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桑次日醒來,已經被人送回漱芳齋。


    這次可看明白了,太子妃才是毓慶宮的主宰,太子都聽她的。悲悲戚戚,加上重傷的身子,不到半個月,身體便跨了下去。


    這事本來很多人都不關心了,隻要懷桑不再礙眼,便沒人再管她死活。可偏又人好事的,暗中把這事傳到皇上耳裏。


    唉。皇上覺得不回宮不行了。


    八月初,率眾回宮,去看望懷桑,原來粉麵嬌顏的,已萎黃憔悴,麵枯身弱,連湯水都進得少。


    皇上把太子夫婦召到景仁宮,教訓了一頓。太子妃哭著把懷桑兩次夜撞毓慶宮的事說了,還提到那胖娃木偶。皇上陰鬱上了,感覺背後有人作亂,似乎要針對太子。


    可是,這事,又沒有證據。隻能派人各方麵暗察。


    懷桑感覺自己這身體弱得活不了多久了,心中有口沉重的冤氣,無處伸無處訴,更無處報複。沉鬱之下,尋思,自己橫豎是死,死也得讓許多人活得不如意。心中存了一計,便尋機實施。


    且說錢姣嬌跟四爺回來後,在家閑了幾日,便又開始在清雲齋行走。


    李敏兒雖然除掉了含月,可是對錢姣嬌還活著,還嫁了四爺一事,十分好奇。便化裝成個小老頭,頻頻去清雲齋喝茶。去了幾次,終有一個下午,在西號的花園裏後的花木林見到了錢姣嬌。


    時逢秋季,花木林裏百葉蕭索。姣嬌坐在花木林中的亭子裏,遠眺京城的繁華。含月之死令她始終有些陰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因錢妃已死,十四爺的心情變得好轉,又開始來清雲齋喝茶,正好這天來到西號。走進花木林,看裏麵正開的秋菊。見亭子裏身影卓約,十分眼熟,走過去招呼:“章青娘,你怎麽來西號了?”


    姣嬌走下亭子,恭敬地向他行個禮,“秋天正是出新茶的旺季。有時調來調去幫忙的。”


    十四爺點點,“正是。可是你怎麽在這上麵閑著呢?”


    “上午剛製了一大批茶。我出來歇息歇息。”


    十四爺看到她很高興。“開個小雅院,我請你喝茶。你陪我聊聊天。”


    小曾子在花木林另一邊,遠遠跟著姣嬌,見十四爺要開雅院,連忙出去叫了人來伺候,給他開了菊院,小院裏開滿金黃的秋菊,看著秋高氣爽,金菊滿目,十四爺心情更好。


    一個伺茶夥計送了茶器等上來。小曾子跪坐在下首。專司煮茶。姣嬌坐在側旁陪十四爺說話。


    見他心情好了,姣嬌心裏很安慰。


    兩人聊著京城裏的各種風聞,正聊得高興,院子裏傳來一夥計的叫聲:“大爺。你走錯了,梅院在隔壁。”


    “咳咳。哪有走錯?”一個清瘦的老頭,頭上戴著頂黑色的絲絨圓帽。下巴上吊著一把青黑的胡須,動作極快地撞進茶室,看著裏麵的人,怔道:“我老了。真走錯了?”


    小曾子要發脾氣,看他自己認錯,道:“你是走錯了!”


    那老人並不立即退出,半隻腳站在門檻內,直向裏麵的人躬身作揖,兩眼在十四爺和姣嬌身上掃了兩圈,“對不起。我冒失了。打攪二位雅興了。”


    十四爺淡笑一笑,“不妨事。”


    姣嬌看她一眼,沒太在意。那老人看了她兩眼,點頭哈腰幾下,才退出去,邊走邊自責。


    小曾子癟下嘴,念道:“老了就是不中用。”


    “得饒人處用饒人。”姣嬌招呼他。


    “憶如真是好心懷。”十四爺笑讚。


    “我們繼續喝茶,聊天。”姣嬌覺得沒必要,為個找錯院子的老人,一直哆嗦。


    “有一陣不見。想不到你都嫁人了。下次我來,一定補一份賀禮。”十四爺為她找到歸宿十分開心。


    姣嬌笑道:“那下次,我得作幾個菜,答謝你。”


    十四爺看著她,猜測著她嫁了個什麽樣的男人,看她綻顏色一笑,心中一動,有種熟悉地感覺,還有她待人的方式和語氣,很象原來的才進宮那個錢格格。雖然憶如看著更成熟些,那時錢格格還沒長大。


    小曾子看他盯著姣嬌看,輕咳一聲,給他倒上茶:“石爺。喝茶。吃果。”又把一盤白果往他麵前輕輕一推。


    十四爺點點頭,陷入沉思。錢妃死了,他很高興,可是說真心話,挺懷念原來才認識錢格格時,她那時頑皮可愛,純樸,容認。眼前這個章青娘,讓他陷入回憶,想起她那時被罰跪在行宮外麵,後來又被瓜佳妃報複,罰吊三天三夜,那晚下著很大的雨,他把她從樹上抱了下來……


    真情總是讓人觸動。眼淚輕輕流了出來。


    姣嬌一怔,喚聲:“石爺,茶涼了。”


    十四爺回過神,笑著抹下淚,道:“不知怎麽地。你讓我想起個故人,那時她有點小淘氣,老被人罰,有次還被罰吊在樹上……”


    姣嬌心中一熱。十四爺對真錢姣嬌還是那樣有情義的。都是後來含月搗亂。不知皇上會不會告訴他,錢妃是含月冒充的。


    十四爺告辭後,姣嬌將他送到大門。又遇到先前走錯院子的老頭,那老頭直向他們頷首表示歉意。


    姣嬌並未覺得那老頭有什麽可疑。依然每天在兩個茶號間巡回。


    卻說太子本來已將章憶如的事給淡忘了。這天下午到清雲齋東號逸院喝茶,召見薩爾幫。剛進逸院,看見一道碧色的身影走進花木林,心中一動,覺得象章憶如,便跟了過去。


    姣嬌和小曾子進花木林檢查香草圃,然後正給草圃澆水。


    “夫人。這草真神奇,種在地裏不香,曬幹之後,卻有特別的香味。”小曾子好奇地問。


    “這就跟做人一樣,香華不外現,死後方知道。”姣嬌笑著答他。


    小曾子感慨萬分,“唉。夫人真是好有學問。種的香草都帶大道理。”


    太子走到香草圃邊,彎腰看著她,她感覺到有人,抬起一看,卻是太子,連忙笑著行禮“二大爺來喝茶了。”


    太子審視著她,不出聲。剛才小曾子叫她夫人,這時他才發現,小曾子好象是個太監,說話的聲音和語氣,和外麵的男子極不相。走到小曾子背後,靠他一腳,小曾子原形畢露,果然娘娘腔十足的抱腿叫著,“哎喲。你幹嘛?”


    “夫人?”太子圍著章憶如轉了一圈,她看著真的長得象錢姣嬌。想著薩爾幫說的,她告的杜家。可是,她是什麽夫人呢?心中一寒,莫非這茶樓是宮裏某家親戚開的?


    掏出一張銀票放到小曾子手上,“你先下去,我和你家夫人說兩句話。”


    小曾子揉兩下銀票,看著姣嬌。


    “你下去吧。”姣嬌吩咐。


    “你是姣嬌?”太子有點不敢相信,卻又點莫名的激動,甚至呼吸都變得有些緊張。


    姣嬌一怔,想起四爺說過,曾和皇上一起,跟太子說過錢妃有假的事。


    太子猛地托著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姣嬌雙目一轉,用力推開他,厲言道:“二大爺,不可失禮。”


    “沒錯!你是錢姣嬌!這才是本爺喜歡的錢姣嬌。”太子骨子裏升起興奮。難怪總覺得錢妃身上有些不同。原來那個假的,好在跟了皇阿瑪,又死了,不然他這輩子還真擺不脫她。


    “不可胡說!”姣嬌喝斥道。


    “哈哈。你嫁給老四了,也不通知我,送份賀禮你。”太子心裏奇怪,看著這麽難看的臉,怎麽就沒討厭。說到她嫁給了老四,心中莫名有些酸楚。“你出了事,為什麽不來找我?”


    姣嬌不想抵賴。他一定知道一些事的。“為什麽要找你?”


    “老四能給你保護,難道本太子爺還不能給你更強大的保護?”太子心痛萬分。


    “你跟錢妃好了那麽久,沒發現她是假的。可是四爺,第一眼看到錢妃,就知道他是假的。你說,我出了事,誰最能真的全心保護我?”姣嬌覺得他的多情很可笑。


    太子一怔,原來老四早就知道錢妃是假的?兩眼一寒:“老四早知道,怎麽不告訴大家?”


    姣嬌怕他找四爺麻煩,隻得戚戚道:“你真為我好麽?就離我遠點。當初我被人害了,頭上被人砸個大窟窿,眼睛也瞎了,還變成這醜樣。那個時候,誰來保護我?誰有救過我?四爺不敢說出來,還不是怕驚動怪物,找不到我的下落!”


    她竟受了那麽大的痛苦。太子兩眼一濕,想了想,老四的確沒做錯。略作思付,看著她難看的臉,歎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可惜我早不知錢妃有假,不然一定為你報仇。”心裏卻迷糊了,皇阿瑪知道錢妃有假,卻還容忍著她,到底怎麽回事?


    姣嬌淡淡道:“算了。我現在做章憶如,感覺很好。我再不想作什麽錢格格。”


    正這時,小扣子在花木林口上叫:“二爺。客人來了。”


    太子皺著眉,背著手,轉身離去。哪裏還敢和薩爾幫在這裏喝茶,扔了銀子,離開了清雲齋,不敢再在這裏說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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