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酉時,晚霞如虹,薛府中來來往往的都是忙碌的行人。


    打發走了薛亦然,廖氏望著親自端了果盤進屋的董媽媽,好奇道:“大嫂還沒有回府?”


    董媽媽將手中之物放在廖氏旁邊的案幾上,抬頭正見自家主子眉色舒暢,神情閑適,笑著就答道:“方才的時候是聽說還未回府,大夫人難得回趟錢府,許是敘舊便忘了時辰。”


    廖氏輕笑一聲,不以為然地接道:“此時天色漸晚,哪還有留在他府的道理?大嫂做事一向嚴謹,今日又特地帶了三侄女過去,又豈會因為敘舊而誤了時辰?”


    董媽媽臉色訕訕,尷尬道:“夫人說的是。要不,容老奴去打聽打聽?”


    廖氏微微一思量,擺擺手就歎道:“罷了罷了,她的那些心思,都是她府上的事,我也懶得和她起矛盾。等過些日子,咱搬去了利吉大道,也清淨。”


    董媽媽心中也是一喜,本來她是廖氏身邊的第一人,府上除了主子,便都是她說了算。可自從搬回了國公府,處處都受製,這府上的丫鬟奴才便是想說,還得估計著大夫人那旁。


    能搬去利吉大道,不止是二夫人心裏順暢,便是從邊關跟來的那些丫鬟婆子心中也自在。


    董媽媽笑笑著就上前,試探性地道:“夫人,可是擇定了日子?”


    想起這事,廖氏覆上額頭,回道:“本是選了幾個日子,你也知道,我心裏是想著越早越好。但是畢竟茲事體大。我還得同老爺商量商量。”


    董媽媽哈著腰應下。


    錢氏攜著薛弄玉回到薛府的時候,天已經大黑。


    崔媽媽早早地就伸長了脖子等在了門口,見著二人下車就迎上去,卻不防錢氏隻將手搭在了齊媽媽手上。崔媽媽眼紅,但還隻好低下頭去。心中忍不住嘀咕抱怨,自從齊媽媽回來,她便又退居第二。不過好在,早前自己處理邱姨娘同三少爺一事處理得恰當,大夫人麵前,總還能說上幾句話。


    幾人進了薛府的朱紅大門。剛進去,錢氏就望著身後一臉怯懦的薛弄芸喝道:“沒用的東西,回你自己院子呆著去,這些日子也別再來給我請安了。”


    錢氏的話說得極重,薛弄芸抬起頭。怯怯地眼中蒙著一層霧氣,看了眼錢氏才低頭應道:“女兒明白。”


    “哼!”


    錢氏說著就白了一眼,抬腳便往梧桐院那邊走去。邊走還邊道:“二夫人那可有問起什麽?”


    這話無由是同崔媽媽說的。


    後者上前,搖了搖頭便回道:“回夫人,沒有。”


    錢氏先是漫上疑惑,轉而道:“當真沒有?這麽晚。大老爺可是回府了?”


    崔媽媽跟在錢氏左側,腳下步子不敢慢下。點頭道:“二夫人和五姑娘去了德華寺,也沒回府多久。大老爺是已經回來了,現正在外院的大書房裏呆著呢~”


    錢氏沉默著繼續往前,等到了梧桐院,崔媽媽上前奉了茶,端倪著主子的神色道:“夫人,今兒個別院那來了消息。”


    錢氏眸色一沉,低低地道:“說吧。”


    崔媽媽卻是抬眼去瞧了一旁的齊媽媽同吉祥、如意等人。


    錢氏擺手,三人退下。


    齊媽媽將屋子的門關上,剛下了廊子就見如意跑到自己身旁。抱怨道:“齊媽媽,您瞧瞧,平日裏夫人和您說話的時候都不顧及奴婢們的。偏是她崔媽媽規矩多、理由多。每每說起事,還非得將人遣幹淨了才好。”


    一旁吉祥也是麵有慍色。附和道:“可不是,早前媽媽您不在,是沒見著崔媽媽和她那不知羞的閨女成日的神色。”


    吉祥如意同齊媽媽一樣,都是梧桐院的老人,相處的時間長,關係也好。齊媽媽平時將她二人也當成自己閨女一般疼愛,此時見二人心有怨言,噓了一聲才道:“這話你們也就在我跟前說說,切莫傳到了外人耳朵裏去。”


    二人不過就私下裏埋怨幾句,也不敢真拿出去說,此時紛紛點頭。


    齊媽媽何其不知道如今的錢氏是連自己都防著了,心下悲哀的同時,卻又無可奈何。正讓吉祥二人下去忙事的時候,外麵就來了一個小丫頭,見著自己就悄悄道:“齊媽媽,小生哥哥在外麵等您。”


    齊媽媽麵色一驚,跟著微微點頭,就出了院子。


    牆角邊,董媽媽指責著小生,“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到底是什麽急事?”


    小生為難地回道:“娘,方才麥芽拖以前的好姐妹給我遞了個消息。”


    齊媽媽先是戳了小生的腦門,才教訓道:“麥芽已經跟了四姑娘去了靖安侯府,今後指不準就……這事娘也沒有法子,你現在還跟她有什麽往來?!”一臉為難。


    小生卻是不願,沉臉喚道:“娘……”麵色不悅,聲音也拖得長長。


    齊媽媽無奈地搖搖頭,“好了好了,你愛認死理娘也說不通你。什麽消息,要你這麽急地跑到這兒來?”


    小生四下張望了下,才謹慎道:“麥芽說,四姑奶奶許是想害五姑娘。”


    齊媽媽乍聽先是大駭,轉而就皺眉道:“那些個主子間的事情你們摻和個什麽勁,自己都事情不急,要你們去替五姑娘去急啥。”


    小生嚴肅道:“娘,上回的事還就虧了五姑娘。若說是旁人,兒子現在還不曉得有沒有命,娘又如何能回府?”


    上一次自己被錢氏喚來問關於二爺同阿蓮的事情,好在自己機靈,含糊過去了。轉而聽大夫人問起自己娘,小生不免又說了一番好話,在家思念著夫人,說著夫人從前還在錢府時的事情。若不是勾起了大夫人的回憶。自己娘也回不來。現在一回來,連著自己的妹妹阿曼也又調回了內府。


    便就是這樣,小生就認定了五姑娘對自己一家有恩。


    齊媽媽先是歎了一口氣,心中也是頗有動容,感慨道:“五姑娘,她是個心善的人。”


    “娘,大夫人寵愛四姑娘,想是會……”


    小生說到一半又道:“娘您在大夫人麵前,可要幫著點五姑娘。”


    齊媽媽滿臉鬱色,歎道:“大夫人如今待我是早不如前了。”發覺兒子還要再說。便借著道:“大夫人也不是個心裏沒譜的人,五姑娘是薛府的姑娘,而四姑娘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她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呢~”


    “但不凡怎樣,娘您也注意著些。雖說五姑娘不要咱們做些什麽。但咱們也得知恩圖報,不好眼睜睜地就這麽看著。”


    董媽媽想著,低聲應道:“好。我知道了。”


    ……


    屋子裏,遣退了眾人,崔媽媽才對錢氏笑著道:“邱姨娘今兒個一早就小產了。”


    似是意料之中,錢氏一點都不意外。轉而道:“老爺知道了?”


    崔媽媽頷首。


    端起桌上的茶盞,錢氏淺淺抿了一口。早前在錢府裏受的氣似是消了不少,淡淡道:“是個什麽說法?”


    “是邱姨娘自己,私下裏請了旁的郎中,在臉上亂試膏藥,最後傷了腹中的胎兒。”


    崔媽媽一字一字說著,眼睛卻是晶亮。


    錢氏滿意地點點頭,反問道:“老爺可有怎麽說?”


    “老爺拂袖發了好大的脾氣,隻對來報信的來人道稱既然連胎兒都保不住,還留著她做什麽?索性就讓邱姨娘住在別院,今後什麽消息也別再往府上傳回來。”


    錢氏看向崔媽媽。似是略有意外,“便沒再問其他?”


    後者搖頭,“奴婢瞅著。老爺今日似是心情不快,緊接著還問了夫人您。聽說……聽說您還未回府,氣衝衝地就往大書房去了。”


    錢氏低眉思量了許久,才道:“許是又有了什麽大事。”


    崔媽媽捉摸不透錢氏的情緒,心裏隻想著聽到邱姨娘遭難,夫人心情該是好的。於是即開口:“夫人,阿蓮她什麽時候能回來?”試探中夾了彷徨。


    錢氏冷眼睨過去,“回來?!”


    崔媽媽身子低得越發地恭敬,討好般道:“事都做完了,邱姨娘那也用不著再盯著,阿蓮是不是該回府了?”二老爺一家可是很快就要搬離了,阿蓮再不回來,就真的沒希望了。


    崔媽媽心中可還記著,那日陪二夫人和五姑娘一起去利吉大道看新宅的婆子回來後說的話,稱那兒不似一般官宅。又是聖上賞的宅子,雖沒有那些親王郡王的住宅金碧輝煌,卻也是相差不遠。


    如果自己女兒能住進那裏,即便是當了個姨娘,也是羨煞旁人的。


    崔媽媽可不傻,自齊媽媽回來就知道自己的地位了,想代替伺候了錢氏幾十年的齊媽媽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自己女兒有出息了,將來也有個指望。


    心中打著算盤,崔媽媽時不時地望著錢氏,見她沒有一絲鬆口的模樣,心下黯然。可轉而想起另外一個事來,“對了,夫人,今日四姑奶奶遣了麥芽回來。”


    錢氏這才來了精神,抬頭道:“喲,可有說什麽事?”心中還是急擔心小女兒的狀況的。


    崔媽媽往西北角的長台那走去,取了封信過來遞與錢氏,道:“是四姑奶奶的信,奴婢以為會有什麽急事,就問了麥芽幾句,她道是不知情。”


    錢氏打開信封,越看麵色越沉,隔著信紙往桌上一拍,咬牙道:“她怎麽到現在還盡想著這些事,可真是沒出息?!”


    崔媽媽茫然抬頭,湊前就好奇道:“大夫人,可是四姑奶奶出了什麽事?”


    錢氏沒好氣地一哼,隻念道:“一個個盡不是讓我省心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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