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夜霓徹夜長談,慕緋瑟暗中召出兩名隱藏了行跡的魂師,好生叮囑一番,再次上路。


    越往北走,天氣越是寒冷,風雪交加的天氣並沒有影響他們的腳程。


    整個人被罩在毛絨滾邊大氅裏,少女安靜地接受著自家侍衛的悉心照料,偶爾也會看著他發發愣。


    說不出哪裏有些古怪,晏澄的眼神似乎變得很溫柔,盡管他一直都是神色緊繃的模樣。


    暗嘲著自己太過敏感,慕緋瑟沒有過多糾纏。天魂學院近在咫尺,兩年後重返此地,她那微不足道的小糾結,盡數被故地重遊的唏噓掩蓋。


    冬月十五,出了康國的邊境,巍峨的群山下,那處不亞於幻魂大陸任何城鎮的地界赫然現於眼前。


    慶典在即,往日頗為幽謐的天魂學院而今熱鬧不凡。


    進入天魂學院那道高大的院門後,所有人都必須徒步而行,禁車禁飛,嚴禁私鬥,且每個人都需按引接人的指示來活動,不得擅自闖入其他地界。


    這是外來客人必須謹守的院規,慕緋瑟不可置否。她淡淡地朝那些負責接待的年輕學子們點頭稱謝,在他們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中,緩緩進入了那抹消散靈魂曾經最喜歡的地方。


    “小姑娘,好久不見。不看請柬,還真認不出你了!”


    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少女微抬眼瞼,看清來人後,嘴角輕揚,福了福身,“吳掌事,萬福。”


    負責引接慕緋瑟的,正是曾在刑堂中多有維護的三掌事。還是那身特製的刑堂黑衣,還是一臉若有似無的淡笑。


    老者眼中閃過一些驚豔,拱手朝已然晉升為魂師的少女回禮。笑道:“有禮有禮!人手不太夠,我這個刑堂的老頭子也得出麵待客,你將就將就。”


    “得您出麵。晚輩受寵若驚。何來將就一說?”對曾經善待過自己的人,慕緋瑟也很是客氣。[.超多好看小說]殊不知這正是抹不開麵子的天魂學院特意找了刑堂三掌事前來接待的關鍵原因。


    將日後名動天下的少女半強迫地請離天魂學院。或許是一眾師長做過最後悔的事兒。互相埋汰對方有眼無珠的同時,他們也在各自心驚著,久未露麵的天魂宮三長老竟會親自向這名被迫離開學院的少女發出邀請。


    曾教導過慕緋瑟的師長,曾欺侮過她的同門,都在為這次會麵忐忑不安。少女成為領主後的鐵血做派和有仇必報的個性,讓他們都陷入了惶然之中。此番令吳掌事先行接待,也隻期望她能看在學院也是情非得已的麵上。淡忘曾經的不愉快。


    天魂學院的想法,少女心有所悟,並不願深究。


    她無意再跟這裏扯上什麽關聯,自然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找那些小人麻煩。對她而言,揚眉吐氣之類的詞匯,用在他們身上,太抬舉他們了。


    見昔日因怯懦被同門恥笑的醜丫頭出落得楚楚動人,儀態萬千,吳掌事有些感慨。加之她態度和善,他也不覺為學院部分好事者的小肚雞腸一陣汗顏。


    故人重逢。說不上有多親熱,但多了幾分意料之中的友好,終歸是遂了那票憂心忡忡之人的心願。


    慕緋瑟一邊聽著老者講說慶典安排,一邊環顧著印象中的幽美之地。臉上從始至終都是一派恬淡。


    此次獲邀觀禮的魂師大多是氣質不凡之輩,能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受萬眾矚目,少女也不以為意。可而今美若仙祗的慕家可憐蟲到來,由刑堂三掌事親自陪同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天魂學院。


    或許是天魂宮有私令,又或是天魂學院對前事多有愧疚,慕緋瑟被告知可以隨意在學院的公共區域出入,聽得她秀眉微挑,滿眼玩味。


    告別了囑她先好生休息的吳掌事,揮退了客房內恭候的侍婢,少女還在想著該不該去拜會曾幫過自己的師長時,熱乎乎的帕子就覆上了她的小手。


    晏澄笨拙地擦拭著主子的手,生怕自己弄痛了她,動作無比輕柔。她微涼的指尖偶爾劃過他的掌心,不由蕩起了沉默男人心中的圈圈漣漪。


    少女輕抿著粉唇,有些吃不準晏澄最近凡事親力親為的服侍是為何。她並不覺得冰山侍衛在借機與她親近,以他老實的個性,無非是在一絲不苟地執行著照料她的使命。可,為什麽她總覺得有些怪異呢?


    盯著他泛紅的耳根看了一陣,任他幫自己暖和著雙手,慕緋瑟輕聲說著:“晏澄,晚上你住在外麵的房間。這裏不會有什麽亂子出現,好好休息就是。”


    “嗯。”冰山侍衛沉穩地應著,若不是臉上有可疑的紅暈,倒是與往日無所差別。


    躊躇片刻,趁他轉身去清理帕子的時候,少女小聲問著:“晏澄,我覺得你最近有心事,有什麽不能跟我說麽?”


    晏澄怔怔,擰幹了手中的軟巾,低低應道:“我很好,您別掛心。”


    “哦?是麽?”慕緋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微僵的背脊,有些頭疼,不由想起禦獸坊內魂師間瘋傳有關晏慶和他那段驚天地泣鬼神的傳聞,一時再沒了追問的意思。


    聽說他們在補給點的水源有了不同尋常的接觸,也難怪最近的小毒物變得比較粘人,是想讓她允了他們之間非同一般的愛戀麽?


    晏澄真的喜歡晏慶麽?少女捫心自問,以往瞬間便能回答的問題,也變得猶豫起來。有了更多的時間相處,又有妖嬈少年滿心癡戀,自家侍衛被感化,無可厚非。


    隻是,心裏,隱約的不適,出於何故……


    慕緋瑟輕歎,她太習慣有晏澄的存在,不知何時將他歸為了私有。雖然老皇帝和半吊子師父都曾說過他本來就是她的,可這種主權的宣示,連帶著他的人生也要一並納入麽?


    “晏澄,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希望有不一樣的人生,千萬記得跟我說。我沒有規定過領地內不能出現有違常道的愛戀,你和小毒物……”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已然不算陌生的懷抱緊緊包裹,一時愣在那裏,回不過神。


    “我是主子的,永遠隻是主子的。”痛苦地說著,晏澄眼中的紅芒隱現,儼然是魂源力暴走的前兆。


    可惜該看到的人卻低著頭,呐呐應著:“我不可能束縛你一生啊……”


    經脈被撕扯的疼痛遠不及聽到這句話的絕望徹底,冰山侍衛貪戀著她的溫暖,低呢道:“我的一生,早就是您的。我不愛晏慶,不愛別人。您當我是個會活動的木偶,不要再顧忌我的心事。”


    是這樣麽?他都親口說了自己和小毒物不可能了,她還誤會下去,又有什麽意義?


    少女對自己難得的八卦心理有些羞赧,全然忽略了她心底那些不該出現的暗自歡喜。


    不滿他自我踐踏,她揚起頭,對上了那雙深如寒潭的眸子。內裏飽含著無從言說的眷戀,看得她突然一顫,又飛快低下了頭。


    屋內正是欲說還休的古怪,外麵卻因為某個矯健的身影鬧得雞飛狗跳。


    “猛獸入襲!全員戒備!”


    “哪家君人沒看好自己的幻獸啊?!”


    “往客房方向跑去了!別讓它傷了貴賓!”


    隨著這些大呼小叫的聲響,慕緋瑟所在的套房房門被大力撞開,少女熟悉的低嘯聲震天響起。


    緊接著趕到的天魂學院眾人就看到了這幅場景。被那個高大男子抱在懷裏的絕色佳人,滿臉欣喜地撲向了引起兵慌馬亂的罪魁禍首。


    “葵!”


    死死攬住了它修長的脖頸,慕緋瑟隻差沒有喜極而泣來表示自己的激動了。


    燦黃的貓眼惡狠狠地盯著一臉漠然的高大男子,毛絨腦袋不自覺倚向了緊抱著自己的蠢女人。她的真切歡喜平息了它的滿心鬱卒,葵低低嗬著,溫暖的大舌輕輕舔舐著她的粉頰。


    “慕君人,這是您的幻獸?”一臉尷尬的天魂學院學員恭敬問著,捺不住家長裏短的好奇心,也偷偷瞄著據說是領主侍衛的男子。


    能見這貨平安出現在眼前,慕緋瑟心情大好,笑眯眯地揉捏著煤球的腦袋,和氣地說著:“它是我的朋友。”


    “您看,這次典禮也聲明了非比賽期間不能喚出幻獸,您這位,這位朋友是不是……”男學員不過是魂士修為,自然不敢出言得罪了已是魂師的領主大人,囁囁的說辭也讓少女猛然間想起了那繁冗的細則。


    沉吟片刻,少女也不願為難做不了主的學員。請他們找來了剛回刑堂不久的吳掌事,她誠懇地說著她的煤球絕不會出手傷人。


    言辭中的歡喜和懇切讓老者迅速呈報了一幹高層,看在少女的麵上,這位非人類的“朋友”也獲得了在學院內自由活動的待遇,當然,前提是它必須跟在慕緋瑟身邊。


    她正忙著處理驀然出現的豹君惹出的爛攤子,屋內一人一豹卻在上演著大眼瞪小眼的戲碼。


    “不要每次都給主子添麻煩。”晏澄知道這隻黑豹來曆不凡,漠然出聲警告著,話語裏多了幾分被驚擾的怨氣。


    半眯著漂亮的貓眼,葵輕嗤著,這木頭樁子似的男人也要行動了麽?可惜,它不會再任由她身邊多些白癡人類跟它搶占這女人的心。


    懶洋洋地甩了甩豹尾,葵眯眼看著盈盈走來的少女,滿心寧和。


    女人,我回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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