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是日,如錦回了一趟武國公府。廖氏近來心煩,望著如錦就道,是該給薛亦然娶媳婦了。


    如錦聽後,腦海中不禁就想起路珠兒的麵容,自己好似許久都未見著她了,聽說她在四皇子宮中甚為得寵。宮中的事情斷斷續續地傳出來,如錦問及二姐姐如冪,廖氏隻歎氣,想來是並不怎麽如意。


    原在唐府的時候,如錦也聽得一些話。唐玲進宮後寵冠東宮,不管短短數月,從庶四品的太子淑媛又晉封為從四品的太子玉儀。每次聽得唐夫人提起時,如錦總覺得她的話帶著一份得意。


    似是對外人間才會有的,讓如錦心中很是不適。


    前陣子餘氏自宮中回來,就找了唐子默去。而他,也並沒有告知自己。如錦隱隱的覺得,便是自己有意示好,但他卻怎麽都不如剛新婚那一兩日的表現。


    那次她原就要說出口的,可被他製止了。那一刻,他隻抬頭喝了那碗元宵,而後對自己道回屋子去。她追上前欲說,他卻轉身道:“既不便開口,又何必強尋了說辭,我要的不是敷衍。”


    如錦跟在他身後的腳步頓時停下。


    自己本就不能說和陳浩寧是前世的事,可想了許久,為消去唐子默的疑慮,如錦卻是想用謊言來圓過。隻是,她給忘記了,唐子默一向就聰穎過人,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因為他的關懷,對自己表現出來的體貼,竟讓如錦忘記了唐子默原本就是個驕傲的人。他那樣的人,自然不願妻子對他撒謊。可是。真相,卻又是道不出的。


    近幾日,董媽媽又說了好些道理,明著暗著勸自己向唐子默低個頭,說說好話。若是有什麽誤會,也不要都憋在心裏,夫妻間說開了自然也就沒事了。但如錦便是明白,也有口難辯。


    和唐子默,她並不想這樣的。


    同床異夢,想來就是最近自己和他的近況了。


    在廖氏這兒打聽到了那日來府上鬧事婦人的事情。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想通了,已經有一陣沒有過來了。二哥的貼身物,那婦人隻道是撿來的。


    和唐子默之間有了層隔膜,如錦心情也沉重。而唐夫人,一點都不如從前未出閣時見著自己親近的模樣。很多時候,如錦甚至都覺得她待自己還沒待秦霞好。


    “奶奶,姑爺回來了。”


    躺在榻上小寐。旁邊傳來白芍的聲音。如錦的眼睛眯開一條縫,懶懶道:“回來便回來吧。”


    白芍麵色一頓,轉而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家主子,“奶奶不是說。待姑爺回來,讓奴婢立馬通知您的嗎?”


    如錦的腦中有些迷糊。閉著眼想也不想就道:“反正他也不愛理我,我找他做什麽?”睡夢中,似是有些埋怨的意味。


    白芍覺得如錦變了,若是從前,主子就是心知姑爺心頭不喜,卻還會上前表示些什麽。隻是這幾日,她竟是總愛睡著,且每次一睡都是大半個下午。一般的事情,著實很難驚動她,也喚不起她起身。


    一開始隻以為是因為姑爺的事情。主子心中有氣,便每次都躺著,故意不理姑爺。但今日。奶奶入睡之前還交代了等姑爺回來,馬上就要喚醒她的。現下這模樣。倒教白芍的心不安了幾分。


    眼下的主子,成日睡著,便是大夫人交代讓主子幫著大少奶奶分擔家事。可每回剛踏進大少奶奶的流雲軒,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就出來了。待一回到屋子沾著軟榻,一下午就不會再做其他的事。


    眼下,整個流雨軒的人都知道了二少奶奶嗜睡。長此以往,這可怎麽好?


    白芍蹲在榻旁,又晃了晃如錦的胳膊,“奶奶,現下已經很晚了,您再不起身,姑爺一會指不定就走了。”


    如錦伸手拍掉白芍的手,轉了個身繼續睡,嘴中嘀咕道:“走就走唄。”


    唐子默剛跨進屋子,聽到的就是這麽一句話,口氣滿不在乎。望向那躺著背對著自己的湖藍色身影,心頭漫上一些苦澀,是自己要求高了嗎?


    白芍聽著門口的動靜,轉頭就見著唇邊帶了似有似無苦笑的唐子默,心下一驚起身就忙是請安,“姑爺回來啦。”


    唐子默微微點了點頭,轉身欲要出去。


    白芍先一步道:“姑爺是有事找奶奶嗎?奴婢忙請主子起身。”語氣中夾著幾分期待。


    主子和姑爺,明顯是在冷戰啊……平日裏雖也見得他二人說上幾句話,但整個屋子的人誰聽不出其中的味?


    “不必了,我不過是想過來換身衣裳,她既是在睡,那就罷了。”唐子默掀起簾子出去,身後卻傳來白芍的喚聲。


    “姑爺。”


    白芍麵色沉重,站在外廊下,抬頭覷了眼唐子默,猶豫著道:“姑爺,奴婢求您同主子說說話吧。”


    唐子默眸色一沉,他沒想不理她的。


    白芍見狀,繼續道:“這些日子,奶奶心情很不好,奴婢跟在她身邊那麽久了,還沒見她如此躊躇無措的時候。”


    “她在睡覺。”


    每次下午過來,她都在呼呼大睡,這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嗎?而每次夜晚,還沒說上幾句話,她就又進入夢鄉了,若是心中在意自己同她的關係,又豈會睡得這般沒心沒肺?


    這也是唐子默越發不願留在新房的原因,他認為妻子在逃避麵對自己。


    “奴婢進去喚主子起身。”白芍見唐子默語氣平靜,帶了一絲希望,轉身就要回屋。


    唐子默製止道:“有什麽事,等她睡醒了再說吧。”


    白芍麵色為難,睡醒的時候,怕也就是用晚膳的時候了。這幾日如此反複,白芍隱隱擔心是主子的身子是不舒服了,抬頭,遲疑了幾分才道:“姑爺,我家主子是不是病了?”


    唐子默心頭閃過一絲緊張,隻聽眼前人繼續道:“奶奶從前在薛府的時候可精神了,便是連午覺都難的才睡一個。眼下卻天天都是疲倦的神色,似是睡上一個下午都不夠。姑爺,要不請個大夫給奶奶瞧瞧?”


    唐子默低眉想了想,最後大步又轉進屋子,留給白芍的隻是一句,“我去看看她。”


    待進了屋子,唐子默在榻旁的錦機上坐下。睡夢中的如錦麵色憔悴,比之前的時候黯淡了不少。睫毛垂在眼睛上,不像一般人睡著的時候煽動。伸出大手,貼到如錦布了碎發的額頭上,體溫很正常。


    唐子默麵色不禁緩了幾分,但思及這幾日她的睡眠量,卻是也覺得可疑。想著就對外喚道:“白芍,進來。”


    一直逗留在走廊下的白芍聽到這話,忙掀了簾子走進去,彎身行了禮才道:“姑爺有何吩咐?”


    “奶奶平日裏一直都沒精打采的嗎?”


    唐子默憶起這幾日見如錦時她的神色,本以為她是故意在自己麵前露出那般神色,但現在想來,好似不是如此。


    “回姑爺的話,奶奶最近總是說累,便是她自個也覺得奇怪。”畢竟主子沒做什麽,如何就累著了身子?


    屋子裏漫著一股恬靜的香味,不濃不淺,聞著讓人很是舒適。唐子默站起來走到西邊的案台上,不顧那微燙的燻爐蓋子,打開了就問道:“這是什麽香?”


    同自己平日裏聞的香味道不同。


    白芍跟著上前,“是恬月香,奶奶喜歡這味,每回都點著。”見唐子默皺了眉頭,白芍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麽,補充道:“但奶奶怕姑爺不喜歡,所以每回姑爺回來之前,都會換上平日裏慣用的香料。”


    唐子默轉身又看了看榻上的人,“她每回入睡,都點了這個香?”


    “是的,主子獨愛這恬月香。”


    “這香哪來的?”


    白芍見唐子默問了這麽多關於香的問題,不禁說道:“是薛大奶奶贈給奶奶的,早前在薛府的時候,奶奶就一直用著。”


    話剛說完,白芍就見著唐子默取過旁邊插了寒梅的彩繪花瓶,將其中的水一股腦地澆了上去。


    白芍不禁大呼,“姑爺……”


    燻爐裏發出滋滋得聲響,沒過一會,煙霧就淡去。


    唐子默啟唇輕道:“收拾好了就下去。”說完轉身,複又坐到如錦的軟榻前。見她時不時地皺了皺眉,明明睡得很熟,卻不安穩。伸過手,就著她身上卷著的湖藍色深毯抱起,繞過屏風就往裏去。


    白芍見此,雖對早前唐子默的行為不解,但明顯察覺到了姑爺對主子的用心與關懷。手下動作快了幾分,收拾好了案台就退了出去。


    懷中的人兒極為輕盈,唐子默一手摟著她,一手挑了垂帳就將如錦放在被窩上。將毯子置於一旁,取過旁邊疊好的棉被就蓋在她身上。隻見平躺了的妻子往下縮了縮,往床外翻了個身,左手就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唐子默走不開,便隻好在床沿坐下,低頭望著還沉在睡夢中的妻子,歎了氣道:“你到底是怎麽了?我又要拿你怎麽辦呢?”口中盡是無奈,手撫向如錦的臉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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