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難行,馬車內黃梨木小條案上,鋪著大紅厚絨繡牡丹桌布,擺著一頂小小掐絲小鼎,此刻正悠悠吐著白煙,將馬車內熏的微香。


    此時已至深秋,夜涼如水,外麵有淅淅瀝瀝下著小雨。花如瑾裹著一條淺紅色繡菊毯子,蜷縮在小榻上。小桌旁點著的燭火,忽明忽暗,如此燈光,照的人神智微微昏沉,外麵雨聲搭在雕花車窗上,微微發出劈啪響聲,偶爾和著車夫揮鞭抽像馬背的響鞭聲。


    車內極靜,隻能聽得見主仆二人輕微的呼聲。如瑾抬頭看去,見蜜桃以靠在對麵的小榻上,進入夢鄉。因坐臥姿勢不適,為得呼吸順暢,隻得仰頭,微微張開雙唇,輕微的喊聲極有規律的響著。許是偶爾呼吸不暢,間或會聽見幾聲悶哼。


    如瑾看著對麵嬌憨熟睡的女孩,覺得十分安逸美好,自己也漸漸湧上了睡意。


    正待意識漸漸模糊之時,車身突然一陣。如瑾的身子隨著車身起伏而顛動,心內一驚,隻覺得似有什麽湧上喉頭,十分不適,困意全消。蜜桃也被驚醒,猶自迷茫的看向四周。


    “姑娘,可無大礙?”未待人清醒過來,便聽得外麵馬車夫的聲音響起。帶著愧疚不安,和小心忐忑。


    如瑾揉了揉撞在車臂的肩膀,緩聲道,“無甚大礙,外麵出了什麽事?”


    夜間行車,馬車夫難免精神倦怠。這樣的雨夜,外麵有規律敲打的雨聲,和馬蹄有序的踢踏聲,無疑都是最好的催眠曲。身上裹著大棉袍子的馬車夫,方才困頓打盹,一個不注意,竟將馬車趕入了一處水坑之中。


    馬車夫自知自己失職。黝黑麵龐上閃過一絲愧疚尷尬。“車輪困在了水坑之中。”


    他一麵說著,一麵將放置在身旁的玻璃油燈提起,跳下馬車,將蓑衣裹上,帶上蓑帽。(.好看的小說)繞到馬車後麵,據著油燈湊近水窪處,瞧個究竟。


    如瑾在車內,略有不安,輕輕將車簾掀起一條縫隙,向外看去。“可要緊?還能前行嗎?”


    外麵漆黑一片。她隻能看見車夫手上油燈的微量之光。這要她心中更是惶恐。將頭微微探出少許,濕冷氣息襲來。努力向前望去,雖看不清楚。卻也能瞧見海氏和若瑾馬車上的微微亮光漸行漸遠。


    “姑娘,莫急,小的這就將車推出來,很快便能趕上夫人的車。”馬車夫提著燈,抬置與頭齊高。站在車外,正對著如瑾回答。


    微弱燈光,正好能照輕他的容顏。那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竟不是花家家仆。如瑾呼吸一滯,眼神閃過一絲慌亂。而後不顧雨水打落在頭上,探頭向後看去。見盛瑾車上微弱的亮光慢慢向自己靠近。說不上此刻該是安心還是更加不安。


    “姑娘別怕,咱們很快就能走了。”那馬車夫似乎是看出如瑾的訝異和惶恐,複將油燈放下。語調中竟透著那麽幾分詭異。令如瑾毛骨悚然。


    扯了扯嘴角,強自鎮定。“那便辛苦你,將車拉出來吧。”如瑾放下車簾,轉頭回來的時候,已是臉色慘白。


    難不成。他們遇到了山賊?思及那男人略顯凶殘麵容,如瑾身體不由輕輕顫抖起來。身體直挺挺的靠在車臂之上。大口喘著粗氣,額頭已慢慢滲出汗水。


    前世,她便是死在水賊之手,難不成今生要她喪命於山賊刀下嗎?不要!絕對不能!瀕臨危險時的慌亂,被強製下的冷靜取代。如瑾的一雙秀手漸漸緊握成拳,抵在身下並不柔軟的小榻之上,須臾片刻,關節便已泛紅。


    蜜桃見如瑾這般,不禁驚慌,上前正欲詢問,卻被如瑾伸手遮在唇上。(.好看的小說)隻見如瑾嚴重帶著幾分謹慎和鄭重,皺眉對蜜桃搖搖頭。小聲道,“莫要出聲。外麵的馬車夫不知何時已經變了,現下咱們身處險境。”


    蜜桃聽聞,雙眸猛的瞪大。驚駭之情,溢於言表。隻她素日裏,便是膽子大的,也可臨危不懼。反手握住花如瑾的手,壓低聲音道,“姑娘,你放心,奴婢定會救你!”


    聲音雖小,語調卻十分堅定。


    說著便要鬆開如瑾的手,如瑾手上落空,下意識伸手,將蜜桃手臂牢牢捆住。低喝道,“要做什麽?切不可魯莽行事!”


    如瑾極力壓低聲音,眉目倒立。蜜桃從未見過她如此淩厲神色,不禁有些忡怔。可自己家裏幾代為奴,母親素來教育她待主子不要真心。若是主子身陷險境,自己比要挺身而出,護著主子周全。


    雖對於如瑾的威嚴,有所忌憚。但還是咬了牙,堅定道。“奴婢心中已有計劃,並非是魯莽行事。”說著,往前探了探身,微微蹲在如瑾麵前,緊緊握住了如瑾的手。似是十分不舍。“姑娘,奴婢去引開賊人,你隻管跑去太太的馬車,切不可回頭。”


    蜜桃神情堅定,眼底似還有淚花閃動。如瑾鼻頭一酸,眼眶泛紅。“說什麽傻話。若叫我拋了你,獨自逃走。倒不如,咱們兩個一起拚命搏一搏。能逃走固然是好,若不能,黃泉路上,也能作伴。”


    如瑾因前世遭遇水賊一事,對於今次能夠生還隻報很小的希望。而蜜桃自小身居閨中,山賊是她而是娘親用來恐嚇她快些睡覺的妖魔,她自也是認為凶多吉少。


    一時間,主仆二人執手相看淚眼,都帶了一絲赴死的決然。


    車外,車輪深陷水坑之中,可卻根本沒有人想要將它拖拽出來。馬車夫早已不知蹤影,黑暗的荒郊處,隻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停在其中。馬車車簾內,微微透過幾絲燈光,在暗夜中孤獨搖曳。


    如瑾和蜜桃冷靜下來,發下車身似乎毫無晃動。又聽不見外麵有任何響動,不禁心頭一喜,兩人相視一眼。而後一起起身,將簾子掀起一條縫隙,偷偷向外望去。


    左邊沒有人,蜜桃回頭搖頭,示意。


    右邊也沒有人,如瑾也回頭,示意。


    主仆二人嚴重都蒙上層迷霧,山賊搶人,難道還要中途換場休息?


    兩人正疑惑時,卻聽得外麵一陣馬嘶聲,伴著馬車晃蕩的聲響。緊接著,便是一聲女人的尖叫聲。如瑾和蜜桃麵麵相覷,雖然聲音很尖細,又因為恐懼而有些變音。但他們還是聽得出來,是花盛瑾身邊的抱琴。


    盛瑾也落網了嗎?那是不是海氏母女,在前方也已經陷入危險了?


    如瑾突然覺得沒有那麽擔心了,人多眼雜,她和蜜桃都靈敏的很,有海氏等人吸引注意,她們很容易逃脫。


    兩人執手,自作鎮定的坐在馬車裏。卻聽的外麵似有騷動之聲,不等她們反應,便有人一把將馬車上礙事的門簾扯開。一個穿著蓑笠的人,探進頭來,略瞧了一眼,便將穿的略微富貴一些的如瑾拉拽出車。


    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眼花後。如瑾已經被拉拽出去,方一落地,坐久了的腿有些發麻。腳下一軟,險些跌坐在地。冰冷雨水打在身上,十分難受,如瑾顧不得許多,隻伸手緊緊抓住拉扯自己出來的壯漢。


    那壯漢被她一抓,顯是有些愣怔。下意識的回頭瞥了一眼,竟瞧見如瑾略帶歉意的向他點了點頭。黑夜中,雖看不大清楚容顏,但那一雙眼睛卻是靈動清澈。


    那壯漢嫌棄似的,撇開如瑾。往前走了一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順著他的身影,遊移視線如瑾這才看清,原來,在兩個馬車間的空地上,早已站了十多個高大身影,簇擁著,當中一個略微有些發福的男子。而對麵馬車處,盛瑾也似她一樣,正站在雨中,微微有些發抖。


    蜜桃見如瑾被抓,迅速跑出來的時候,正見如瑾被那男子甩開。忙不迭上前扶住如瑾,憤恨瞪著那群黑影。她實在找不出,裏麵到底哪個是哪個討厭的男人。


    如瑾和盛瑾遙遙相望,其實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卻史無前例的都很想靠近對方。


    如瑾能看得出,盛瑾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想來她一定也很害怕,這種害怕的情況下,她應該不會想到害自己,首先想到的應該是自保。


    相比較於盛瑾的恐慌,如瑾顯然是因為剛才心裏有了準備,而明顯鎮定不少。


    她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扶著蜜桃的手往前走了幾步。這一動作,即刻引起了黑影們的警惕。


    “站住!”一聲斷喝,自黑影們中間傳來,如瑾緩緩收住腳步。不慌不忙,看向他們。道,“不知壯漢劫持我們姊妹意欲何為?這般在雨中淋著,倒不若坐在車裏談談。”


    黑影中突然發出一聲,嗤之以鼻的笑聲。之間為首那略微有些發福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擋開手下要來給自己撐傘的手,轉向如瑾,笑道,“你以為,我們能坐下來談談?”


    “不好嗎?”如瑾挑了挑眉,極力掩飾著心中懼怕。聽得這男子語調,恐不似自己想的那麽簡單。絕非劫財。


    果然,男子沉聲道,“想必,你就是花如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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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各種倦怠期啊,感覺自己寫的惡心巴拉的。不過這章貌似找回了之前的感覺,不知道大家看著有木有進步一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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