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碾過厚厚的白雪,留下一道深深的車轍印。


    聽著窗外吱嘎吱嘎的細碎聲響傳來,一時間不知道是車軸傳來的聲響,還是細雪傳來的申吟。


    楚傾月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順手摸了摸頭上的翡翠琉璃簪子,腦子裏把以前看話本子裏什麽賜白綾、喝毒酒的劇情都過了一遍,卻忽然覺得眼下的事情,似乎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她倒是希望寧君威若想弄死她,倒不如光明正大的派幾個江湖高手來。


    但若是無聲無息的死在後宮裏,確實讓人覺得有些憋屈。


    雖然,以皇後的能力,未必能當真殺死她,隻是……


    恐怕而今連‘楚傾月’這個身份,也要徹底拋棄了。


    事情來得突然,她甚至沒時間去看看雪兒,若是今天就是‘楚傾月’的最後一天,她倒是還有很多事情,都沒來得及做完呢。


    然而,從腳下來到坤寧宮的距離,比楚傾月想象中要近。


    以至於不多時,她已經來到了坤寧宮殿前,可是她剛邁入殿門,卻忽然被告知,皇後娘娘還沒起床,可能需要楚傾月稍等片刻。


    聞言,她不過冷冷的勾了勾唇角。


    既然是皇後召見她進宮,又怎麽可能不記得今天還有要見她的這一項日程,反而在這個時候安穩的呼呼大睡?


    而楚傾月見狀,看見對方似乎沒有讓自己進門的意思,便不由得抿唇點點頭道:


    “既然如此,臣女便在這裏等娘娘醒來吧。”


    而接待楚傾月的嬤嬤卻欣然點了點頭,輕笑道:


    “難為楚小姐了,下這麽大的雪。”


    “臣女本分。”


    左右也沒有讓自己入宮的意思,哪怕已經明白對方說的話不過是客套客套,若是真的覺得難為她,起碼可以想辦法不讓她站在雪裏。


    可是此刻,看這個意思,擺明了就是個下馬威。


    楚傾月之前見過太多的宮鬥,隻是以她的身份,素來也不與宮鬥沾邊,隻是沒想到而今,自己也有成為話本中苦命女主的一天。


    今日的雪,似乎格外的洶湧。


    從昨夜一直到眼下,似乎沒有半分要停止的意思。


    而此刻,洋洋灑灑的雪落在她的毛絨衣領上,看見晶瑩剔透的冰花勾勒出獨特的形態,閃現出晶瑩的色澤,看見這樣的雪花越積越厚,而不多時,楚傾月整個人身上都覆滿了厚厚的雪,卻見她從始至終不為所動,隻是垂睫看著地麵,仿佛在欣賞雪色的美麗,又仿佛雙眼放空,什麽都不入她的眼一般。


    時間就在這樣的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楚傾月腦子裏默默地將自己學會的所有功法都過了一遍,又順便想了想若是今天能活著回去,應該怎麽安排來精進一番自己的修為,以便於救出雪兒的母親和做到答應九川拍賣行的事情時,皇後這才‘姍姍醒來’。


    聽到皇後醒來的消息,又過了快要半個時辰,這才見方才那位嬤嬤來到楚傾月麵前,畢恭畢敬道:


    “楚小姐久等了,娘娘已經醒了,正在前廳等著您過去呢~”


    楚傾月聞言,似乎這才回神般抬起頭來。


    見她應一聲是,掃了掃身上堆積的輕雪,這才緩緩邁步,隨著這位嬤嬤入宮。


    這一路上,卻似乎沒有再遇到什麽刁難。


    又或許是,楚傾月的宮規禮儀已經爐火純青到了對方已經挑不出毛病的地步。


    而此刻見到皇後,見她容顏精致目光有神,哪有半分‘剛剛起床’的模樣。


    證實了心裏的猜想,楚傾月卻沒在臉上表現出半分,此刻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聽皇後道一句請起,她落座於側位,確認了侍女送上來的茶沒有毒,眼中,卻不由浮現出幾許疑惑來。


    宮內的沉默似乎一時間將時間拉的老長。


    皇後不說話,楚傾月也幹脆一言不發,這個情況,她不知道皇後召見她入宮究竟是何意,可是眼下看對方一言不發,楚傾月卻忽然開始猜測——


    皇後忽然召見她,究竟是因為她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是……


    因為別的事情?


    而眼下沉默良久,皇後見到楚傾月竟然當真沉的下氣來一個字都不說,終究是見她無奈打破了沉默,輕聲道:


    “楚小姐,這簪子,你帶著可還喜歡?”


    “娘娘賞賜的,自然是極好。”


    若是尋常,楚傾月可能還恭恭敬敬的跟皇後娘娘客套兩句,畢竟現在吃的也是朝廷的飯,何況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為紀家著想,多說兩個字又不會少塊肉。


    隻是現在都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生是死,楚傾月實在生不出什麽恭維的心思來。


    何況經過了那件事,楚傾月就暗暗打定決心,這輩子隻要還有機會,離皇家的人遠點!


    而皇後見她一句話說完,竟然當真不說第二句話,當下心裏也不由得有些惱怒,卻保持良好的沒有浮現於臉上。


    見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保養良好的護甲,狀似漫不經心道:


    “楚小姐可知,本宮叫你前來所為何事?”


    楚傾月心知話題進入到了正題,隻是這種時候她可沒什麽跟皇後打太極的心思,更沒有互相猜測的意思。


    既然來都來了,無非就是生死兩條路,何況不管是哪條路,起碼她和皇後之間的梁子應該是結下了,隻聽她同樣語聲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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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女不知。”


    “當真不知?”


    “當真不知。”


    皇後聞言,皺著眉,從楚傾月的臉上看不出半分神情波動,一時間不由開始揣測,聽聞之前這女人是個傻子,可是眼下這個場景,究竟是跟她裝傻,還是當真聽不出她語氣中的不快之意?


    眼看著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而皇後看她這副軟硬不吃的樣子,似乎也懶得裝了。


    隻見她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沉聲道:


    “楚傾月,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臣女若是犯罪,自然有京兆尹的人來細說,娘娘若說臣女犯了罪,臣女倒當真不知所犯何罪。”


    隻是聽她說完,卻看皇後的臉色忽然難看起來。


    哪怕是一身華服,也擋不住她原本平靜的臉上忽然撕開的裂縫,隻見她咬著牙,一字一句仿佛都帶著幾分猙獰的意味道:


    “楚傾月,你是真以為本宮不敢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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