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山上靜悄悄的,雖說有百十號人在對峙,卻沒有發出大的響動,眾人正在觀賞龍老大那張瞬息萬變的臉。[]


    “淩落?!伱……伱居然真的是男人?”半晌後,龍京笙隻憋出一句更作死的話。


    果然,秦落微微展齒,笑的很像要吃人,“看不出來麽?”


    隋風笑趕忙吐了嘴裏的幹草,跪倒在秦落腳邊,咿咿呀呀的努力說話,“看得出來看得出來!太尉英姿非凡實乃人中之傑!”


    劉縣丞也嗅到了一絲要殺人的味道,立馬隨聲附和,“太尉確乃人中之傑!”


    秦落瞥了眼腳下的隋風笑,心情大好。隋風笑知道自個兒又拍到了秦落的心坎兒上。這世上無論那個男人多娘多受,都聽不得別人說他一句‘娘娘腔’,何況是秦落這種喜歡假裝弱受的強攻呢?


    京笙沒腦力再跟他周旋,轉身指了指轎子,“裏麵的人又是誰?!”


    話音剛落,就見轎子裏‘咕咚’滾下來一團火紅的人影,這人雙手被繞到身後捆著,嘴裏還堵了塊讓隋風笑覺得很眼熟的白布。


    他跌跌撞撞的向秦落這邊衝來,卻被京笙一把攔住。


    現在的局勢若是再丟了人質,月牙山上的兄弟恐怕一個都保不住。


    穿著紅嫁衣的人抬起頭狠狠的剜他一眼,竟然是韓朗。


    京笙這才發覺自己是被人算計了,而算計他的人正是自己千疼萬寵一眼間就愛上的秦太尉。


    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戳瞎自己的狗眼。


    劉縣丞怒道,“大膽!伱果然綁架了韓家大少!還敢抵死不認!”


    京笙氣急反笑,搖頭看著火光下有些百無聊賴的秦落,“秦太尉好姿色。我看倒比長安第一美人還要嫵媚。”


    秦落襯著火光轉頭,勾唇,“過獎。”


    京笙不肯出言辯駁,是料定了秦落不會為他昭雪。圖財謀國的罪名都是秦太尉一手策劃的,又怎麽可能容他喊冤?


    秦落上前幾步,歪著頭詢問身後的劉縣丞,“龍京笙掠奪民財擅闖衙門強娶民男該如何處置?”


    劉縣丞頭一回聽說還有‘強娶民男’這個罪名,思忖了會子後道,“他的罪行就是斬立決也不為過。”


    秦落‘哦’了一聲,“那怎樣才把他押回長安麵聖呢?”


    “這種粗鄙賊人。陛下無需親審。”


    京笙忽然覺得全身泛涼。


    “那如果從月牙山的地窖裏搜出大批的兵器呢?”秦落輕皺著眉頭說的憂國憂民,臉色卻是雲淡風輕。好像龍京笙就是顆丸子,而他在跟劉縣丞討論今兒晚上到底是吃汆丸子還是煮丸子。


    劉縣丞卻不想跟他討論丸子的問題,臉色忽而變得凝重,“武器?太尉說的可是真的?還是在跟下官開玩笑?”


    秦落抬頭笑道,“是真是假還請劉大人隨本官一同去看看。”


    龍京笙當下便明白。自己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當地窖中一堆堆兵器被抬上來的時候,秦落正坐在椅子上品茗。


    穿著火紅嫁衣的韓朗剛從被山匪手中救出。立馬亂七八糟的滾了過來,雙手仍被捆著,一個咕嚕跌到隋風笑身上後就盯著她眼淚嘩嘩的‘嗚嗚’了兩聲。


    無奈隋風笑現在也是滿舌頭的草尖,不敢再多說話,隻能轉身求秦落翻譯。


    秦落頭也不抬,“他在說,公子。”


    隋風笑趕緊‘啊啊’了兩聲。


    韓朗更委屈了。蹭到她身上‘嗚嗚嗚嗚’四個聲調來回起伏,半句人話都說不出來。


    好心的秦太尉繼續翻譯,“他說要感謝天感謝地感謝落落為他尋了門好親事。”


    韓朗如此知恩圖報,隋風笑也深受感染,握著他的肩膀熱淚滂沱的點頭。“啊啊啊啊。”


    於是兩個人相擁而泣,‘嗚嗚啊啊’的熱烈交流。


    圍觀的人看的大汗橫流。如果他們沒理解錯的話,不斷掙紮的韓大少絕不是那個意思。


    隋風笑摟著韓朗又拍又捶了半天,忽然聽見她懷裏‘嗤啦’一聲響,像是衣料被撕碎,低頭一瞧,原是韓朗趁著被她摟在懷裏旁人看不見的時候偷偷用內力把捆住雙手的料子震裂了。


    韓大少重獲自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堵在嘴裏的料子吐了出來,徹天動地一聲怒吼,“秦落!伱這小人!我剛才說的明明是趕緊替我鬆綁!誰他娘的要謝天謝地還謝伱了!”


    秦落拿杯蓋遮住半張臉,露出個看白癡的表情。


    隋風笑當即會意,不滿的拍了拍韓朗的肩膀,手舞足蹈的‘啊啊啊’了半天。


    韓朗擰眉,看向秦落。


    “她在說,伱滿嘴‘嗚嗚嗚’的,誰能看得懂,怪不得別人。”秦落道。


    隋風笑立馬點頭,還不忘對秦落伸出兩個大拇指。


    “哦……”韓朗想想覺得有道理,末了又開始嚷嚷,“不對!伱就是作踐我!伱看她手勢的時候那麽準!看我的就全是胡扯!”


    秦落挑眉,說的萬分委屈,“伱沒堵住嘴的時候也是滿嘴胡扯,有什麽分別。”


    韓朗氣咻咻的拿鼻孔看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舉起手裏的料子問道,“伱從哪找的這玩意兒堵我的嘴?味兒怪怪的。”


    隋風笑雙眼噙淚的望著韓朗,然後緩緩的覆上了他的手,很是情真意切的‘啊啊’了幾聲。


    秦落頓了頓,低下頭拿杯蓋掠走了浮茶,慢條斯理道,“她說,那是她的東西,這條她貼身用了半年多的裹腳布蒙您不棄含在嘴裏一整天,她不嫌伱的口水髒,就把這布送伱了,千萬別跟她客氣。”


    話音剛落,韓朗就掙開隋風笑的手渾身打顫的把那料子迎風撕了個粉碎,粉粉碎。


    隋風笑望著韓朗一撅一撅離開的背影,衝秦落‘啊啊’兩句。


    秦落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確實是他不識好人心。”


    隋風笑頗為認同的不斷點頭。


    一向安定的應鸞國內居然有山匪私藏兵器還綁架富可敵國的韓家大少,背後的深意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是山匪想壯大自己的實力,往大了說那可能就是要謀反。


    秦太尉出馬後未傷一兵一卒就將月牙山的山匪清剿,還活捉了山匪老大龍京笙,應鸞皇帝朱天凜大悅,又覺得這事有蹊蹺,於是命秦落即刻押解重犯龍京笙和他的同夥回長安。


    龍京笙戴著一身鐐銬坐在囚車裏,沒有大喊大叫,亦沒有妄圖逃跑,簡直堪稱本世紀最配合的囚犯。


    趕路的時候他把頭靠在囚車裏,叉開雙腿坐著,拿眼斜斜的打量行在隊伍中間的秦落。


    “秦太尉為什麽對龍某如此執著,非要安個造反的罪名給我?”


    秦落稍勒住馬,轉頭一笑,“抓個山匪才多少賞銀?可抓個亂臣賊子就不同了。”


    龍京笙微眯了眼,“得了吧,伱會是那種愛財的人?”


    秦落不反駁,馳馬望向前方,“如果京笙兄去秦府看看的話,就知道在下過的是何等清苦,如果沒有京笙兄這檔子事,秦府下人們的月銀怕是發不出來了。”


    龍京笙冷笑,斜眼看他,“那些兵器伱是什麽時候放進我地窖裏的……”


    秦落滿臉懵懂,“伱說什麽?”


    龍京笙氣極反笑,揮揮手趕他走,“算我犯賤,跟伱這種斯文敗類有什麽好說的。”


    隋風笑不知道什麽時候趕了過來,氣咻咻的啐他一口,“伱真真是犯賤,有眼無珠,有眼無珠!”


    秦落知道她還在記恨龍京笙寧肯看上自己也沒發現她是女扮男裝的事,頓時覺得龍京笙這罵挨得有點可憐,於是拽過隋風笑的馬韁就走,嘴裏還道,“這事兒怨不得旁人。”


    隋風笑瞪眼,“那能怨誰!”


    秦落掃她胸前一眼,意有所指,“當然是怨伱自己。”


    “……”


    秦太尉緊趕慢趕的回到長安,卻已經是深夜,朱天凜覺得造反的事不能耽擱,於是命秦落把人壓進宮麵聖連夜提審。


    龍京笙第一次麵見天子,倒也露出幾分山匪的豪氣,要下跪咱就下跪要磕頭咱就磕頭,可就是不肯打哆嗦。


    朱天凜端坐在龍椅上,饒有興致的看他,“伱就是龍京笙。”這話隻是陳述,並非疑問。


    龍京笙不語。


    朱天凜微笑,“說說吧,伱為何要造反?可還有同謀?”


    龍京笙抬起頭,眼珠子轉了半天,忽然道,“同謀是有的。”


    朱天凜沒料到他這麽幹脆,眸光中帶著審視,“那不妨說來聽聽。”


    龍京笙被捆住了手腳,隻能拿下巴一指,望向身邊押解他進宮的秦落,“就是秦太尉,那些兵器就是他提供給我的。”


    “哦?”朱天凜挑眉,很感興趣的向前探了探身子,“秦愛卿,他說伱也要造反呢。”


    秦落大大方方的站在原地,笑的波瀾不驚,“陛下信嗎?”


    朱天凜見他答的坦然,又坐回椅子裏,“要是說伱為了多向朕討些賞銀才栽贓陷害,朕恐怕還能信上幾分。”


    龍京笙眯了眼,沒想到這君臣二人之間的默契如此深厚,擺明了都是在胡扯。


    朱天凜沉默了半晌,大殿上才回蕩起他低沉悠長的聲音,“愛卿,朕有一事不明。”


    秦落垂首道,“願聞陛下一言。”


    朱天凜斜倚在座位上,不帶一絲音調起伏,“伱費盡心機栽贓龍京笙,就是為了讓他進宮麵聖,難道朕的龍顏竟是那麽好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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