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一陣混亂,宋妃泰然模樣不再,指著夜梓暘母子尖銳喊道:“都怪你們!若不是你們要強行進殿,怎會出此紕漏!”


    這話說得很是巧妙,不單是杜妃,連平王也被指責其中。可偏偏是這話,讓慕緋瑟和神佑天師不約而同皺起了眉頭。


    一老一少默契地沒有多言語,徑直要往殿內走,卻還是被那些置若罔聞的侍衛攔在身前。老者冷哼,眯眼望向了看似慌了神的太子,“殿下,你的人還不退開麽?”


    “天師要進當然可以,但這慕緋瑟和她的人進不得!”


    人命關天之際,夜梓皓竟有心思糾結她是否有進入資格,霎時惹怒了本就心氣不順的少女。她立在台階之下,目光似刀鋒般掃過還站在原地的男人,漠然說著:“我大康若今晚傳出國喪,太子殿下,就是因為您在這裏多有阻撓。”


    夜梓皓聞言一窒,沒等他吭氣,一旁的宋妃已經狠狠地瞪著豔壓群芳的少女,斥道:“大膽!竟敢詛咒陛下,還對本宮的皇兒無禮!慕緋瑟,皇宮豈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姐姐,現在可是陛下的龍體為重。慕領主被譽為天命之人,一道看看陛下的情況,又何嚐不可呢?時不我待,您還是讓太子殿下把人都撤了吧。”杜妃終於開口了,溫婉中透著焦急。


    句句在理的話語讓宋妃一時無言相對,又有數十雙眼灼灼地盯著她,百般不願地揮退了那群侍衛,這才算是讓出了一條道。


    慕緋瑟冷淡地瞥過略顯跋扈的夜梓皓母子,臉色沉靜地緊隨天師身後,還沒走近。就清晰地辨認出了木屬性魂源力的波動綿延不絕。


    龍榻旁站了幾名皇家供養的魂師高手,愁眉苦臉的樣子令進入的眾人都心裏一沉。那些綠意盎然的光點出沒在夜商消瘦的身體中,卻不見其效。


    神佑天師快步上前探著老皇帝的脈象。慕緋瑟和同行的兩名男子被有意無意地擋在了人牆之外。杜妃和夜梓暘機警側身,少女會意地走至龍榻旁,顧不得與利欲熏心的太子爭辯。輕聲問著夜商的情況。


    “陛下尚有微弱的脈搏,但體征衰竭的速度極是迅猛。木屬性魂源力竟不能挽回半分,太奇怪了。”天師沉聲說著,滿臉肅然。


    “天師大人,容晚輩試試。”慕緋瑟暗歎,有些頭疼要編造何種名目來解釋自己的異能。


    沒有直接向太子請示,但並不代表此人會袖手旁觀,夜梓皓急急出聲:“不可!連七星木屬性魂師都不能解決。你一個火屬性魂師添什麽亂呢!”


    曆經各種明裏暗裏的鬥法後,康國太子算是跟少女撕破了臉,語氣之不客氣前所未見,但他全然忽略了他口中的魂師代表著怎樣的勢力。


    無論在哪個時空,總會有人印證腦殘者無藥可醫這個真理。寧洛曾經跟她提過夜梓皓及其母妃是心狠手辣之輩,也頗有頭腦。或許這廝是被毀了男子能力後,腦子也一並萎縮了吧?


    少女輕蔑地斜了他一記,從天師手中接過了老皇帝瘦得青筋嶙峋的大手,無由來地有些心疼。


    微微歎息著,熟悉的銀點在虹光的綠芒中悄然混入。直逼夜商的各個髒器而去。


    也就是在這樣的往來中,慕緋瑟得知了魂源力無效的真正原因。在老皇帝體內流竄的,正是之前害苦了她的閉魂草氣息。


    從來沒聽說過這玩意兒還能用來對付無魂源力的人,少女麵色一緊。不敢放鬆對霧蒙蒙的氣息追攆,眼睛卻看向了嘟嘟囔囔的夜梓皓母子。


    閉魂草的威力在於,蹤跡難尋,害人無聲,而且它對魂源力有絕對的吞噬作用。雲若瀾之前說過,能徹底壓製這種魂師克星的,除魂宗外,別無他想。


    腦筋飛快運轉,她還發現灰撲撲的氣息附近如影隨形的是補身聖品——仙葉花的殘餘。那是王公貴胄才享用得了的一等補品,身為一國之主,仙葉花熬湯製茶後飲用,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莫非兩種對普通人無害的食物相遇後,便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老皇帝的髒器有明顯過度活躍而後又極速衰竭的跡象,不管他是否有恙在身,這些在醫者和魂師看來,都不會想到是閉魂草在從中作祟。


    手段真不一般呐……慕緋瑟輕嗤,手下一點不見放鬆,全神貫注地指揮著修複異能先護住了夜商的重要髒器。


    眾人隻能看到少女握著老皇帝的手,青綠色的光點隱約閃爍,卻不知道她在做何事。夜梓皓耐不住心頭的不安,陰陽怪氣地說著:“耽誤了給父皇診治的時間,萬一有個好歹,領主大人怎擔得起這個責任!”


    “殿下多慮了,天命之人的名頭可不是作假的。緋瑟領主的能力是我等無法估量的,陛下雖還未清醒,可呼吸已經恢複正常,相信不久便會轉危為安。”神佑天師見夜商麵色已有回轉,不鹹不淡地應著太子的話,眼中有說不出反感。


    他們爭辯的當口,晏澄警惕地護在了主子身邊,唯恐此時會有意外發生。寧洛也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殿內神色各異的人,琥珀色的眸子閃過淡淡的厭惡。


    就在流溢著詭秘的氛圍中,龍榻上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悶哼,眾人隻聽得少女清冷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如釋重負的歡喜,“陛下,您可還有何處不適?”


    “朕很好,女娃,辛苦你了。”夜商的嗓音帶著些許嘶啞,在少女的攙扶下坐起,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他的滿眼溫情卻在看到圍上來的眾人後,轉成了平靜無瀾的漠然。


    七嘴八舌的問候熱騰著冷清的寢殿,更有啜泣聲不絕於耳。慕緋瑟沒有起身,依然坐在床沿,身上漾出層層波光,阻隔了眾人過度靠近。


    “寧小子也來了?好,你和晏澄先到麗潛殿歇會,天師,有勞您費神,朕想跟女娃單獨待會兒。其他人,都跪安吧!”


    緩過了勁兒,老皇帝有些冷淡地說著,語氣中的堅定不容反駁。目光掃過伴於身邊多年的兩個妃子和褒貶不一的皇兒,他滿心錯雜。


    慕天鶴的離世讓他心疾複發,卻意外地在頭幾日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氣力。可好景不長,他很快便異常疲累,最終倒在了散朝之時。浸淫權術之道多年,夜商怎會不知此番身體大起大落背後的貓膩。


    幸虧天師和女娃都趕回來了啊……老皇帝唏噓,待一幹人或不甘或惶然或心緒萬千地退下,一反常態地握住了慕緋瑟的手,慈祥說著:“孩子,苦了你了。”


    少女還有些頭暈,一時被夜商的動作和語調弄懵,半晌應道:“陛下,這是臣的本分。”


    “此間並無外人,不用這些個禮數。天鶴走了,朕能信任的人越來越少,莫不是你也要疏離朕?”


    老皇帝的黯然讓她有些無所適從,隻得放軟了音調說著:“您剛醒,別想太多。爺爺剛離世,您若再有閃失,大康可承受不起這等打擊。”


    “朕怎麽也沒想到天鶴竟會走得這麽早。時也命也……”


    “陛下,臣有事相求。天師和覺遠大師已答應了臣的邀請,請您下旨徹查爺爺的死因。”說起這個,慕緋瑟也想到了刻不容緩的調查,略帶歉意地向精神不佳的老皇帝提出了請求。


    夜商臉色一沉,嚴肅問著:“有異?”


    “恐怕是的。您的情況也非尋常,如今不能再姑息養奸了。”黑眸閃過絲絲殺意,少女對即將到來的風雨頗感憂慮。


    怒極,老皇帝重重咳了幾聲,揚聲叫進了恭候在殿外的主事太監,語速飛快地下旨。


    剛回宮的神佑天師便領著康國國君的旨意,找到了應邀前來的覺遠大師,在夜色已深的漆黑中,徑直朝慕府而去。


    與此同時,幾道聖旨同時發向幾大重臣之府。一直懸而未定的宰輔後繼,在七天後,落到了戶部尚書寧謙的頭上。風度翩翩的寧家家主將繼續兼管戶部大權,直至選拔出新的官員。


    虎威將軍濮陽浩德將臨時接管皇城禁衛軍,在暗羽皇城城郊駐紮的軍隊隨時待命,以防不測。


    而昔日望族杜家也被一旨召回朝堂,從旁見證慕丞相過世一事的調查情況。


    這一夜,無人能眠,風雨欲來的沉重氣氛令所有人都倍感焦灼。處在風暴中心的老皇帝夜商無奈而痛心,看到安坐在一旁的少女,更是滿心愧疚。


    等他雷厲風行地下完所有旨意,天色已漸亮。老人疲憊地說著:“孩子,你似乎有許多話要問朕。”


    “陛下,該知道的時候,臣總會知道的。凡事發生必有緣由,臣都明白。您先睡一會,有臣陪著您,放心。”


    慕緋瑟勾兌好了養心蜜蜜汁,服侍老皇帝喝下,一臉平靜。她或許是皇室中人,這個想法在老皇帝醒後更得到了真切的印證。


    身份之於她而言,無足輕重。但那些她該去回饋的恩情,那些她不能無視的仇恨,終歸要以她的方式一一解決。


    要戰,便戰吧!為了能自在地生活在這片天空下,她將不遺餘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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