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苑的書房,燈光昏暗,段明熙麵無表情的跪在那裏,


    大老爺段華卿臉色沉重的站在他的身前,“聽說你在這兒等了我一天?”


    “父親,請恕孩兒不孝!”段明熙俯首叩頭,讓段華卿不禁吃了一驚,這個兒子一向沉默寡言,若不是自己相傳,定然不會主動開口,今日竟在此等了自己一日,且一開口便行大禮,定然是有極不尋常之事相求。


    但略加思索,他便會意,輕輕歎了口氣,無奈的道,“這件事情是你祖母失了分寸,偏信他人之言,你媳婦定然是冤枉的,此事我自會為她做主!你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


    今兒一回來,便有人將此事告知了他。先是因著明翎有孕卻不願臥床,顧夫人請大夫人前去相勸,而後老太太便發作了文竹,文竹跪了兩個時辰,不支暈倒,且還失了剛懷上的子嗣。事情發生的太快,實在讓他始料不及。


    剛剛見老太太之時,似乎老人家也有悔意,但自己作為兒子也隻能相勸。見過老太太一回到平安苑,便又聽到幼子在此等了一天。


    如今段明熙這話,自然是因著失子之痛,求自己為他做主罷了!


    “聽說直隸的官道剛開,你是趕了一天的路回來的,快起來吧!”說完話段華卿便上前,要將幼子扶起,不想段明熙並不領情,而是執意的跪著講話。


    他那與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麵孔依然冷俊,沒有抬頭,聲音也因為勞累而略顯嘶啞。“父親,孩兒已經想好了,待過些日子便去西北!”此話說完,他緩緩抬起頭來。眸子極為閃亮,“文竹,她會跟我一起走!”


    段華卿愕然。“這怎麽行!她是新婦,有你母親和你祖母在,怎麽也得留在家中!”


    段明熙似乎已經料到了,他並沒有反駁,竟不等段華卿相扶,便徑自起身,“我隻是來跟您說一聲。具體事宜,我會去找世子爺和四殿下,若是文竹身子好些,我們年前就動身!”


    話音一落,段明熙已轉身出了書房。隻留下段華卿有些懊惱的站在那裏。


    若幼子真的要走,他也攔不住,且若要論立軍功,西北是個好去處!可是這個兒媳婦卻不能跟著走,老太太定然不會同意的!


    明鏡堂裏,文竹悠悠轉醒,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一抹大紅色的帳幔。


    隨即便是水蘭略帶了焦急的臉,“奶奶可醒了!”


    文竹見著眼前的油燈一閃。便知道天色已暗了,她輕咳一聲,有氣無力的問道,“幾時了?”


    水蘭一麵給文竹披上了外衣,讓文竹靠到迎枕之上,一麵回答。“已是戌時一刻(晚上七點半)了,您自中午吃了點東西,便一直睡到這會。水蘇已經去傳飯了,大夫說了,如今還是要多吃些,光吃藥也不行!”


    “二爺還沒回來麽?”中午知道段明熙一早來看過自己,卻隻是看了一眼便出去了,聽說是去了平安苑的書房,他的心裏,可曾惦記自己?


    水蘭臉上有些不好看,卻又勸道,“二爺雖沒回來,但聽說一直在平安苑裏不曾出來,想來他若回來定然會來看奶奶的!”


    文竹搖頭,“罷了,讓人將書房收拾出來吧,若是他來,便說我已休息了!”


    她隻覺得筋疲力盡,實在不想去敷衍他,或者討好他,今日她不過是想證自己的清白,卻不想付出了這個重的代價,實非她所願。


    或者,他也在怨她!


    “二爺,您,您怎麽站在這裏?”芽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接著便是段明熙冷冰冰的聲音,“哦,我還有事,先去書房!”


    屋門一開,一陣冷風吹了進來,跟在後麵的水蘇連忙去關暖閣的門,文竹隻看到段明熙略顯疲憊的背影一閃而逝。


    那背影,有一種蒼涼,有一種孤寂,讓人看了忍不住有些心疼!


    或者是白天睡多了,用過飯,文竹便又躺下,卻總也睡不著。


    水蓮剛剛來過,聽錫砂說,段明熙是在官道剛開時,趕了一日的路程回來的,為了省時間連午飯都沒有用,到得城外因著已經關了城門,便在外麵的客棧睡了一宿,今天一早進的府。


    進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來瞧自己,而後便去了平安苑,一直到剛剛。


    或者,他的差事真的很重要,文竹有些遲疑的安慰自己。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段明熙。


    他真的很累,趕了一日的路,昨天在小客棧裏,也沒有睡好。


    可是他依然精神。


    他本想著從平安苑出來便把這個可以出府的好消息告訴文竹,可是不知為何,一聽到她那有氣無力的聲音,便不敢見她,他隻好在芽兒出現之後,轉身逃走。


    而現在,他又遲疑了,她會高興麽?那個又冷又幹的窮苦之地,隨時都會有風沙,有戰爭。或者,他是在那裏長大的,所以不在意,可是她呢?她會願意跟自己去嗎?


    段明熙有些不確定,他是不是應該問問她的意見?或者,這種事情問問要世子爺?他一向比自己能討世子妃的歡心,前些日子才知道,那塊自己費盡心思替他找回的玉佩,竟輕輕巧巧的就給了她!


    要知道,那東西若是遺失,恐怕這位未來的安王爺說不定會有滅頂之災!


    第二日的一早,當段明熙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從書房出來時,連玉竹都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上前福禮,“二爺這是怎麽了?”


    段明熙一愣,“你來幹嘛?”


    “奴婢來伺候二爺!”玉竹臉上一紅,低下頭來,昨兒晚上。二夫人便讓人傳了話給自己,如今二奶奶身子不好,正是她的機會,這幾日說不得老太太就會讓人給她開臉。她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


    段明熙麵無表情的擺了擺手,“下去吧,我不需要伺候!”心裏卻有幾分膩味。


    玉竹的眼圈一紅。“二爺是覺得奴婢伺候的不好?奴婢自知笨手笨腳的,伺候不好二爺,二奶奶定然要責怪的!”


    段明熙一愣,“是二奶奶讓你來伺候的?”


    玉竹眼睛一轉,卻不答話,落在段明熙的眼中,顯然是默認了。


    他有些不悅。這是什麽意思?作賢惠還是給自己賭氣?想了想便語氣略重的衝她道,“行了,我會跟她說的!你去把錫砂叫來!”


    玉竹從沒見過這位二爺變臉,雖然他的臉色一向是冷冷的,但卻並不曾這樣凶的對自己。如此便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方退了下去。


    過不多會,錫砂飛快的跑了進來,“二爺,您快梳洗一下,莊家大奶奶來了,這會子正跟二奶奶說話呢,您過去見見吧?”


    段明熙一愣。“你如何知道?”


    錫砂臉上一紅,伸手撓頭,“我、我剛見著水蓮姐姐了……”


    段明熙斜了一眼過去,“我記得水蓮年齡不大!”


    錫砂連忙苦笑,“二爺的記性真好,是小的不小心得罪了她。她便讓小的叫她姐姐,小的便從了……”


    段明熙心中一笑,竟然從了,這是跟自己上過戰場的小廝,竟然被個小丫鬟欺負,語氣便和緩了些,“若是她欺負你,我自會跟二奶奶說的!”


    錫砂一驚,“別、別、千萬別!二爺,您就別管我了,水蓮她要知道我跟您告狀,不知道怎麽笑話小的呢!”


    段明熙不明所以的搖搖頭,“行了,快給我打些水來,好梳洗!”


    一麵跑去打水,錫砂的心裏一邊嘀咕著,“怪不得世子爺說二爺是塊木頭,半點不假!若是二奶奶知道了,說不得水蓮更瞧不起自己了!”


    明鏡堂的暖閣裏,杜氏正握著文竹的手說話。


    “……你也別傷心,你還年輕,孩子遲早會有的,如今卻是要防著些,別讓老太太給你添堵才是!”


    文竹眼圈一紅,隻覺得心裏暖洋洋的,聲音也帶了哽咽,“嫂嫂……”自從出事,除了盧春菱打過媽媽送了些補品過來,杜氏卻是過來探望的第一個娘家人。


    杜氏歎了口氣,“你別怪你二嫂,如今你二伯母又好些了,整天鬧騰。秦姨娘月份大了,越發的不願意管事,她如今又沒有身孕,若不是你二哥待她好,不知道要被塞了多少人進屋了。她現在也難啊!”


    文竹點點頭,“我沒有怪她,我知道二伯母那個性子,她若是能來定然早就來了的!”


    見文竹不在意,杜氏便又笑道,“前兒個得了消息的時候,便要來看你的,可巧你大哥得了個補缺,過不幾日便要啟程,我著急把家裏的事情擬個章程,要辦的事情實在是多,這才拖了這兩日。”


    文竹一驚,“是去哪裏?”難道杜氏一家也要走了?文竹雖然為大哥的得了差事而高興,卻難免有幾分失落。


    “是西北的一個小地方,雖是窮苦些,卻是一縣之主,不用看誰臉色,倒也舒服!”杜氏的臉上難掩喜色,等了一年,終於有了好消息,且還是縣令一職,怎能不高興?


    文竹有些吃驚,“西北?那可是苦寒之地!”


    杜氏點頭,“那又怎樣?要知道,姑爺可是在西北長大,我看他不也長的挺好看的!”


    文竹的臉一紅,低下頭去,心中隻覺得讚同,卻不敢說出口。


    嗯,他是挺好看的,第一眼見他的時候,就這樣以為!


    “說不定哪一日他也要去西北任職,到得那時,你跟不跟他去?”杜氏突然問道。


    文竹一愣,卻答不上來,她跟他去麽?


    暖閣外,段明熙的腳步一頓,停在了那裏,耳朵輕輕豎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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