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嚇的閉上了眼睛,文竺一時不忍,也扭過頭去,直到聽到眾人的噓聲才又轉過來看。


    那錦服男子已是騎著馬匹遠去,新科狀元也是好端端的坐在馬上,並未怎樣,想來是那人及時的繞了開去,但顯然也是萬分凶險的,一個不小心,兩匹馬兒撞上,便是那錦服之人想來擅長馬術,但狀元郎卻要跌下馬來。


    這狀元郎若不是心思極深,認準了這人不敢把他撞下馬來,就是也擅長馬術,關鍵時刻能夠自保。但文竺實在看不出,這狀元郎哪一點像會騎馬的。


    雖是有驚無險,但還是有不少人被嚇到,還有那腿腳不便的老人,躲閃不及的跌倒在地上,人群中紛紛議論。


    “那人好猖狂,竟然連新科狀元都敢撞?”


    “可不是,當街騎馬,這可是重罪!”


    “你們知道什麽?那可是景王世子!太後親自養大的,就算他真的犯了什麽事,不過是受一頓斥責,誰又敢動他分毫?”


    原來是他!前世的時候,聽到父親說過這個景王世子,倒是個可憐人。據說他是景王妃的最後一個兒子,從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宮,養在太後的名下。名義上是太後想念景王,所以將其留在宮中,以慰天年,其實,不過是個質子罷了。有他在宮裏,皇帝老子便對這個兄長放心的多。


    但他的存在,沒有讓景王有所忌憚,反而送過來沒有多久,景王便起勢了。既然人還在宮裏,那便是將他遺棄了。想來那些日子,他在宮中過的極艱難,作為皇族子弟,沒有皇族的人願意搭理他。宮裏的下人們更是會看人眼色,這種被遺棄的棋子,隻有受欺負的份。此後,便養成了這種性子,無法無天,惹事生非,反正皇帝老子也不願殺他,太後看他可憐。也護著幾分,這倒讓他惹的眾人都讓人三分。(.好看的小說)


    建業城破之時。不知他是歡喜自己的命終於保下,還是悲哀景王一脈隻剩他一人了呢?不管如何,他是在太後的養育下成人了,雖然驕奢淫逸,雖然惹事生非,但好逮還有一條富貴的命在。


    可是今日之事卻又是做什麽?倒是聽說他放蕩不羈,誰都敢惹,除了皇帝,連太子都見著便躲。這新科狀元難道與他有什麽過節?


    看著眼前的狀元郎。眼睛深邃,文竺知道這人並非看起來的老實忠厚之人,但說其油滑,卻實在不能相信,這其中的原故不得而知。


    人群漸漸散開。狀元郎轉而堆了笑臉,騎馬前行。剛剛的事情好似雲煙一般飄過,轉眼再無痕跡,文竺不由心中有數,這個狀元郎。確是城府極深的。


    有了剛才的事情,人群卻是散了許多,雖然熱鬧好看,但命卻更是重要。眼見有了空檔,周圍的馬車也都開始動起來,隻有文竺這輛還在原地,文慧已是不耐煩的撩起了車簾,卻隻聽得那車夫嚷道,“老頭兒,你快起來呀,我家馬車還要走呢!”


    “出什麽事了?”青杏撩起另一麵的簾子,隻見馬車左前方的地上,坐著一位穿著半舊衣衫的老者,正“哎喲哎喲”的叫著。


    車夫有些不耐煩,但見驚了車中的人,又連忙解釋,“小姐,這老頭兒不起來,咱們的車要繞過去了!”


    文竺仔細看那老者,腿上有泥,一手撐地,使勁的想站起來,奈何剛撐起來就坐了下去,額頭上大滴的汗水讓文竺覺得不似做偽,便吩咐青杏,“你下去看看,讓崔管事過來一趟,若是老人家有什麽不妥,便取我的銀子送去醫館,定要將人送到家中才好。”


    文慧不屑的轉過頭去,嘴裏抱怨道,“真是晦氣,說不定是個碰瓷兒的,你又何苦去招惹,繞著走不就完了!”


    文竺當作聽不見,隻催了青杏了下車,卻不想那狀元郎也見到,竟勒住了韁繩,轉頭來問,“老丈可是不妥?”說著竟跳下馬來,上前問詢。(.)


    這狀元雖尚未授官,但也是有位份的,老頭兒受寵若驚,直擺起手來,口中道無事。


    讓車夫去叫了崔管事,青杏這才有些緊張的上前道,“這位狀元爺,看這老丈是有些不妥,我家小姐已是差了人來,等會子就送去醫館,您大可放心!”


    那狀元郎聽了便朝馬車的車簾看過來,隻對上文竺的眼睛,文竺略帶羞赧的點了點頭,便放下車簾。


    隻聽那狀元郎朗聲說道,“勞煩這位小姐,小生不勝感激。若是有什麽事情可以幫忙的,便差人到‘平安旅館’找我即可!”


    文竺隻隔著車簾道了聲,“狀元郎客氣!”便不再言語。誰知轉身卻對上文慧探究的目光。文竺想解釋一下,卻又放了這個心思,文慧本不是那聰明的人,隻怕越解釋,她越覺得自己做作吧。


    狀元郎上了馬繼續遊街,人群中傳出誇讚之聲,隻道這新科狀元不止不畏權勢,還下馬問候受傷的老者,半點架子都沒有,聽說還未婚配,不知哪家的小姐有這樣的福氣,文慧聽著更是恨恨的看了一眼文竺,馬車裏一時更加冷場。


    自有下人將老者扶起送走了,青杏上了馬車,隻說崔管事拒絕了文竺的銀兩,說這事是莊家的事情,不能用小姐的銀子,文竺也沒再說什麽,隻是笑著看了一眼青杏,青杏臉色紅了一紅。


    崔家的老爺子終於沒有熬過這個寒冬,可惜這孝卻要守上三年,雖說熱孝裏也能成婚,但崔家一貧如洗,青杏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倉促的嫁過去,好在她也不算大,等上三年,也不過十九歲,還是等的起。


    文竺並不怎麽操心她,卻是琉璃已經不小,此次老太太想著讓她配了人,再跟著來京城,她卻執意不肯,隻說要找個合適的再嫁,文竺幫著將老太太的好意攔下,卻不免憂心。


    馬車又再次啟動,速度卻快了許多,這會子耽擱了不少功夫,眼看著天色已經不早,恐怕莊府的中飯要趕不上了。


    頃刻,狀元郎和莊府的馬車都消失在街角,這條街道又恢複了冷清,隻是在一間宅院之中,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那街尾狀元郎消失的地方。


    過不多時,湯氏打發人過來問詢,自有崔管事過去解釋了一番,湯氏隻惦記著去莊府之事,便沒有多問。倒是文慧酸酸的說了一句,“妹妹好手段!”


    文竺也不惱,有些人,你越是搭理她,她越是把自己當回事。若是不理,說不得她也就消停了。


    莊府的宅院位於京城的外城。京城有內、外城之分,不過就是多了道城牆,但這價格卻是差的太遠。莊崇禮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這官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能在外城置產算是有些本事的。何況外城的宅子賤,地方卻不小,莊家的宅院除了主院和梅、蘭、竹、菊四個院子以外,還有一小片的池子,實比內城那擁擠之處好的多了。


    想到波瀾不驚的靜湖,文竺心中泛起漣漪,竹院是唯一在靜湖邊的院子,院子不大,但因離主院太遠遙遠,一般是沒有人住的,想來自己死後,未必有人居住。隻是此次作為客人,想來陶氏會將自己一行人安置在客房,得想個法子去竹院一趟,順便取回自己的東西才是。


    “沒張眼睛啊你!”不遠處車夫的叫罵聲打斷了文竺的思緒,也讓馬車忽的停了下來,把眾人晃的差點歪倒在車裏。


    對文慧的氣憤神情置若罔聞,文竺輕輕撩了車簾,隻看到一個衣著破舊的小女孩兒紮著簡單的羊角辮,哇哇大哭著站在路旁,原來竟是不小心衝撞了湯氏乘坐的馬車。


    吳三見了上去拉了一把小女孩的衣服,將小女孩拽到一旁,凶狠的道,“哭什麽哭,差點衝撞了我家夫人!”


    湯氏聽了很是不岔,不過是個下人,這吳三也太會擺譜了,陶氏怎麽會用這種人?說不得哪天會就會招來禍事。她招手叫了文定到窗外,耳語了幾句。文定便下了馬,上前嗬斥了吳三,又拿了幾個銅錢塞到小丫頭的髒兮兮的小手裏,輕聲安慰,“小姑娘莫怕,拿去買糖吃吧!”看著小丫頭止住了哭聲,這才扭頭回來。


    兄長的確是變了,若是從前,文定雖然也會這樣做,但一定是下人替他過去做事,他隻會遠遠的看著,文竺心中突然有些欣慰,卻又傷感不已。


    馬車再次前行,文竺看著那小丫頭轉身向前跑去,衝到一個同樣衣著破舊的女人懷裏,將髒兮兮的小手打開,幾枚閃亮的銅錢展現在女人的眼裏,小丫頭輕輕的叫著,“娘,你看!”


    那女人見了卻沒有小丫頭預料之中的高興,而是生氣的伸出手來打了小丫頭一巴掌,幾個銅錢掉到地上,發出好聽的叮當聲,小丫頭再次哭了起來,女人不忍,猛的把抱小丫頭抱在了懷裏。


    心下歎了口氣,文竺心中歎息,有娘的孩子就是好啊。不經意的向窗外瞥了最後一眼,卻是驚在了那裏。她使勁的往後看去,想仔細看清那女人的樣貌,但馬車卻越行越快,轉眼便消失在文竺深深的瞳孔裏。


    冬桃,她還活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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