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大人身邊,最近跟了個漂亮的小廝。有眼尖的居民認出了臭著臉的少年是那天匐在晏侍衛肩頭的負傷男子,不敢多問,隻聽見大人偶爾會叫他“小毒物”,私下裏也就把這稱呼定了形。


    年關將至,領地內忙得熱火朝天。


    家家戶戶都在備置過年用的大小物件,領主府內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晏宏就像從沒出現過,帶著新晉主人的密令回了七絕門的大本營。


    而別扭的晏慶臉上永遠掛著別人欠了他千兒八百的神情,隻有在目光移到冰冷依舊的晏澄身上上,才會略帶暗暗的歡喜和羞澀。


    隻不過,這些總會在慕緋瑟出現時,化為烏有。一部分原因是殺她不成反而折了自己,更多則是因為她身側那個令他自慚形穢的仙祗男子。


    不難看出那女人與飄逸的美男是兩情相悅的,那他的七哥算什麽?是寡言的守護和不求回報的思慕?


    妖嬈少年氣結,卻也不想再與這女人多言。他說不過她,打不過她,再加上魂源珠內莫名被烙上了一個她的專屬記印,他的奴隸生涯,已然不可回頭。


    若說不後悔,那是嘴強。可晏慶絕不會再表露出來,慕緋瑟存心要羞辱折磨他,要是再知道他悔不當初,還不知會樂成什麽樣。


    現在也挺好的,雖然常被不明就裏的居民士兵們指指點點,但至少能每天看見他欽慕的七哥,倒也隨了他的心願。


    晏慶小算盤打得溜,晏澄卻是滿心困惑。主子沒殺那兄弟倆,反而將他們收為奴隸。名義上不好聽。可他見識過她對追隨者的態度。雖不排除少女想從身心兩方麵打擊暗殺者,又有霸占一個實力不弱的暗地勢力的可能,但,把那個跟屁蟲帶在身邊又是什麽意思?


    每每那束含情脈脈的目光掃過,晏澄總有些毛躁。要不是主子說過這是懲罰,他真想一腳把晏慶踹得越遠越好。這究竟是在懲罰誰呢!


    身邊人的反應,慕緋瑟看在眼底,默不作聲。她確實另有盤算。


    之前說過領地裏除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居民,就隻有朝廷派來的兵馬。無煞的駐紮小隊雖一直都是唯命是從的姿態,可那畢竟是一個即將與她再無夫妻名分的男子的勢力。


    她無意讓寧洛再付出。以後,保持著相安無事的距離就好。正愁沒有足以對抗未知危險的力量,七絕門就歪打正著地出現,一劍挑了那個禍水般的小毒物,倒不如製衡著這股力量歸為己用。


    馴服一個門派當然不會這般簡單。可那兩兄弟似乎都對晏澄極為關切。興許,這當中的恩怨情仇,讓三個截然不同的男人間。有了剪不斷的羈絆吧?


    慕緋瑟不願在身邊埋下定時炸彈,給冰山侍衛一點時間,讓他盡早理清這些關係,對她而言。有益無害。隻不過,那小毒物的取向……


    愛情這玩意兒。果然不分時間地點,性別更是不能阻攔。她如是想著,輕笑不語。


    就在神奇之地一片祥和之際,遠在千裏外的暗羽皇城卻在經受著百年不遇的雪災天氣。


    嚴酷的寒冬帶走了很多窮人的性命,也讓一個傳言不脛而走。


    大康的太子殿下得了重症,已經數月不能人道。僅有兩男三女的皇儲並不能確保繼位後下一代接班人的優秀,消息傳出,讓朝野一片嘩然。


    更多人選擇了相信這次的雪患是上天的懲罰,是在警告老皇帝做出明智的選擇。


    流言蜚語漫天飛舞的同時,深受質疑的太子殿下禍不單行。他的兩個兒子一前一後染了風寒。臥榻不起。這本是冬日慣常會出現的小病,卻讓太醫們束手無策。


    大康皇儲焦頭爛額之時,他的七弟卻收斂了慣常的紈絝形象。大張旗鼓地捐出了很多銀子,對那些流離失所的貧民布粥施藥。還召喚了他平日的狐朋狗友一道行善。有人好奇問起,閑散的平王說了句惹人深省的話語。


    “民乃一國之本。天子腳下,更要慎重待之。我往日隻會胡吃海喝,也不見為父皇分憂。而今天災橫行,皇兄又掛念著兩個可憐的侄兒,我能做點什麽,終歸是好的。”


    平日惡名昭彰,卻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民間對平王殿下一時感激不盡。興許是不願輸給聲明狼藉之人,皇城中的王公貴胄紛紛慷慨解難,令原本因賑災而頭疼不已的老皇帝龍顏大悅。


    朝中暗流湧動,也讓局勢越發不明朗起來。隨著三位派往神棄之地的大臣歸來,更是將這潭渾水攪得汙濁不堪。


    “陛下,神棄之地的繳糧已全數繳納,督軍會在開春後敦促餉銀上繳。此番前去,臣等收獲頗豐。慕領主德才兼備,深受好評。如今的神棄之地,已然有了幾分往昔的繁華之景,相信慕領主會將這份勢頭保持下去,以示陛下的皇恩浩蕩。”


    戶部侍郎朗聲呈稟,聽得老皇帝夜商頻頻點頭。畢竟是寧尚書的下屬,又不敢開罪雄踞宰相之位多年的慕天鶴,淨撿著好聽話講的戶部侍郎哪裏有膽子說出半字非議。


    “女娃不愧是天命之人。短短一年時間,就帶給了朕如此驚喜!好!”夜商哈哈笑著,毫不避諱地大肆褒獎,聽得眾臣神色各異。


    接到恩師使的眼色,此前的欽差大臣跨列而出,神似委屈地說著:“陛下,慕領主雖說能力卓絕,可終究年輕氣盛了些。臣秉公提出了疑問,她非但不答,還將臣數落一通。還說……”


    故作遲疑的樣子讓老皇帝心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愛卿直言即好。”


    “臣遵旨。慕領主說,在她的領地內,任何人都不能幹涉她的舉動,她才是那片土地的主子。臣被威脅得敢怒不敢言。大康的國土內,竟有人敢如此大言不慚,簡直是對陛下皇威的衝撞。”


    李姓官員義憤填膺的話語讓眾臣一陣竊竊,多數人一直對那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能位居高官一事不滿。聽到欽差這麽說,更是把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老神在在的慕天鶴和溫文爾雅的寧尚書身上。


    老皇帝也沒什麽反應,淡而無味地說了句:“朕的聖旨中早已賦予了她此項權力,除了對朕要有交代,她確實無需理會別的。”


    平淡的維護,也令柴奇俊聽出了異樣的意味,他看向了臉色陰晴不定的太子夜梓皓。深感不安,忍不住出言道:“陛下,如今慕領主乃魂師之實已傳遍天下,更在翎國皇太女冊封大典上大出風頭。據聞神棄之地的各類寶物,她盡收於囊。如此招搖,隻怕會惹人猜忌啊……”


    “陛下,天命之人本就會帶來種種神跡。而今翎國與我大康交好。又有無數百姓因此獲益,若是一再無端猜忌,隻怕會寒了那些赤子之心。陛下,臣以為。朝廷應該昭告天下,弘揚慕領主的美德。以此來激勵更多年輕人全心報效大康。”


    寧謙出乎意料地先站了出來,力挺未過門的兒媳,看得夜商和慕天鶴暗暗點頭。


    此話一出,李姓官員突然陰陰說著:“寧大人,朝堂之上,可不能因私廢公。慕領主與寧二公子的婚事盡人皆知,如此偏袒,有失公正啊!”


    “李侍郎此言差矣。縱使慕領主與犬子無婚約一說,寧某也會遵循事實而言。”寧尚書溫和卻不失強硬地回著,瞅了瞅一語不發的老皇帝。眸裏也多了些篤定。


    “可惜,慕領主不見得領您的情啊!未滿十五,她便在府中豢養了個樣貌出眾的男子。雖對外稱是城中醫者,可分明就是住在那領主府中的。回朝那日。她還不知從哪裏擄來一個花容月貌的少年,另外兩位大人都看到了。不講女德,行徑荒謬,實屬我大康之辱!”


    激動地說出這番話後,李姓官員不禁有些後怕。不單是慕天鶴和寧謙怒目相向,就連沉默的老皇帝也虎目圓睜。


    “放肆!朝堂之上,豈容你李立山胡言亂語?女兒家視名節為珍寶,今被你如此詆毀,傳出去,她還不受盡天下人恥笑?”寧謙憤怒地斥責著,讓原本想出言維護的慕天鶴定定地看了看這位壯年官員的翹楚,曆經滄桑的眼眸中閃過了些許不解。


    “下官句句屬實,絕無虛言!”本想退縮的吏部侍郎得到了太子太傅的暗示,瞬即硬氣回著:“寧大人,下官本無意在陛下和眾同僚麵前讓您丟臉,隻是,那慕領主確實有不守婦道之嫌。領地內眾人皆知那名雲姓男子和她的關係非同一般,就連小濮陽將軍與一眾兵士都親眼見識過她與該男子的親昵舉動。礙於她身份尊貴,眾人有口難言。您若不信,回府問問寧二公子,他這次抱病不起,是否是被氣出了心疾?”


    金碧輝煌的金鑾殿死一般寂靜,寧謙被氣得白麵漲紅,卻說不出半字。慕天鶴憂心忡忡地望了眼神色莫測的老皇帝,竟也不做聲。


    “確有此事?”半晌,夜商終於開口。


    “啟稟陛下,臣絕不敢妄言。”吏部侍郎表麵正經無異,心裏卻無比怨毒地想著,慕緋瑟,我看你這次怎麽翻身!


    老皇帝淡漠地看了眼從始至終不講話的夜梓皓,又看了看隱含興奮之色的太子太傅柴奇俊,最終把視線投向了慕天鶴。


    “慕愛卿,你怎麽看?”


    “陛下,不過是些年輕人的情愛之事,放在早朝來講,是否小題大做了些?”不愧是一朝宰輔,慕天鶴輕描淡寫著,將自家孫女疑似失德的控訴歸成了不足掛齒的小事。


    老皇帝眼帶笑意,倒也配合,“與朕想的,倒是如出一轍。與翎國相交甚多,作風受其影響也在所難免。女娃的未婚夫婿都不曾聲討其妻惡行,你們還爭辯起來了。”


    “陛下,慕領主現今受多方矚目,若是被他國恥笑我大康竟讓行為不端的女子入朝為官,並有一地掌管。大康的聲望何存啊?”柴奇俊陰狠說著,鄙夷地看了眼培養出這等貨色的慕天鶴,心裏很是快慰。


    “好了,好了,別動不動就提什麽大康聲威!這次若非女娃在翎國大放異彩,他國會紛紛派出使臣與朕的大康交好?柴卿家,凡成大事者,不拘於小節!別忘了,她是魂師,本就可自主決斷自己的婚事。朕看她對寧家小子還不錯。不會出岔子的。此事,朕今後不想再聽到半字!”


    不耐,老皇帝夜商拍著龍案一陣訓斥,驚得眾臣連聲稱是。再尖銳的批判,也奈何不了顯而易見的維護之舉。


    且不說慕緋瑟陣營的高官們作何感想。也不提柴奇俊等人如何不甘,單看太子殿下的反應,就很是奇怪。


    本該趁機大肆抨擊少女的夜梓皓隻是靜默聽著眾人唇槍舌戰。心裏卻不斷思索著近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黴事。


    原本決計不會走漏風聲的消息,如今傳得沸沸揚揚。雖然他妄圖用無稽之談掩蓋,但兩個兒子相繼病倒,著實讓他一陣驚慌。


    無後的皇儲。相當於是葬送皇族血脈。他浸淫權勢爭鬥多年,很快便想到了自己曾經的愚蠢行為。給他帶了怎樣的惡果。


    她竟然是身懷絕技的魂師!雖然那事做得毫無把柄,但他就像被認準了一般,無聲無息地就失去了身為男子的最大能力。他不斷喬裝出宮,遍尋名醫,卻依然被宣布不能再人道。


    怨恨叢生,夜梓皓便興起了將那該死的女人殺之而後快的念頭。尋上七絕門是無心得到的情報,據說從未失過手的殺手幫派居然在翎國之行後,拒絕接受他的任務。即便之後將報酬提高至五十萬兩,還是沒能撼動那否定的回答。


    幻魂大陸也並非就七絕門一家做這種人頭買賣,可一聽是要刺殺慕緋瑟的。所有人都立刻回絕了委托。


    並不是那少女有多強悍,或是她身邊有多厲害的侍衛,而是因為天魂宮已然介入了發生在鳳羽皇城發生的獸襲事件。據說還有不知名的勢力也在糾察此事。令道上人人自危。


    矛頭雖未明確指向這位名滿大陸的天命之人,但此時若是輕舉妄動。被天魂宮揪出,或是被那股雷厲風行的力量打擊,又豈止是魂飛魄散那般簡單?


    直到這個時候,夜梓皓才意識到,看似毫無關聯的背後,有隻無形的大手正在緩緩推動著事件的發展。不僅皇儲資格被質疑,還有個多年來他早已疏於防範的七皇弟冒了出來。


    引領了上流社會解囊救難,又收斂了往日的荒誕行徑,夜梓暘顯然是有備而來。一場大雪毀了無數人的家庭,卻造就了平王殿下出色表現的機會。


    而夜梓皓正在那時每日揪心於兩個孩子的一病不起,對東宮中的眾妃又打又罵。等他反應過來該去做分內事時,已經傳來了父皇對平王讚歎連連的消息。


    萬一,廢儲另立……太子殿下不覺在布滿了暖爐的金鑾殿上打了個寒顫。他當年事布置了多久才能爬上這個位子,怎麽可能拱手讓出?


    他的病一定能治好!他的皇兒一定會沒事!他的太子之位,以及未來的龍座,都隻能是他的!


    滿目陰鷙,夜梓皓冷冷地看向了年事已高卻依然精神抖擻的老皇帝夜商。父皇從來不待見他,要不是他和母妃周密的布局,那個占據了父皇全部疼愛的人,應該早就登上了太子寶座。


    那又如何?那人終究以最不堪的死法命赴黃泉,父皇啊,別讓兒臣再次對您失望,不然……


    ******


    紛亂的早朝結束,慕天鶴一反常態地沒有回府,邀約著心事重重的寧謙,一道去了皇城中權貴們最愛去的隱秘銷金窟。


    都不是貪戀美色之輩,二人挑了個臨湖的房間,輕呷著溫熱的美酒,靜坐無言。


    半晌,寧尚書說著:“慕大人,少華兄近日身體如何?”


    慕少華自從被重創後,一直對外宣稱是不慎被遊蕩的野獸襲擊,天氣嚴寒,也讓本就沒好利索的男人重新躺回了榻上。


    聽見問起了唯一的兒子,慕天鶴老臉滿是疲倦,鬱鬱說著:“不好不壞。寧洛呢?聽說病得不輕啊?”


    “他身子向來弱,此次寒冬難捱,著實讓人操心。有勞慕大人惦念,寧某代犬子謝過大人。”寧謙臉上有說不出古怪之意,嘴裏答得很客氣。


    慕天鶴歎了口氣,緩聲道:“寧大人,慕寧兩家本是姻親之好,又何須如此客氣?”


    “隻怕寧某病懨懨的兒子,攀不上您家的高枝了。”要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寧謙是出了名的儒雅溫和,今日因為兒子的未婚妻被眾人奚落,再淡然,也會覺得顏麵盡失。


    慕家家主意外地沒有出言安撫,想到那張俏臉曾經無比堅定地說過要退婚,滿心喟然。“也罷,如此也是汙了寧府的名聲。寧大人,兩個孩子的婚事,就此作廢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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