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在京城雖然隻是一個不入流的商戶,但好歹和侯府連著姻親,薛蟠又捐了個官,家裏還有個女兒進了宮。[]突然有人把他家告了,也引起了一個小小的騷動。


    賈璉急匆匆的進了梅院,進屋拜過太夫人,不等問便朝王夫人道:“我打聽了,原來就是薛家姨太太進京的時候,薛蟠為她打死人的那個丫頭,叫香菱的。如今那人告薛家拐帶自己的女兒,還出示了戶籍。是姑蘇人士,姓甄名費,有個女兒五歲上下被拐子帶走了,叫英蓮。”


    不等別人有所反應,王夫人先嚷嚷起來:“這可真是說不得了,他家女兒五歲就讓人拐了,蟠兒那丫頭可是十幾歲的時候買回來的,怎麽就能扯到一起。”一時想到薛蟠又恨得牙癢癢,雖說她心中仍對寶釵進宮的事有所芥蒂,可這個官司萬一影響到元春怎麽辦?還是速速了結的好。


    楚夫人聽了半天才皺著眉出聲問道:“既然薛家是十幾歲才買的香菱,說清楚不就行了。”


    賈璉也覺得頭大,轉向楚夫人道:“可那人說自己的女兒眉心有一顆胭脂痣,與那香菱一模一樣,年紀也對的上,定是自己被拐帶的女兒。不管拐帶的事是不是薛家幹的,薛家如今拿清白人家的女兒做奴婢就是不對,硬要薛家賠他的女兒。”說著皺眉道:“蟠哥兒當時還把人家打了,似是打得不輕,那人還要告他為官不正,當街打人,欺淩百姓。”


    太夫人越聽越覺得不對,忙問道:“這可不似一個瘋子能說出來的話。”


    “可不是,官府查過了戶籍,那甄費是明武二十三年的舉人。”賈璉跺跺腳。


    眾人吸了口冷氣,怪不得人家敢告狀。原來人家也不是白身。當街打了舉人,可不是件小事。


    太夫人扶著額頭吩咐賈璉:“你好生去問問,能疏通就幫著疏通疏通吧,大事化小的好。(.好看的小說)”


    東風巷的薛家,薛太太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指著跪在地上的香菱罵人:“早依了我的意思賣了她了事,就是個禍害,從買她的時候起就沒有過好事。快快去把人牙子叫來,任是什麽地方。趕緊賣了。”


    香菱嚇得幾乎哭暈過去,又是求薛蟠又是求薛太太,磕了幾百個頭,眼見著額頭紅腫就要冒出血來。


    薛蟠也正煩著,見了這情景更是恨不得砸了桌子,又想起香菱平日裏柔柔弱弱的可人摸樣,呐呐道:“這會兒隻怕賣也賣不了了。那甄費都已經告到應天府了,眾人皆知的事,我們如今再賣人。不是此地無銀嗎。”


    竟是賣也沒法賣了?薛太太一股火氣升了上來,拿起茶杯衝著香菱丟了過去,正打中額角,霎時流出血來。香菱眼一黑,疼得差點暈過去,卻強撐著晃了晃身子跪在那裏。薛蟠雖有些心疼,轉念一想被人告了也是因為她,又硬了心腸不去看她。


    兩母子正發愁,外頭仆婦報說:“蔣大官人來了。”接著簾子掀起,走進一個玉麵書生。這書生長得細皮嫩肉。眉眼如畫。就像個閨中小姐一般的麵孔。他穿了一身玉色直綴,腰間鬆鬆的係著一條芙蓉色汗巾,用一塊翡翠蝴蝶壓著衣裳。他笑眯眯的走進來,一見地上跪著香菱,薛蟠和薛太太一個哭一個皺著眉,他眼睛一轉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由笑道:“呦。這是怎麽了?什麽事竟愁成這樣,說與我聽聽,我好幫你想個辦法。”


    薛太太見是他來,忙拿帕子抹了抹眼睛。薛蟠像見到救星一樣,快步走過去拉著他的手道:“兄弟,可不就是等你給想個辦法,母親與我都快急死了。我妹妹倒是聰明,可這自從進了宮。咱們也討不著她的主意不是。”


    這個蔣大官人正是忠順王府的伶人蔣玉菡,他拍拍薛蟠的手。朝薛太太行了個禮道:“不就是一個瘋人告了大人麽?既然都是為了這個丫頭,可見就是禍水了,賣了不久結了。”


    “眾人都已知道這件事,我如今賣她,不是便認了有問題麽?”薛蟠急的直跺腳。


    蔣玉菡笑道:“那也好辦,我去找一個相識的牙子,寫個契書,隻說是當天晚上便著人賣了她也就是了。”


    不等薛蟠說話,薛太太忙道:“這敢情好,就麻煩蔣大官人幫我們找人了。”


    蔣玉菡忙笑說不敢,轉身便出去找相熟的人牙子。薛家母子鬆了口氣,薛蟠扶了薛太太進屋休息,隻剩下香菱一個人額角流著血跪在廳中嚶嚶的哭。


    不多時,蔣玉菡果然找了個牙子,寫了契書,又改成事發那日的日期,連拖帶拽的領了香菱出去。薛太太不見了惹禍精,心情大好,可又怕官府追究薛蟠打了舉人的罪過。蔣玉菡笑道:“這也不怕,依我看,那甄費就是想找女兒,既然如今香菱以不在府上,他也無謂追著大人鬧,隻怕會撤了狀子去找女兒也說不定。大人隻需上下打點一番,大事化小也就罷了。”


    薛蟠聞言心中大定,哈哈笑著拍了蔣玉菡的肩膀道:“我算是沒有看錯人,兄弟果然有本事。既如此,哥哥我便出錢,由兄弟去幫我打點一番吧。”


    薛太太也知道蔣玉菡認識的人多,多數人也會給忠順王府的麵子,自然忙不迭的跟著說了幾句好話。蔣玉菡也不推脫,笑著答應了。


    沒過幾天,甄費果然像蔣玉菡所預料的那樣撤了狀子。人家是要找女兒,女兒都沒了,還告什麽薛蟠大人?先是聽說甄費在街上瘋著打聽了幾天,便不見了人影,怕是到別的地方找女兒去了。


    消息傳到迎春耳朵裏已經是夏末的時候了,她每日忙著給李琦和寶琴成親的事安排禮物。因與李琦近些,還要想著給她添箱的東西。剛準備好了,安念彤因定了東山郡王家的小兒子,和世子妃鬧脾氣,天天的派人來請迎春過去說話,直忙得迎春暈頭轉向,根本沒時間去記掛薛家的官司。


    好不容易有天偷了閑在家歇著,打發了幾個想在她麵前站規矩的小妾,又沏了壺果茶,找了杏兒過來聽八卦。當聽到甄費撤狀子,香菱被賣的不知去向,不由唏噓了一陣。可見這世上命不好的人比比皆是,如若果真如甄費所說,香菱是他的女兒,那如果香菱小時候沒有被拐帶,一直在父母身邊,那也是一個大戶小姐的命,怎麽偏偏就那麽倒黴,不光被拐子騙走了,還被人左賣右賣的做奴婢。


    倒是另一個薛家喜事連連,待過了八月十五,薛蝌先是送妹出嫁,緊接著就是他自己和李琦的小登科。而且薛蝌手腕了得,在京城沒多長時間就收拾出了幾間鋪子,聽李紈說,雖然如今進項還不算太多,但卻都已經運作的很穩當了。李紈的語氣十分歡喜,又特意謝了迎春,說若不是錢媽媽提了這樁婚事,自己的寡嬸和妹子哪有這麽好的歸宿。


    真不錯,迎春心情很好。自己關心的人都過得好不就行了麽,至於薛家和香菱,實在也不在自己的關心範圍之內。


    周歆的親事也定在秋天,因是青梅竹馬,兩家又住在隔壁,十分的省事。一應東西事務早就辦妥,隻等日子到了把花轎抬過去就得了。周夫人這段時間隻覺得心情舒暢,瞧瞧,丈夫仕途穩定,兒子周竟也進了禮部,和賈珠是一樣的職位。兒媳婦趙氏前兩年生了個女兒,如今又懷了身孕。女婿宋玉鵬知根知底又住的那樣近,不怕婆家的人欺負女兒。這日子,神仙都求不來呀。


    迎春先是說了一大通的好話,把周夫人哄得笑到見眉不見眼,連聲吩咐丫鬟好生送了孫太太去姑娘的院子,讓廚房認真做幾個拿手的點心送過去待客。


    周歆斜眼看著迎春笑個不停,一手刮著臉道:“我的個乖乖!我看你嫁了人,這嘴倒是比以前更像抹了蜜一般。看把我娘給樂的,恨不得認了你做女兒。”


    迎春抬起下巴,笑道:“你懂什麽,這叫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我說的哪樣不是真話?我告訴你,等你嫁過去到了婆家,也學學我,時不時的拍怕別人,有你的好處。”


    “呸!你個死丫頭,倒編排起我來了。你家又沒有婆母妯娌,你倒知道怎麽跟她們相處了?”周歆紅了臉,撲上來扭迎春的胳膊。


    一旁的周媽媽忙上來將兩人拉開,一邊教訓道:“我的姑娘,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一個已是嫁了人,一個眼看就上花轎,怎麽還跟孩子似的。”說著又轉向周歆道:“讓夫人看見了仔細捶你。”


    兩個人這才吐吐舌頭,老實的坐下說話。


    周歆抱著一碟子杏脯,腮幫子填的鼓囊囊的,問迎春:“念彤怎麽樣了?她前段時間不痛快,我也出不了門。這會兒聽說好似又沒事了?”


    “嗯,好了。說是進宮在太後那兒見了兩回東山郡王的小兒子,覺得也挺好的,就不鬧了唄。”迎春覺得安念彤純屬是童年陰影,小時候幾個孩子在一起玩,老是被那小子欺負,乍一聽要嫁給他,立時有了反抗心理。誰想到那小子其實就是一類奇葩,喜歡誰就偏偏願意欺負誰,無非就是想給她留個深刻印象罷了。結果到了太後屋裏頭,重新見個麵,不知怎麽的又被他哄住了。


    “那就好。”周歆樂滋滋的繼續吃,又歎口氣:“哎,都嫁人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好好玩了。我聽說你家林表妹要回鄉待嫁了?”


    林如海當著差事,早就回去了。這回則是江氏帶著黛玉和兩個小的一起回揚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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