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黛玉想趕在中秋節前回到揚州和林如海一起過節,便早早的收拾好了到侯府辭行,迎春也趕了過去。


    太夫人留了半天,也沒法留黛玉在京裏過中秋,又有賈璉在一邊勸:“如今正是走水路的好時候,待過了八月,天氣轉涼,表妹身子不好,江夫人又帶著兩個小的,隻怕路上生病就不好了。”


    江氏已是被封了二品誥命,但神態依舊隨和,對太夫人等人有禮有加。太夫人雖心裏記掛賈敏,見了這樣,也不好多想什麽。聽了賈璉那麽說,歎了口氣拉了黛玉的手道:“我知道女大當嫁,隻是想多見見你罷了。”


    眾人見氣氛傷感,忙七嘴八舌的說話湊趣。迎春笑道:“不怕,待回頭表妹嫁了人,生了重孫子,讓他們兩口子抱著孩子上京來給您老人家請安。”


    一句話又把太夫人逗笑了,指著迎春笑罵:“這丫頭,嫁了人這嘴更是能說會道了。”


    黛玉通紅了臉,一頭紮進太夫人懷裏不肯出來。屋裏眾人一通大笑,到底是把傷感氣氛衝淡了幾分。


    吃過午飯,長輩們聚在一起說話,王夫人不願意對著江氏,便又借口不舒服回屋去了。黛玉回了太夫人,想要回園子裏轉轉,太夫人忙叫了人好生跟著。黛玉便拉了迎春和惜春往園子裏去了。


    到了蘅蕪院,姐妹三個坐下聊天。園子裏雖然沒人住著了,可依著王熙鳳的計劃,下人們為了自己掙錢,到底把園子裏伺候的幹淨整齊。丫鬟倒了茶上來,邊都退了出去。


    說了兩句閑話,黛玉頗有些傷感道:“我們以前在園子裏頭多快活,如今卻都各奔東西了。三妹妹嫁的那麽遠,見個麵都不容易。”


    迎春和惜春都跟著歎了一回氣。也不知說很麽好。黛玉甩了甩頭笑道:“罷了,不說這些。我倒是有些東西給姐妹們留念的,回頭讓人送到你們家去就是了。”


    正說著,寶玉從外頭跑進來,嘴裏嚷嚷著:“妹妹怎麽不過了中秋再走,走的這麽急做什麽?”


    黛玉嚇了一跳,見寶玉算是知禮,站到幾步之外。這才笑道:“父親一人在家,怎麽好留他單獨過節。我與母親定是要帶弟妹回去陪他的。”


    襲人喘著氣從外頭追了進來,忙忙的請了安,這才拉了寶玉道:“我的小祖宗,剛說了一句就跑進來了,讓我好追。”


    迎春打量著襲人,見她還是姑娘的裝扮,又聽她左一個我右一個我,竟是連身份尊卑也不顧了。可見心急要做姨娘。惜春也不喜歡襲人,她朝襲人瞥了一眼,撇撇嘴道:“二哥哥還是先去給叔祖母請安吧,江夫人也在那兒呢。哦,對了,嬸娘說身子不舒服在屋裏躺著呢,你也去看看的好。”


    寶玉顯然是剛聽說王夫人不舒服,愣了一下道:“母親又不舒服了?這。。”說著朝黛玉看去,笑道:“妹妹且等我一等,我去看看母親。再回來跟妹妹說話。”襲人巴不得寶玉趕緊走。一聽這話忙拉著寶玉走了。


    惜春起身去方便,剩下黛玉和迎春兩個人繼續聊天。黛玉從腕子上褪下一直赤金手鐲,有些傷感道:“這是我母親生前常戴的,我一直戴著沒離過身,權當是個念想。自我來了京裏,一直和姐姐一處住著說話玩笑。眾姐妹兄弟,雖說都是親善的。隻是姐姐與我最好。如今我家去,山長水遠,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著。姐姐隻收了我這個,萬萬留在身邊,也全了我姐妹之間的情誼。”


    迎春眼圈發紅,強笑道:“這如何使得,這是姑母留給你的東西,如何又轉送給我?”


    黛玉拉過迎春的手。輕輕的將鐲子套到她的手腕上,淡淡笑道:“母親留給我的東西又何止這一件?以前年紀小。心思重,便戴了它刻刻不離身。如今我父親仍在,繼母慈愛,又有弟妹要我照顧,還有這麽多的長輩姐妹兄弟關愛,有些東西,去了就讓它去吧。心裏記著就是了,何苦多這些表麵的東西,還不如留給姐姐做個念想。”說著捂了嘴笑道:“你可千萬收好了,若是哪天我回來看你們,可是要拿來看的,你要是弄丟了我可不依。”


    見黛玉說的這麽情真意切,迎春便隻好收下。姐妹們又聊了半個多時辰,太夫人那邊派人來叫,這才一起出了園子。


    因要趕在中秋前回到揚州,林家在七月末就上路了,隻留了兩房家人在京裏看宅子。


    迎春把黛玉給的鐲子和馮氏留下的那些首飾一起小心的收了起來。馮氏留下的東西裏,被她挑了兩樣送出去,一個赤金寶石簪子是當初給趙玥春添箱的,另一個翡翠蝴蝶釵送給了黛玉。趙玥春還時不時的能回一趟京裏,黛玉隻怕就長期呆在江南了。


    孫紹祖見妻子拿著那些首飾看了半天,不由好奇,他可從沒發現迎春對首飾的熱情有那麽大。他拿起一個赤金鑲翠的纏枝花簪看了看,隻覺得手工十分精致,但還不算特別貴重,又想起前幾日在一個胡商那裏看到的那一盒子五彩的寶石,不由道:“阿迎,你是不是該打幾樣首飾了?你那些姐妹不是都要出嫁了嘛,到時候你去賀人家,好歹得有換著戴的東西吧。回頭我帶你去挑幾塊好石頭來鑲。”


    迎春本來有些傷感,聽他這麽一說,撲哧笑了起來:“那裏用的著那麽些個首飾?你可別小看我,我這裏多的是好東西。在家的時候,祖母和母親就時不時的賞些個東西,出門子的時候大嫂子,二嫂子,珍大嫂子哪個沒給我添箱的東西?舅母就更別提了,恨不得把在福建見著的新奇首飾都給我弄過來。”說著促狹的眨眨眼,“我啊,手裏的東西能開個小首飾鋪子,哪裏還用得著自己打。”


    看到妻子開心,孫紹祖更覺高興,一手拍了大腿道:“女人家多幾樣首飾算什麽?就今天吧,你收拾收拾。我帶你去挑幾樣寶石去鑲首飾。”


    這人怎麽說風就是雨啊,迎春瞪著眼見孫紹祖樂滋滋的換了衣裳,眼看還想著要替她挑出門的衣裳,趕忙將手裏的東西收拾好了,把他攆去外間等著,自己則叫了紫陶進來。


    待換好衣裳出來,孫紹祖早就安排好了車,他一把拉住迎春笑道:“我與你一同坐車去。”鴛鴦在後頭急急的跟著。孫紹祖一揮手道:“我陪你們太太去,你湊什麽熱鬧,在家等著吧。”


    鴛鴦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孫紹祖拉著迎春幾步就出了內院。


    初秋的天氣正好,不冷不熱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像是唱歌一樣的說辭引得人禁不住停下腳步在攤子上看看,買一碗小餛飩或是一個小香包。迎春偷偷的掀了簾子的一角朝外看,嘴角不由自主的掛上了笑。孫紹祖坐在一邊。樂嗬嗬的看著迎春小心的用手挑起車窗的布簾。這樣子讓他想起第一次在街上看見她的情景,那個時候他坐在茶樓上,透過被風吹起的簾子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圓圓暖暖的笑臉。真好,她現在就坐在自己邊上,而且要和自己過一生。


    車夫“籲”的一聲拉停了馬,笑嗬嗬的說:“老爺太太,寶瑞閣到了。”


    孫紹祖先跳下車,也不用車夫,自己回頭從車上拿下車凳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扶了迎春下來。路邊正吃茶湯的一個婆子笑道:“嗬!這是哪家的老爺?對媳婦可真好。”攤主打眼看了看。因孫紹祖穿了便服。也沒跟著下人,楠木車雖好,卻也看不出是哪家的。又見孫紹祖身材挺拔,迎春相貌秀麗,笑道:“這卻不知道了,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好夫妻。”


    店裏快步迎出一個大胡子回回,拱著手向孫紹祖問好。見他扶著一個貌美婦人,便知是孫太太無疑,忙行禮笑道:“孫大人與太太光臨,蓬蓽生輝啊!”


    這回回還真會說話,孫紹祖雖說算是年輕有為,可到底也不是多大的官兒,竟說的這樣討好,馬屁拍的也太大了吧。迎春好笑的看看他。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回回見迎春態度大方,不似一般婦人。見了他棕發碧眼也不驚訝,不由心想,怨不得是武將之妻,侯府之後,膽量修養的確不一般,為此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他邊把迎春夫妻兩個往內堂請邊道:“小老兒是西邊來的,因原本的姓氏太過複雜,如今便隻取了頭一個字“雷”字。”


    孫紹祖打斷他,笑罵:“行了,就別講古了,快把你那些壓箱底的好東西拿出來給我們挑。”


    這兩個人顯然是舊識了,孫紹祖說話隨意,那雷掌櫃也不在乎,他抖著胡子對迎春笑道:“咱們家的東西雖不敢說有多好,但整個京城可是找不出有和我這裏一樣貨色的鋪子了。”


    雷掌櫃帶著迎春夫妻兩個進了一間花廳,落座後上了茶,竟是上品碧螺春。迎春端著杯子輕嘬了一口,茶香清韻,可見是正經的好東西。廳中裝飾的十分優雅華貴,到底是珠寶商人,出手大方,一點也不吝嗇於精致的擺設。


    兩個小丫頭捧了三個做工精致的紅木匣子,恭敬的放在桌上後退了下去。雷掌櫃笑眯眯的起身打開了匣子,一一介紹道:“太太您看,這一盒是上好的東珠,色澤圓潤,顆粒飽滿,最適合做項鏈手串。這一盒是翡翠,顏色好,最適合簪環點翠。這一盒嘛。。”雷掌櫃笑的胡子又抖了兩抖,賣關子一樣慢慢的打開了蓋子。


    迎春隻覺得整個屋子頓時變得流光溢彩,光華滿地。她一時有些眼花,定睛一看,竟是滿滿的一盒子各色寶石。小的有指甲蓋大,大的竟有鵪鶉蛋大小,迎春咋舌,這可真是壓箱底的好東西了。雖然好寶石她也見過不少,可像這樣滿滿的堆了一盒子可真是沒見過。


    孫紹祖心中感歎,怪不得女人都喜歡這東西,自己頭一回見到的時候也著實的晃了眼。這再見一次,還是被晃得不輕。


    雷掌櫃摸著胡子,滿意的看著迎春和孫紹祖的表情,嗬嗬笑道:“這是各色寶石,用來鑲頭麵首飾最是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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