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嬌整日整夜地守著敏兒,一定要看到她醒來,才能放心。


    很奇怪,含月的傷勢沒有敏兒重,她倆人都一起沉睡了三天三夜都沒醒來。


    中午後,姣嬌伏在床榻上小睡了一會。小栓子進來通報:“錢格格,德妃娘娘叫你到正殿去一下,馬科思帶了他的西醫來幫你診病。”


    姣嬌整理下衣容,跟小栓子去了正殿。


    敏兒其實在昨晚就醒來了,但她不想和大家說話。半張著眼睛,看著姣嬌離去的身影,心裏奇怪,姣嬌有什麽病,要馬科思帶西醫來給診?


    “芷玲,敏格格的藥取回來了?”


    屋外傳來澤慧和芷玲的說話聲。敏兒連忙閉上眼睛,繼續裝作昏睡。


    “唉,都睡了這麽多天,馬太醫說今天該醒來了,怎麽都過了半天了,她還不醒?”澤慧坐到炕上小心地抱些敏兒的頭,一隻手卡著她的嘴,芷玲給敏兒灌了幾湯匙藥。


    “臉上的藥,要晚上才換吧?”澤慧問。


    “是。我們再去看看含月,她隻被咬到小腿,咬得沒敏格格嚴重,怎麽會也不醒來呢?”兩人走出屋裏,輕輕放下屋槅中間的一片珠簾。


    聽到她倆去了外麵,敏兒才睜開眼,眼角掛著晶瑩的淚滴。


    ****


    姣嬌到了正殿,四貝勒爺、十四貝子和兩個金發碧眼白皮膚的西洋人坐在客廳,德妃滿臉笑容坐在上首,正道:“你們說那是心髒病,能治嗎?”


    “格格吉祥。”兩個西洋人都很年輕,一個三十歲,一個二十五六的樣子,看到姣嬌進來,起身道安。[]


    姣嬌微低頭,回了他們一個萬福。


    “錢格格快坐下,讓西米連醫士為你診診病。”四貝勒爺站在德妃身後,十四子好奇地看著馬科思他們麵前擺的一堆儀器。


    姣嬌坐下,看眼桌上的儀器,其實就是現代西醫裏常用的聽診器和血壓檢測儀。


    “請格格伸出你的一隻手。”說話的是西米連醫士,比馬科思年輕好幾歲,他的漢話半生不熟,卻動作老練地為格格在手腕上緊緊地裹上雙層厚布,然後捏幾下連在血壓器上的橡膠球往那布的夾層之間打氣,姣嬌感到手腕發脹,西迷連才捏著那皮球停止打氣。


    姣嬌有種久違的感覺,在大清朝竟然能感受到西方的診病。隻是不知西迷連診斷的結果會怎麽樣。這幾天,她倒是沒再發作過心口痛,澤慧把這歸功於馬太醫的藥很靈。


    西迷連看了了看血壓計,又戴上聽診器,和姣嬌坐到一道屏風後,為她聽診。


    “這西醫真是比中醫開明許多。”德妃笑著和馬科思說,若不是四貝勒爺說西醫能治好姣嬌,皇上有批準過,德妃真不願宮裏的女子被西洋男人那樣聽診,那聽診器得放在女子貼身的胸口處。


    “奇怪。血壓正常,聽診極好。”西米連是一米八的大個子,從屏風後出來,把那座老紅木雕花屏風都顯得矮小許多。


    馬科思臉上長了一圈絡腮胡,中國話卻說得很好流暢:“如果在我國,用x光照一下就知道心髒是好是壞。”


    聽到“x光”這東西,姣嬌覺得很親切。倘若清朝有x光,那傀儡蠱,不管有多細微,長在哪裏,都會逃不脫高倍檢查儀的掃描,然後用最先進的手術除掉它們,可惜,這是在清朝啊。


    “錢格格應該沒有心髒病,心跳好得很。”西米連微笑著說。


    姣嬌臉色微紅,卻不出聲,這情況,隻有什麽都聽不懂才是正常。


    “可是那晚她真是心痛得厲害。”馬太醫匆匆趕來,與西洋醫生會診。


    西米連將一隻巨大手掌按在心口,起身向馬太醫行了個禮。馬太醫回了一禮,放下藥箱,坐下來和他討論:“那晚我診過錢格格的脈,就是心髒沒問題,也一定有心悸痛。”


    馬科思搖搖頭,歎惜道:“可惜,沒有帶一部x光儀來中國。”


    四貝勒爺笑道:“下一次運一部到中國來吧。我們在熱河不是還要建個科學館的嗎?”


    馬科思笑道:“x光應該放在醫館為人診病,放在科學館是浪費。”


    姣嬌拿著小手帕,捂著小嘴,發覺這是個曆史性的畫麵。兩個德國人和一堆清朝人討論著西洋醫學和x光儀器,焦點是一個身中傀儡蠱引發心疼症的新格格。


    “我再給格格診下脈。”馬太醫是嚴謹的,覺得有必要再為格格診下脈,才好和西米連討教。


    姣嬌和馬太醫到屏風坐下,很快診完脈,馬太醫驚道:“從脈相看,錢格格全身氣血流暢,沒有病痛了。”


    德妃臉上掠過驚詫,這事怎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象場風一樣。有點木訥地望著馬太醫,問:“會不會是那晚,錢格格受了驚嚇,所以突然心痛起來?”


    “錢格格現在脈相好得很,身體健旺著呢。就是這兩天照顧敏格格太費心,有些沒睡好,氣血略有點虛滑,好好休息下就好。”馬太醫不敢相信自己的診脈。


    “恭喜錢格格,虛驚一場,卻是好事。有心髒病可是很不幸的。”馬科思笑著,衝姣嬌眨動碧綠的眼睛。


    本來就沒心髒病,姣嬌不好說得,隻微微一笑:“在下驚擾大家了。”


    德妃心裏感到一陣輕鬆,她沒病最好。


    這時小楠子跑進來稟告:“敏格格醒了。隻是不太願說話。”


    馬太醫背起藥箱,驚喜道:“我去看看。”


    “可惜,內宮不便微臣一起去看看。”馬科思笑道。


    姣嬌向大家行個禮,跟著馬太醫走了。


    四貝勒爺道:“貴國有治毀容的偏方嗎?”


    馬科思和西米連已聽他說過敏稱被毒蛛咬傷的事,西迷連遺憾地道:“這類傷,我國也還沒有重大突破,對一些燒傷、燙傷、毒傷等引起的皮膚破損症,損壞程度不一,治療的情況也不一樣,這是專業的皮膚外科,在下實在有些勉力。”


    “本宮去看看敏格格,老四你和兩位西洋客人繼續聊吧。”德妃聽了陣他們聊天,覺得甚為無趣,帶著阿珂去西配殿看敏格格。


    西麵配殿的套房裏。


    敏兒勉強應答著馬太醫的詢問,她本想再裝睡幾天的,可是含月已經醒來,而且讓澤慧扶著來看她了。


    德妃看二人都醒了過來,笑道:“本宮還是覺得中醫比西洋醫厲害。”


    阿珂笑著彎腰摸了摸敏格格的手,溫溫熱熱的,不象頭兩天很涼,道:“那是,馬太醫治這毒傷便是證明。”


    姣嬌激動地詢問敏兒:“感覺怎麽樣,臉上疼不疼?”


    敏兒掩飾著對她的特殊眼神,見娘娘在場,不好拿臉色給她,隻淡淡地道:“還疼。”


    含月坐在一張椅子,感覺這回經曆了一次生死大劫,激動不已,一對多情目不時噙出點淚光,問:“那個送香包的捉到了沒有?”


    德妃臉色微陰,都幾天了太子和老四查的案子沒點消息。


    馬太醫給兩們姑娘檢查後,稟道:“娘娘,敏格格和含月姑娘的傷,再過十幾天便可康複。隻是還需吃些天去毒的藥。”


    德妃滿意地點頭:“照你說的辦就是。本宮得去把這好消息告訴皇上。馬太醫若是檢查好了,跟本宮一道,省得呆會皇上問這問那,本宮不是大夫又說不清楚。”


    德妃這幾天為兩個傷者的事,一直在屋裏很壓抑,正好這時出去走走。


    馬太醫收起藥箱,叮囑了芷玲一些注意事項,跟著德妃出了永和宮。


    姣嬌想和敏兒說點貼己話,拉著她的手,兩眼紅紅地道:“是我害了你。”


    敏兒打個哈欠,看都不看她,閉著眼側過身不說話。


    芷玲勸道:“錢格格,連日來一直守著敏格格,現在她醒了,還要好好靜養,你先回屋休息一下,待她精神好了,你們再聊。”


    連日來守著敏兒,的確十分困乏,姣嬌回了自己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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