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堂裏,此刻寂靜無聲。


    鄭慶言感覺毛骨悚然,一股寒意透體而出。


    仿佛一張巨網,在暗中操縱這一切。


    先有人刺殺,而後一個不良人影衛突然就消失了。


    偏偏,就是在案件即將有些起色的時候,這些人……太可怕了!


    他打了個哆嗦,不敢再細想匆忙來到後堂。


    小跨院裏,有三間房舍。


    一間略大一些的,是妙音的禪房,在妙音房間對麵處,是一間閑置的禪房,裏麵存放著一些書籍佛經。


    剩下的一間小一些的,就是玉琴的房間。


    “宴會跳完舞時,玉琴對尼說,她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尼就讓她先回房休息了。”


    “後來……出了那事,尼不勝酒力,安排了大人們的住所後,就回房沐浴休息了。”


    “大人,你們看,水榭裏都沒來得及收拾,尼正想著明天起來,叫上玉琴一起拾到。可尼剛才進來,卻發現玉琴屋中無人。”


    妙音一邊解釋,一邊推開了玉琴的房門。


    鄭慶言邁步走進來,隻見屋中銀燭點燃,把房間裏照的通透。


    這是一間很樸素的房舍,隻有一張床榻,還有一張蒲席。


    正中央牆上是一座佛龕,裏麵擺放著佛像。


    佛像前的銅爐,仍有餘溫。


    顯示這不久之前,這屋中曾有人來過。


    很幹淨,也非常整潔。


    可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有些怪異。


    但鄭慶言一時也說不出哪裏古怪。於是他走到床榻旁的書案邊站定,拿起書案上的銀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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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庵主確定,玉琴回了房間嗎?”


    “尼親眼見她回屋。”


    “可是,這床榻分明沒有人躺下過……庵主,你不是說她不舒服嗎?”


    “這個……尼的確不清楚。”妙音的臉上露出一抹淒苦之色,輕聲道:“玉琴脾氣有些古怪,平日裏除了參拜佛祖,話也不多。”


    “她雖說平時名義上是隨尼修行,可其實一直都是她自己修行。”


    “尼也不知道她究竟……”


    說話間,妙音那雙勾人魂魄的眸子,竟然淚光閃閃。


    鄭慶言沉默不語,隻是靜靜的坐到了書案旁。


    “庵主,你先出去休息,一會兒縣衙會有人過來,還需要你就帶他們四處查探一下。”


    “有黃將軍在,你不用擔心。”


    妙音似驚魂未定,但還是退出房間。


    黃庭複在鄭慶言跟前坐下,看著鄭慶言在閉目思索,也沒開口打擾他。


    燭淚,順著銀燭流淌,屋內,鄭慶言如同老僧入定般,一言不發。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滄縣的人馬來了。


    幾十名役隸,還有幾個三千營的黃庭複心腹。


    黃庭複從房間走出,吩咐役隸們在千山庵附近查找線索。


    雨此刻停了,千山庵周遭,雖然是夜裏,此刻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忙活半天,不知不覺的,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役隸們紛紛返回,卻一無所獲。


    鄭慶言走出房間,在門廊上站立片刻……邁步向跨院一隅的水井走去。


    這一夜,令他頭昏腦脹,她相信玉琴的失蹤恐怕與刺客有關,又或者,玉琴不是影衛?


    是她策劃的殺人而後離開?


    鄭慶言頭嗡嗡作響,玉琴到底如今在何處?


    他不願意相信玉琴是策劃者,但如果不是這樣,他心中那不詳之兆就越發強烈。


    “罷了,洗把臉清醒清醒,從頭梳理一下。”


    他走到水井旁,拎起木桶正要扔進進去取水。


    忽然間,鄭慶言呆住了!


    他驚恐的看著眼前這口水井,心中那不安,終究化作了現實!


    一張蒼白的臉,從水下漂浮起來。木然的雙眸,凝視著鄭慶言!


    這隱隱含著淚光的雙眸對上了鄭慶言的眼睛。


    仿佛穿越了時空,讓他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木桶,鐺的一聲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動。


    那張臉的主人,正是失蹤的玉琴!


    ……


    清晨,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配合著陰沉沉的天空,讓人心情根本就不可能好的起來。


    在連綿的秋雨中,人的骨頭都好像被鏽住似地,感覺四肢僵硬,非常難受。


    比身體更難受的,卻是鄭慶言的心情。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就好像這陰沉沉的天氣一樣,站在那裏,散發出一股冷意。


    所有在他身邊的人,都顯得戰戰兢兢。


    即便是黃庭複,也沒有上前搭話,隻在門廊下遠遠觀望。


    “真是倒黴,還以為時來運轉了……”黃庭複為鄭慶言歎息。


    妙音在禪房中,眼睛都哭腫了。


    在這孤寂的庵寺裏比丘雖多,但玉琴是她算得上唯一的夥伴。


    如今,夥伴走了,她自然非常難過。


    當她看到玉琴的屍體時,當時就一頭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鄭慶言蹲下身子,合上了玉琴那雙空洞滲人的眼睛。


    他眯起眼睛,仔細的檢查一番,而後站起來,緩緩來到了門廊。


    “是怎麽死的?”黃庭複問道。


    “身上沒有明顯傷痕,衣服也大抵完好,腦後被鈍器所傷,不知道是不是致命傷。”


    “死亡時間從屍體浸泡程度判斷,大致可以推斷出是戌時和醜時之間。”


    鄭慶言是雙眼噴火,咬牙切齒的說出這話。


    玉琴,如同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殺了!


    他明知道也許凶手就在酒席宴上,卻偏偏沒有任何防範!


    糊塗!


    這是典型的昏聵!


    鄭慶言覺得,自己著實該死!


    深吸一口氣,他閉上眼睛。


    一夜未睡,太陽穴突突直跳,腦袋裏也顯得格外混亂。


    為什麽殺玉琴?


    是誰?


    偶然,還是故意為之?


    昨天玉琴和自己說話時,聲音很輕。


    而且又是歌舞正酣,就連距離他最近的黃庭複,也沒有聽見。


    那麽玉琴和自己說了什麽,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更主要的是,那時所有人應該都在欣賞妙音的舞蹈,誰又會在那個時候,留意到玉琴和自己交談呢?


    鄭慶言緊鎖著眉頭,指甲幾乎要把手心擠破。


    “你去哪兒?”黃庭複見鄭慶言走動跟上了問道。


    “我……去水榭裏看看。”


    鄭慶言隱隱知道,玉琴之死,和昨晚她與自己交談一定有關。


    這時,黃庭複命人封鎖了整個千山庵,他緊隨鄭慶言,朝水榭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水榭裏,鄭慶言停下腳步,環視水榭中的狼藉。


    昨夜歌舞似猶在耳邊回響,那喧鬧景象都似乎近在眼前。


    他忽然開口:“將軍可記得昨晚大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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