來,想也不想就分辯道:“我說錯了嗎,難道事實不是那樣?你們不要以為我什麽事都不知道,如果母親你一定要讓我去沈府,那我得不到的幸福,誰也別想得到!到時候那件事情傳遍整個燕京,我看是誰比較……”


    “啪!”


    弄熙的話還沒有說哇,清脆的巴掌聲就在屋子裏響起。


    弄熙頓時覺得整個人暈頭轉向,半邊臉都是火辣辣的疼,抬頭望著錢氏高舉著還來不及放下的手,眼淚滴滴地往下流。


    弄芸也是僵在了原地,望著錢氏的眸中充滿驚訝,心裏卻是暖暖的。以前在薛府的時候,總覺得母親老是縱容熙兒,疼她多過自己,但現在她為了維護自己而打了熙兒一巴掌,真是讓自己方才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弄熙心裏更怨,邊流淚邊傷心欲絕般道:“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都嫌我惹事,我什麽都做不好,讓你們討厭。我說什麽你們都不信,母親我真想不通,我和大姐都是你的女兒,你能容許她去算計別人性命,卻不肯保我?!”


    今日是弄熙頭一次拿那件事說事,讓錢氏與弄芸驚訝的同時,更加尷尬惱怒。畢竟那是件不光彩的事情,現在被人一語道出,還不加一絲掩飾,弄芸轉頭看了看門外,慶幸著好在沒有人。不過轉而又怕弄熙再說下去鬧得人盡皆知,上前便想要安撫她,輕道:“熙兒,你別這麽想,母親與我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弄熙用力甩開弄芸的手,目光陰狠道:“少在那裏貓哭耗子假慈悲,上次我不過是讓你在母親麵前幫我同秦大哥的事說幾句話都不肯,你算是什麽姐姐?!”


    弄熙低著頭一臉失落,“既然你們都看我不順眼,那我就消失在你們眼前,我走!”


    說完在二人驚訝中,弄熙推開身前的弄芸就奪門而出。


    弄芸扶住旁邊的椅子才站穩身子,轉過身想要去追,卻被錢氏給喚住了。


    “讓她走,我倒要看看她能去哪!”


    錢氏也是一腔怒氣,看都不去看門外。


    弄芸走到錢氏身前,將怒火中傷的錢氏扶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善解人意地道:“母親,四妹妹人小不懂事,您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說著自旁邊端了茶給她。


    錢氏並沒有接,她怒意未消,看著前方便道:“那個不孝女,她真的是我生出來的嗎?這些年我都是白疼了她!”


    弄芸明白錢氏心裏不暢快,便隻好在一旁說著安慰話,心思卻是有些擔心弄熙。不曉得她就這樣跑出去能到哪裏,說到底,自家娘家的事情,還真不想讓府裏的人看著笑話。


    ……


    如錦等人在荷香榭裏是除了等還是隻能等,陳家夫人剛剛居然直接甩甩衣袖離開,置客人於不顧。那就說明先前樓上大家鬧得應該是相當不快,弄芸上樓也好久了,如錦不禁好奇,說什麽能說那麽久?


    就在大家無聊乏味的時候,就看到弄熙捂著臉哭哭啼啼地跑下樓。眾人忙站起身好奇地上前,卻不想她看也不看眾人,一邊嗚咽一邊抹著眼睛就往外麵跑去,身影瞬間就消失在了轉彎處。


    雲婷站在門口處,怔怔地望著屋外好一會都沒反應過來。轉頭望著旁邊的如錦,低低道:“錦妹妹,熙兒妹妹是怎麽了?”


    如錦心裏著實無語,你問我我問誰去?搖搖頭,“不知。”


    碰巧,從外麵走來一男一女,等近了身眾人才看清,原來是陳浩宇與陳雨婷兄妹二人。


    雲婷走上前去,剛打過招呼。雨婷便舉起她一個翠湖色荷包在眾人身前展開,好奇道:“不曉得這是哪位姐姐落下的,我方才過來的時候在旁邊小道上揀著的,看這上的布料該是上好的綢緞,不像是府裏那個婢子能用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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