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男子詢問,如瑾渾身一震。怎麽?自己養在深閨,卻名揚千裏了?連這京郊山寇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許是斷定眼前人便是如瑾,那男子往如瑾處邁步走來。隻隔著幾步之遙,停下。黑夜中,彼此看不清容貌,但兩人眸光都似星辰閃亮。


    如瑾見他靠近,向後退了兩步。一旁蜜桃則全身戒備的擋在如瑾身前,如護食雛鷹一般,虎視眈眈瞪著來者。


    這主仆二人舉動,已全然給了對方答案。


    隻聽那男子自鼻中擠出一聲似是輕蔑,似是嘲諷的笑意。“我道是什麽國色天香的美人,不過爾爾。”一麵說著,一麵將手臂一揮,對身後兄弟吩咐。“將人帶走,若是在雨裏淋出病來,我等不好交差。”


    渾厚聲音一落,便起腳落踐水之聲。幾團黑影,匆匆而來。


    不等如瑾反應,蜜桃回手便推搡如瑾,“姑娘快走!”


    如瑾不設防,被她這樣猛力一推,險些倒在地上。虧身旁有馬車,伸手及時抓住車沿才未落入泥坑。


    蜜桃哪裏管如瑾如何,自己不顧安危衝出去,試圖想要拖拽住那些黑影。可力量懸殊太大,還未等動手,便被人粗魯的甩向一旁。肋骨正好咯在一塊裸露大石之上,吃痛不已。蜜桃下意識的蜷縮身子,如小貓一般輕嚀一聲。


    如瑾推開要來抓自己的男人,一手抓著拖地礙事的裙擺跑到蜜桃身邊。蹲下身,心疼不已的將她扶著,費力拉起。不待去問她有無大礙,便不滿轉頭瞪向那些男人。“哪一個說過我是花如瑾?你們又憑什麽要打我的婢女。”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少女的聲音溫柔清脆,可卻透著陣陣怒意。


    “不是花如瑾?”人群中。發出質疑之聲。緊接著,便是一陣躁動。


    偶聽的有人說,“明明說了是第二輛馬車,如何不是?”


    又有人答道,“兩個一起抓了便是!”


    雨幕之中,聽不真切。可這兩句極為重要。既知道他們花嫁今日啟程,又能無聲無息換掉車夫,還能準確知道哪個車裏坐的是誰。能有這樣詳細信息的,隻有蘇家。難道,蘇家想要先斬後奏?


    如瑾靈光一現道。“我並非是花如瑾,而是她的二姐姐花盛瑾。”說著,伸出手臂。指著對麵惶恐不安的盛瑾,沉聲道,“她才是花如瑾!”


    眾人側目望去,卻見盛瑾渾身一顫。她美眸圓瞪著,怒不可遏。剛要破口大罵。卻又聽見如瑾道。“我知道,你們必是蘇家派來的,要尋我妹妹回去。”


    聽的蘇家二字,盛瑾猶自收口,將險些出口的斷喝生生咽了回去。


    雖十分驚訝,可心裏卻委實有些不大舒坦。難道蘇譽當真如此愛慕她花如瑾?在知道她無心婚配後。竟出得如此下作手段來硬將她綁走不成?


    壯漢們中,領頭的男子似有一些遲疑。左右看看如瑾、盛瑾兩姐妹後。對身後的兄弟打了一記眼色,很快。便見兩人低頭似是應了一聲是,背道而馳,一個來抓了如瑾,一個去尋了盛瑾。將她們兩個姐妹,生生拖拽到了一起。


    如瑾被托著往前。因男子腿長步大,她不得不踉蹌跟著。待至到了目的地。被甩手一推時,與同樣險些摔倒的盛瑾撞到一起。兩人下意識的伸手相互攙扶,待站穩後,相互瞧了一眼,又皆露出嫌棄之情甩手推開對方。


    領頭男子命人提了油燈,親自提起,將其貼至姐妹二人麵前。


    因光線突然變強,兩人都十分不適應的抬起玉手,側頭遮住光線。


    那男子又退後一步,待二人重新放下手後,再次審視。


    若論樣貌,自是如瑾更勝一籌,隻是眉宇之前隱隱透著疏離冷淡,不似是蘇譽平日所喜好之容貌,且身形瘦弱單薄,也並不是好吃的。反觀盛瑾,黛眉微蹙,雙眸含情,身段更是玲瓏有致。若說她是所尋之女,還有些道理。


    然而他一向做事謹慎,斷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誰。於是便將手中油燈遞給身後的兄弟,道,“兩個都抓走,要蘇譽自己來認領。”


    如瑾和盛瑾皆露出惶恐之色,異口同聲,喝道,“不行!”


    語畢,兩人皆詫異看向對方。那男子也饒有興趣看來。


    如瑾抿唇看著盛瑾,不明白她此刻為何如此。按理說,她分外想要成為蘇譽的枕邊人,今次,倒怎麽不願意了。


    盛瑾也瞥了如瑾一眼,唯恐兩人同時被抓,自己無法成為蘇譽盤中之餐,而後一副正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模樣。看向那無名男子,道,“我便是花如瑾,你抓我一人回去交差便是。何苦拉我姐姐下水。今次,落在你們手裏,明日張揚出去已是名譽不保。花家毀我一人便是,難道還要我姐姐也同我一樣嗎?”


    如瑾目瞪口呆看著盛瑾,見她臉上並沒有一絲異樣神色。好似她便真的是花如瑾,且正全心全意的為姐姐著想,想要令姐姐脫身,慷慨善良。


    反觀自己,倒好像是心胸狹窄,隻顧自己的小人。


    盛瑾這套子賣好的功夫,真是練的爐火純青,令人歎為觀止。


    對麵男人也露出了疑惑之色,可卻是堅決不肯就此放過任何一個。依舊沉聲吩咐,要將二人一起抓走,另外還要捎帶上兩個丫鬟。


    如瑾被人拖拽著,奮力掙紮。又是拍打,又是踢踹。正無能為力之時,卻聽的四周馬蹄陣陣。隻須臾片刻,便有盡二十個騎高頭大馬,帶著黑皮麵具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眾人見此,下意識的相互聚攏,在中間空地上圍成一圈,背靠背麵向外麵,警惕看著。


    “來者何人?”領頭男子渾厚聲音響起,不見一絲慌亂。


    對方都是玄衣皮革麵具加身的精壯男子,胯下皆是棗紅大馬。人人都勒著韁繩,端坐在馬背之上,控製著不安抬動前蹄的駿馬。


    瞧不出哪個是領頭之人,卻聽的一個低沉聲音響起。根本不屑於與對方交涉,隻下令道,“統統拿下。”


    一聲令下之後,便是刀劍出鞘的刺耳劃擦之聲。夜色之中,有幾道白光閃過。


    如瑾此時已是心跳如鼓,身子仿佛已早不聽自己使喚,隻無力的在泥濘中攀爬,躲避開馬蹄和人腳,看準了蜜桃所在的方向,分離爬去。


    眼見著,便要同蜜桃相聚的時候,卻見一隻沾了泥土的黑色緞麵五爪龍朝靴停在自己麵前,向上是玄色長袍的滾邊。如瑾緩緩抬頭,將目光向上移動,見到的是冰冷皮革麵具之下,一雙如黑夜一般深邃的雙眸。此刻,在墨色天空之下,閃爍如星。


    那男子伸手,抓住如瑾的手臂。如瑾也緊緊握住他的手臂,就這他想讓拉拽的力氣,起身。這雙眼睛,似曾相識,似是在哪裏見過。未等開口詢問,便聽得那男子沉聲道。“是我!”一麵說著,一麵將身上雨衣扯下,裹在如瑾身上,將兜帽兜緊,不準許任何一滴雨再落於她身上。


    如瑾早已渾身濕透,雖現下著雨服也於事無補,可還是聊勝於無。又細細思索男子聲音。


    那聲音低沉,渾厚中又透著溫柔。讓人聽了,有如沐春風般的自在和安心。這聲音雖算不得十分熟悉,卻絕對不陌生。


    如瑾下意識驚呼道,“世子!”


    那男子鳳眸彎起,似是微笑,點點頭。“嗯。不用驚慌,我自會護你周全。”說著,便將如瑾攔腰抱起,跳上一旁的棗紅大馬之上。


    如瑾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又覺似乎身下有些堅硬,雙腳離地後,十分不安,隻能下意識的抓緊徐容卿攬著她的手臂。


    待感覺到毫無規律的震蕩感時,已聽的馬蹄踢踏之聲。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他抱上了馬背。


    因懼怕墜馬,又不放心蜜桃。如瑾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隻抱緊徐容卿的手臂,扭頭。去看無助置於人群之中的蜜桃,急切道,“我的婢女!”


    徐容卿聞言,似有是有一絲的愣怔。而後將手置於唇間打了口哨,對聞聲自暗處飄忽二來的黑影到。“去將那雙丫髻,粉宮衫婢女救下。”


    未聽到應允之聲,待如瑾扭頭費力去看的時候。蜜桃已經被人拉上了馬背,她這才放心的坐好。發現自己的後背緊緊貼在徐容卿胸前,雙手又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不禁臉上一紅,迅速鬆開雙手,並向前移動身子。


    可因她從未起過馬,腳下又無著力點,移動之下,找不到平衡,整個人像一側傾倒。徐容卿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撈回道懷裏。


    “這會兒你顧忌那勞什子禮數做什麽?誰能瞧得見你我如此?”徐容卿沉聲,聽不出惱意,卻有的是威嚴。


    如瑾憋了憋嘴,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別人瞧不見,也不能壞了規矩呀。”


    徐容卿攬著她的手微微頓住,而後鬆了力氣。一隻手去拉她冰冷的小手,牽引著她放在馬鞍前麵的凸起處。道,“你將兩手抓在這上麵,身體輕輕前傾下壓,腿用力夾住馬肚,便坐穩了。”


    如瑾聞言,身處另一隻手一同緊緊抓住略微有些冰手的馬鞍,前傾身子,雙腿夾緊。如此,卻是微微穩了一些。可卻不似靠在徐容卿懷裏安穩,隻片刻,腿部的肌肉便開始輕輕顫抖。


    感受到前方小人身體的微微顫抖,徐容卿擋在麵具之下的嘴角竟輕輕上揚。“前方有驛站,休息一夜,明日,我親自送你回盛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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