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老皇帝的旨意,宮中眾人即便想去探望,也被後怕連連的安公公盡忠職守地一律拒之門外。(.無彈窗廣告)


    不過淺眠了一個時辰,夜商就在高度警戒的少女守護下醒來。養心蜜的功效之於普通人而言愈發明顯,看著老皇帝紅潤不少的臉色,慕緋瑟微微勾起了嘴角。


    細心地扶他在殿內走動了一陣,片刻不曾停歇的少女待老皇帝洗漱更衣後,攜手去了掛滿白綾的慕府。


    沿路跪滿了聞風而來的妃嬪皇子,連大臣們也密密麻麻地聚在皇輦經過的城門口,其中就包括新官上任的寧謙。


    一躍成為宰輔的寧大人依然是一臉謙和,問候過奇跡般康複的老皇帝後,寧謙請旨一同前往,獲準後擠上了其子寧洛的馬車。


    慕府是近期城中最熱鬧的地方,而今因為皇帝的到來,變得越發喧騰。百來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皇輦剛行至府門,就聽得裏麵淒厲的哭喊震破天際。


    “開棺驗屍也驗過了!我父親的遺體為何還不能放進棺柩?人人都偏信慕緋瑟那孽女的一麵之辭,是要一代忠良連死後都不得安生麽?!”


    配合著慕少華聲嘶力竭的吼叫,慕府的女眷們哭得悲戚,偶爾也能聽到唯一稚童的哭喊,禁不住讓慕緋瑟眉頭緊皺。


    “迎聖駕……”安公公的尖細嗓音穿透了那份擾人的雜亂,瞬時令空氣一滯,隨即響起了整齊劃一的請安聲。


    少女的目光首先尋到了神佑天師和覺遠大師,見他們麵色凝重地朝自己搖了搖頭,心下一沉。難道是她錯怪了慕少華?


    棺柩停在了府院前庭,慕天鶴被移了出來,安放在架起的木板上。周遭跪著一群披麻戴孝的男女。怕衝撞了龍駕,他們輕聲嗚咽著,卻都用恨意十足的眼神死死盯著鬧得慕家家宅不寧的罪魁禍首。


    趁老皇帝在詢問情況。慕緋瑟目不斜視地緩緩走向了慕老太爺的屍首。眼看著老者安詳的臉龐,她鼻頭一酸,淚水就湧出了眼眶。


    “陛下。恕臣無禮。此女已經被臣逐出了家門,臣懇請陛下將此人驅離。”慕少華情緒很激動。痛苦地捂著胸口,看得眾人一陣蹙眉。


    夜商也正為不得其果納悶,瞟眼看到默默流淚中的少女,眸中掠過心疼之意。不好在這種時候駁斥慕天鶴唯一子嗣,他肅然說著:“少華,女娃是陪朕來的。你們的家事朕不會管,但她是朕欽點的領主。你多少還是克製些。”


    老皇帝的話令慕少華噤若寒蟬,幾欲出聲的秀琴被慕清韻死死扯著,這才沒有做出更多失儀之事。


    太明顯的偏袒讓慕緋瑟獲得了調整情緒的時間,她抹去了眼角的淚跡,細致檢查起了慕天鶴的遺體。


    正如兩位高人所說的,老者的遺體除了已經開始腐化的髒器,檢查不出任何問題。就算她動用了魂源力和異能齊齊上陣,還是沒能找到端倪。


    就在愁眉不展之際,啾啾的聲音突然在少女心底響起。“小緋緋,老頭子的魂源珠看過麽?”


    “他是普通人。檢查魂源珠有何用?”話是這麽問的,但她還是集中能量侵入了慕天鶴的魂源珠。


    小黃鳥趾高氣昂地說著:“呆呆說它聞到了一股惡臭,像是閉魂草的味道。”


    “咩……”


    聞言一驚,慕緋瑟靜心感應著魂源力傳回的信息。果不其然。與她之前魂源珠如出一轍,慕天鶴的魂源珠呈現著如水泥封閉的模樣。


    她緩緩抬起了頭,不帶任何感情地問著:“慕侍郎,慕丞相生前可服用過仙葉花?”


    “自然用過。禦醫說此藥溫補,最適宜年長者服用。[.超多好看小說]你不會說是仙葉花有問題吧?”慕少華臉上閃過些些慌亂,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仙葉花沒問題,可我想問,閉魂草你是打哪裏得來的?”少女直起了身子,不再壓抑心頭的怒氣,直接丟出了令人屏息的問題。


    男人英俊的麵容驀地有幾分扭曲,故作泰然地答著:“什麽閉魂草?我不知道!你不要扯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毀我清譽!”


    盡管他極力否認了,可聽了少女的話,神佑天師和覺遠大師不約而同地快步走近,查探著他們可能忽視了的魂源珠。


    “阿彌陀佛,陛下,慕丞相的魂源珠內果然有閉魂草的殘留。此草早已被天魂宮勒令毀滅,眼下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逝者體內。雖無記載表明對普通人有害,但想必與慕丞相暴斃有直接關聯。”頗有心得的覺遠大師最有發言權,冷靜地指出了關鍵所在。


    “陛下,擅用閉魂草者,無論身份,天下魂師可先誅而後報。如今竟在大康出現,隻怕天魂宮也會出麵幹涉了!”神佑天師麵色愈沉,看向慕少華的目光也從原本的抱歉轉成了森冷。


    兩位高人的話引起了現場一片混亂。


    且不說慕府上下同心協力地齊喊冤枉,也不說老皇帝怒不可遏地呼喝著隨行軍馬抓人,單看慕緋瑟的一臉清冷,就足以讓一直安靜在父親身邊站著的寧洛擔憂不已。


    不顧合不合規矩,病美男悄然走到了自家未婚妻身邊,牽住她的手,低低問著:“瑟瑟,還好麽?”


    “如果真是他,我當年魂源力盡失,也肯定與他有關。對我這個外人如此也罷,那是疼他至深的父親,他竟也能下得了手?”少女身上止不住的寒,想到慕天鶴最後的書信,更是滿心黯然。


    “人迷失了心智,瘋狂起來確實難以捉摸。你別想太多,而今即便你不出手,皇家和天魂宮也不會放過那人。”寧洛柔柔安慰著,對慕少華可能的弑父之舉也極為憤慨。


    慕緋瑟點點頭,冷冷看著還在大喊冤枉的男人,從懷裏掏出了貼身攜帶的信箋,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準備讓這個不知悔悟的男人最後一擊。


    “慕侍郎,爺爺生前給我寫的最後一封信,你看看吧。”


    慕少華一愣,遲疑接過,在突然鴉雀無聲的環境裏,攤開了自家父親的絕筆。


    “瑟兒,轉眼又一個新春,你也到了及笄之年,我甚為欣慰。你在慕府的日子受了不少委屈,所幸都挺了過來。對你的虧欠,或許再也無法彌補,但我深信你是個懂事而堅強的孩子,會明白我們避而不談的話題背後隱藏著何等的沉重。”


    “現今你羽翼漸豐,那些曾經發生在你身上不愉快的事情,終究也會被你一一查證。我隻有一個請求,少華是我唯一的兒子,做了再多錯事,也是我這個做爹的不好。我不奢望你能饒恕他,但請你保住慕家的血脈,必要時,能為慕家撐起一方容身之所。”


    “瑟兒,人有無法選擇的出身,有不得不痛下的決心,也有無可奈何的忍耐。少華是被我逼到這份上的,就算他有了什麽妄然之舉,把他拉回正途,就當是成全了一顆愧疚的為父之心。”


    “你注定是傲立於世的一代領主,我期待著,你會有平安幸福的人生。慕天鶴字”


    不長的信箋,被慕少華顫抖著雙手反複讀了一遍又一遍,他全身戰栗不止,久久之後,發出了一聲不知是悔恨還是歉疚的悲愴長嚎。


    “爹……”


    眾人隻見他匐到了慕天鶴的遺體上,嚎啕大哭。不明所以的人們麵麵相覷著,老皇帝也用眼神詢問著麵無表情的慕緋瑟。


    她微微搖頭,手裏攥緊了慕天鶴贈予的象征慕家大權的玉佩。一直沒機會還回去的物件,成了老者最後的請求,她躊躇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就在眾人靜默之際,慕少華突然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少女身前,用說不清意味的眼神凝著她。


    “我愛芊黛,生平僅有的愛戀,全部給了她。可是,她頂著我夫人的身份,我卻碰不得,挨不得。我隻是個褲帶兒,三十多年來隻能遵循父親的話行事。我恨父親,恨他左右著我的人生,恨他剝奪了我追求夢想的權利。對你下手,對他下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癡狂的話語讓眾人神色一緊,老皇帝正要出聲斥責,卻被慕緋瑟輕輕截下了話頭。


    “結果呢?你得到了什麽?用你父親的性命,換來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當真值得麽?萬人之上又如何?弑父的事實會永遠纏繞著你,日夜煎熬,如蛆附髓。慕家又會因為閉魂草一事被整個幻魂大陸唾棄,你所謂的夢想,就是毀了所有愛你的人麽?”


    慕少華動容,回頭看著已然驚恐得說不出話來的女眷們,滿目悲涼。


    他驀地奪過了護在皇帝身邊的侍衛的劍,直直指向少女。眾人驚呼,被劍尖所指的佳人卻麵不改色,依舊平淡地看著他。


    “緋瑟,對不起。”微不可聞地說完這句話,慕少華的劍鋒陡然一轉,猛地劃過了自己的脖頸。


    鮮豔的紅液噴湧著,在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她聽清了男人那聲如稚童純真的輕喚,“爹爹……”


    殘酷的真相,因慕少華的自刎,愈發惹人深省。


    慕緋瑟沒有再看向哭號中的女眷們,仰頭看著飄起了細雨的天空。她可以阻止的,但她無法原諒慕少華曾經對她和慕天鶴做過的事情,終究沒有動彈。


    曾經風光的慕家,要成為曆史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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