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下拜的白衣女子,還有那一句拜見恩公。


    衛淵手中的劍硬生生止住,沒有斬出去,對方情真意切,他幾乎要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過去某一世的經曆。


    當事人已經如此懵逼,更何況是旁觀者。


    網絡上的彈幕評論在一瞬間凝固之後,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大爆發。


    “艸,恩公,許仙?”


    “那小白臉?”


    “神州第一軟飯男?!”


    “胡扯,那明明是勇士!”


    “我不服,我想不明白我輸在哪兒了啊兄弟們。”


    網絡上一陣的評論彈幕閃過。


    幾乎要把屏幕都給刷爆掉。


    不過也有很多冷靜的人,迅速判斷出來:“不對啊,如果說是許仙的話,那麽白素貞應該稱呼他是官人才對,而不是恩公,這應該是另外的恩人,也沒有說過,白素貞隻有許仙一個恩公……”


    “嘶……難道說這就是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女子以身相許;和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來世結草銜環以報之的區別?”


    網絡上的熱潮湧動,現實中卻相當寂靜。


    剛剛白蛇化龍的一幕,其威極隆盛,此刻隱隱然還有那種本能的恐懼感在心底纏繞著,若是以此來看的話,許仙能抗住這樣的威壓,似乎也沒有那麽不堪。


    圓覺收斂了佛光,落在衛淵一側。


    白蛇豎瞳看向僧人,眉宇間隱隱還有些憤恨。


    衛淵覺得現在腦海中一團亂,揉了揉眉心,注意到了旁觀者的視線,以及某些膽子賊大,顫顫巍巍掏出手機的勇者,擺了擺手,道:“我們去旁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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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頓了頓,道:“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問問你們。”


    先前對於圓覺相當不客氣的白蛇眉宇安寧,點了點頭。


    而後白色長袖一甩,雲氣聚散,等到雲霧散去的時候,這裏已經沒有了剛剛三人,而籠罩在方圓百裏的沉重烏雲也緩緩散開了,陽光從烏雲的縫隙裏流下來,落在金山寺上,隱隱幾乎有一種莊嚴神聖的感覺。


    “神,神仙……?”


    ……………………


    片刻後。


    在白蛇和圓覺的交談下,衛淵大概明白了過去的事情。


    他揉了揉眉心:“所以說,我在宋代的時候,是一個大盜。”


    法海肯定得點頭。


    衛淵看向白素貞:“我救了你的夫君?”


    白衣女子頷首。


    衛淵最後下了斷論:


    “然後在水淹金山的時候,我為了救助百姓死了?”


    “你被鎮壓於金山寺下。”


    “法海,也就是圓覺你前世則是修為耗盡圓寂坐化……”


    衛淵陷入沉默,光聽這個,他幾乎覺得自己像是那什麽禍水似的,也不該啊,況且,大盜……他看向僧人,多少有點好奇道:


    “圓覺你說我是大盜,我偷什麽?”


    圓覺雙手合十,答道:“不是偷,是盜,而且是光明正大地去拿。”


    “至於偷什麽?”


    剛剛提及往事裏麵,倒也沒有提起那紅衣,他略做沉思。


    靈台之中,前世之我提醒道:“切記切記,不可莽撞。”


    “不可再過於直接。”


    “明白,貧僧今生是上過語文課的,懂得語言修飾含蓄之美。”


    於是圓覺安撫自我,回答道:


    “衛館主,你偷的是女子的心。”


    ???


    衛淵先是懵住,自己前世居然是這樣十惡不赦的挖心大盜?


    而後反應過來圓覺的意思。


    聯係盜賊二字,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額角跳了跳:


    “采花大盜?!”


    還是那種玩弄感情的高端選手?


    我是不是應該直接自首?


    圓覺愣了下,看到衛淵一臉差一點被嚇得噎住的樣子,連忙寬聲安慰道:“放心,放心,衛館主,你前世雖然為人灑脫,但是對於女色沒有多少執念,再加上年紀輕輕英年早逝,元陽尚在,修為才能冠絕一代。”


    衛淵:“…………”


    謝謝你安慰我。


    我本來想要微笑點頭的。


    但是為什麽,感覺有一種莫名的笑不出來的感覺。


    衛淵嘴角抽了抽,看到旁邊那白衣女子抿唇似乎在憋笑的模樣,歎息一聲,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什麽時候,這一種程度的社死,他居然還能抗住了。


    就仿佛……


    見識過大號煙花,當然看不上那小不點的摔炮了。


    見識過四川的微辣,就看不上北歐的特辣。


    不對,什麽時候有過這個程度的社死嗎?


    我怎麽不記得?


    衛淵開始沉思過去。


    圓覺看向白蛇,道:“……當年你水漫金山,雖及時收手,卻也給兩岸百姓帶來一場本不該有的澇災,故而令你在寺中千年,以修為去反哺江南地麵,以做懲處。”


    “而今千年之期已過,江南繁華,也有你一份功勞。”


    “你我因果……”


    白衣女子打斷他道:“我們的因果,還遠沒有結束!”


    她一雙瞳孔隱隱又有化作了金色豎瞳的模樣,周圍氣息森然淩冽。


    圓覺皺眉緩聲道:“當年你若願意和許仙一同隱居,貧僧本就不會多加幹涉,可你卻掀起大水,水漫金山,險些造成生靈塗炭,貧僧才對你出手,而今還要糾纏不休?”


    白衣女子咬牙恨聲道:“說得好聽,你留下的口信,隻說你已將我夫君帶走,人妖殊途,好自為之,屋中狼藉,如有盜賊劫匪,我怎能夠信你現在的話?”


    圓覺眉頭皺起,緩緩舒展開。


    之前一直隱隱察覺到的問題,也終於浮現。


    千年白蛇,不過是化蛟的修為,怎麽可能水漫金山。


    而自己留下了口信,以白素貞之前的性格,也不像是會直接不顧一切,掀起滔天大水的妖,原來如此,中間是有誰在作祟……


    圓覺歎息一聲,道:“貧僧所言句句是真。”


    “若是你不相信。”


    “可以回憶一番,你當日上了金山寺,許仙可有受到半點不公待遇,不過是因為他體內殘留有你的妖氣,貧僧以佛法將其化解,而你當時並不在家中,故而留下口信。”


    聲音頓了頓,僧人抬眸,眼底寧靜,平淡道:


    “況且,即便是當年你的道行,仍不是貧僧對手。”


    “若是真的強掠許仙入寺,豈會落得屋中狼藉?”


    連衛淵都忍不住心底道了一句,這句話實在是說的霸道,而且從容平靜。


    白蛇怔住。


    往日種種浮現心頭。


    世間萬物萬事,大抵逃不過動心動念動情。


    說到底也不過是關心則亂四個字。


    因為在乎,所以不敢去賭哪怕一絲一縷的可能性。


    圓覺雙手合十,語氣緩和下來:


    “看來,當年之事,你我都被第三方所刻意引導了,難得還有今生,當尋出一個真相,當年之事究竟如何,你我也都能夠知道,白蛇你已經在金山寺下等待了快要一千年,這短短時間,不會等不了吧?”


    白衣女子沉默許久,點了點頭:“可。”


    圓覺道:“不過,你畢竟是足足兩千年道行的大妖,還是要將事情告知於特別行動組,去找一找龍虎山的老天師,衛館主……要不要提前打個電話?”


    僧人看向衛淵。


    衛淵本來已經掏出了手機,可沉吟了下,還是默默把手機放回去。


    “我們直接上山。”


    衛淵認真道:“這樣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要不然的話,我怕張道友會直接消失不見。”


    ……………………


    才剛剛脫困的白蛇完全無法理解這一句話的真實含義。


    而圓覺卻沉思之後,了然點頭,顯而易見地認可了衛館主的深謀遠慮,而後道:“衛館主稍微等我一等,貧僧上山還有一事沒能夠了結。”


    他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轉身走向金山寺。


    而此刻,金山寺的諸多僧人早就在那祖師堂前麵等著,先前見到了白蛇和圓覺的鬥法,隻覺得是天搖地晃,心神都被震撼到,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而現在看到先前登上天穹的圓覺一手托著僧缽,一手握著佛珠走來,這些僧人們一個激靈,全部清醒過來。


    老方丈往前趨身,就要見禮,卻被圓覺伸手按住。


    他道:“貧僧圓覺,來此歸還因果。”


    老方丈還沒有理解,卻見到那僧人抬手一送,手中僧缽飛回了供奉的桌案之上,而後又將手中的佛珠一拋,也同樣落了下去,對這兩件千年佛寶毫不在意,而後圓覺注視著那一卷枯黃的祖師畫像,臉上露出微笑。


    抬手按在眉心,稍微用力,似是拽出一物,眾僧看得真切,他居然從靈台拉出了另外一名僧人,看其模樣,和畫像上的祖師裴頭陀一般無二,一一都驚住,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和衛淵不死花代代皆真我不同。


    尋常英豪轉世,後世必然會以前世為主。


    而佛門真修……


    不求來生,不求前世。


    本性自足。


    圓覺看著前世之我,法海看著後世之我,兩名僧人雙手合十微微一禮,麵露微笑,而後圓覺隻一拂袖,法海真靈便飛入了畫像之上,伴隨著一聲佛鍾,從容佛號,徐徐散去。


    方丈心中震撼,說不出話來。


    圓覺腦海中,記憶猶存。


    歎惋許久,突然抬手一指那佛塔頂層存放的,自己前世的舍利子,笑道:


    “咦,他是他!”


    複又指了指那畫像:“你是你!”


    抬手一拍額頭,大笑道:“我是我!”


    轉身離去,口中高聲唱誦:


    “去休!去休!”


    “和尚隻做今生的和尚矣。”


    那方丈如聞雷鳴說法,心神戰栗,本來想要呼喚祖師,可卻覺得不合適,隻大聲喊道:“圓覺大師,圓覺大師?!”


    高大僧人回過頭來,隻笑問道:


    “圓覺在此,大師又在何處?”


    ‘圓覺’是本來之我。


    ‘大師’是旁人所看之我。


    圓覺在此,可你們眼中的我,又在哪裏?


    那方丈說不出話來,終究是無言以對,那僧人大笑三聲離去。


    眾多僧人苦苦問道:“不知您此刻在何處?”


    圓覺不再回頭,一氣走出了祖師堂,又走出走出大殿,一聲樸素僧袍,披露陽光,看著遠處似乎欣賞風景的青年,神色溫和點了點頭,而後看著身旁那些僧人,這才回答道:


    “阿彌陀佛。”


    他雙手合十,帶一笑意:


    “貧僧一比丘,不過是衛館主門下區區灑掃幫廚罷了……”


    PS:今日第一更…………


    好像有讀者對之前的試煉有疑惑,那試煉其實可以算是一個平行世界的經曆,此刻真靈回歸,就相當於重新經曆了一世,記憶和經曆都是真實的。


    作息直接被打回原形……唉,不知道今天是幾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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