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前，洪承疇駐足，望著眼前巍峨壯麗的乾清宮，洪承疇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色官袍，深吸一口氣，這才邁步而出，朝乾清殿裏而去。</p>
踏上台階，殿中桌案之後的天子身影，便立馬映入了洪承疇視野之中。</p>
盡管隻見過天子一次，但天子之麵容，卻已然牢記，時隔數年再見，洪承疇也不禁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世事變幻之感。</p>
“臣，參見陛下！”</p>
洪承疇躬身一拜，高呼出聲。</p>
“免禮吧！”</p>
天子擺了擺手，示意一旁侍候的宮女退下。</p>
“謝陛下。”</p>
洪承疇高呼，垂首而立。</p>
“時間過得倒也真快，愛卿在江南，也任職了五六年了吧？”</p>
天子起身，從桌案之後，朝側殿而去。</p>
“回稟陛下，微臣是前明時期由陛下您調至江南任職的。”</p>
洪承疇畢恭畢敬跟在天子身後，緩緩訴說著。</p>
“也有些年頭了啊！”</p>
天子輕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洪承疇坐下。</p>
天子隨口問道：</p>
“知道朕召你入京為何嘛？”</p>
洪承疇立馬道：“臣謹遵陛下旨意。”</p>
“哈哈哈……”</p>
天子笑著搖了搖頭：“你這嘴巴，倒是嚴絲不漏。”</p>
話落，天子坐下，靠坐座塌，指了指殿中懸掛的輿圖，這一次，輿圖卻非軍情輿圖，而是一副災情及工程輿圖，輿圖上，將各處天災之地標注，各個工程之地，之名，也詳細標注。</p>
洪承疇好奇看過去，當看清楚輿圖內容後，瞳孔亦是忍不住的一縮，而當天子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心頭一顫。</p>
“這圖，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p>
洪承疇努力壓製著心中激動，拱手應聲：“臣……臣遵旨！”</p>
天子也沒有在意，挪動了一下身子，選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靠坐：“愛卿在江南任職五六年，想必對江南之地，已有深刻了解……”</p>
“如今江南即將平定，治理在即，你和朕說說，江南的情況到底為何？”</p>
聽到這話，洪承疇立馬組織起言語，沉吟一會，便緩緩出聲：“江南之地……”</p>
天子也沒有出聲，默默聽著洪承疇的訴說，自來此世，他還真未曾去過江南之地，對江南的了解，也皆是來自各地官員將領的奏本，以及錦衣衛，總參，內廷的匯報。</p>
至於官員當麵匯報……</p>
敢說大實話的，顯然還沒有。</p>
天子倒是很希望，洪承疇能夠說大實話，說點他想聽的東西，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假大空。</p>
治大國如烹小鮮，很多事情，皆可管中窺豹。</p>
這也是他為何最終還是弄出了宦官情報機構的最重要原因。</p>
他不僅需要對天下的監察，從而肅清前明的餘毒，更需要對天下各地的了解。</p>
一個天子，一個帝王，若對自己的江山，沒有一個清楚且詳細的了解，那也就別談治國強國了，也別想什麽開創盛世了，根本不可能。</p>
聖天子垂拱而治，這種盛世，從來不是天下百姓的盛世，隻是文人士紳的盛世，是被繁花似錦偽裝起來的殘酷剝削。</p>
洪承疇的聲音，依舊是咬字清楚的在這殿中響起，他顯然沒有讓天子失望，一字一句訴說著。</p>
天子也不時詢問兩句，兩人一君一臣，一問一答，時間，亦是飛速的流逝著。</p>
殿外的天色，亦是越來越暗，至深夜，洪承疇才在宦官的引領下，朝皇宮外而去。</p>
與此同時，洪承疇手中，亦是多了一份災情輿圖，以及………工部尚書之職！</p>
“老爺！”</p>
管家依舊在皇宮外等候著，見到洪承疇走出，連忙快步迎了過來。</p>
“去工部。”</p>
管家還沒來得及開口，洪承疇便立馬吩咐道。</p>
管家忍不住問道：“老爺……不回府休息一下嗎，夫人小姐都在府中等候啊……”</p>
“不了，直接去工部！”</p>
洪承疇神采奕奕，完全沒有千裏迢迢趕路而來的疲憊：“先送我去工部，你再回府告訴夫人，這幾天，朝廷有要事，估計不能回府了。”</p>
管家驚喜，連忙問道：“老爺您是升職了？”</p>
“哈哈哈。”</p>
洪承疇爽朗大笑，難掩喜色：“陛下已經下旨，你老爺已經是工部尚書了！”</p>
“恭喜老爺！”</p>
“行了行了，先去工部，這職缺被老爺我占了，肯定會有不少人不服，老爺我第一次到京城任職，得先弄清楚情況……”</p>
洪承疇擺了擺手，快步登上馬車，隨即，馬車緩緩行駛，朝工部衙門方向而去。</p>
此時縱使已是深夜，是宵禁之時，但在洪承疇從皇宮而出，且直奔工部衙門的消息，還是很快便傳至了各個有心人的耳中。</p>
</p>
在乾清宮中，天子握著內廷剛送來的京城各部官員府邸的情報，卻也不禁一笑。</p>
人，真的是個很複雜的生物。</p>
人們總喜歡用一件事，或者說一個特點，去徹底定義一個人。</p>
如青史記載的那些人物，忠與奸，賢良與無能。</p>
非黑即白！</p>
可人如此複雜的生物，又怎麽可能非黑即白。</p>
就如南明的那些官員一樣，他們不是忠臣嘛？</p>
顯而易見，能冒著身死族滅的危險，硬生生的扶起南明，絕大部分，顯然都是大明的忠臣。</p>
但，忠臣也是人，是人，就有利益訴求。</p>
有利益訴求，就會有爭端。</p>
爭端，就會影響南明的國運。</p>
看似矛盾的兩個極端，卻一點都不矛盾。</p>
若後世記載，南明那一大票官員將領，恐怕都會打上無能的標簽，可，他們就真的無能？</p>
能在官場沉浮幾十年，又有幾個，會是無能之輩！</p>
就如眼下的大恒朝堂，真正的無能之輩，又有幾個？</p>
都有才能，但，都有各自的利益訴求，而這些利益訴求，也注定了他們，堪用與否！</p>
就如洪承疇上任工部尚書，那必然侵犯到不少人的利益訴求。</p>
那反擊之下，也必然會損害到大恒的利益。</p>
可若是讓那些人達到他們的利益訴求，他們，或許也會是堪用之臣。</p>
但……</p>
相比之下，天子顯然願意選擇，已經表現出堪用的人。</p>
而這種利益訴求，這種利益受損，利益牽扯，在這朝堂，在這天下，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p>
如今的大恒天下，至少，天子還未發現有真正的道德光輝，真正的大公無私者。</p>
整個大恒天下，也一直是在這般無窮利益牽扯的齒輪組合下，磕磕絆絆的前行著。</p>
而這些，再多的清洗，再嚴厲的監督，也不可能杜絕。</p>
每時每刻，也都需要他費勁心力的盯著，壓製製衡，監督巡查，保證這利息牽扯沒有失衡，沒有失控。</p>
“大公無私……”</p>
天子輕喃，幽幽一歎。</p>
如今的大恒，需要海瑞啊！</p>
……</p>
踏上台階，殿中桌案之後的天子身影，便立馬映入了洪承疇視野之中。</p>
盡管隻見過天子一次，但天子之麵容，卻已然牢記，時隔數年再見，洪承疇也不禁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世事變幻之感。</p>
“臣，參見陛下！”</p>
洪承疇躬身一拜，高呼出聲。</p>
“免禮吧！”</p>
天子擺了擺手，示意一旁侍候的宮女退下。</p>
“謝陛下。”</p>
洪承疇高呼，垂首而立。</p>
“時間過得倒也真快，愛卿在江南，也任職了五六年了吧？”</p>
天子起身，從桌案之後，朝側殿而去。</p>
“回稟陛下，微臣是前明時期由陛下您調至江南任職的。”</p>
洪承疇畢恭畢敬跟在天子身後，緩緩訴說著。</p>
“也有些年頭了啊！”</p>
天子輕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洪承疇坐下。</p>
天子隨口問道：</p>
“知道朕召你入京為何嘛？”</p>
洪承疇立馬道：“臣謹遵陛下旨意。”</p>
“哈哈哈……”</p>
天子笑著搖了搖頭：“你這嘴巴，倒是嚴絲不漏。”</p>
話落，天子坐下，靠坐座塌，指了指殿中懸掛的輿圖，這一次，輿圖卻非軍情輿圖，而是一副災情及工程輿圖，輿圖上，將各處天災之地標注，各個工程之地，之名，也詳細標注。</p>
洪承疇好奇看過去，當看清楚輿圖內容後，瞳孔亦是忍不住的一縮，而當天子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心頭一顫。</p>
“這圖，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p>
洪承疇努力壓製著心中激動，拱手應聲：“臣……臣遵旨！”</p>
天子也沒有在意，挪動了一下身子，選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靠坐：“愛卿在江南任職五六年，想必對江南之地，已有深刻了解……”</p>
“如今江南即將平定，治理在即，你和朕說說，江南的情況到底為何？”</p>
聽到這話，洪承疇立馬組織起言語，沉吟一會，便緩緩出聲：“江南之地……”</p>
天子也沒有出聲，默默聽著洪承疇的訴說，自來此世，他還真未曾去過江南之地，對江南的了解，也皆是來自各地官員將領的奏本，以及錦衣衛，總參，內廷的匯報。</p>
至於官員當麵匯報……</p>
敢說大實話的，顯然還沒有。</p>
天子倒是很希望，洪承疇能夠說大實話，說點他想聽的東西，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假大空。</p>
治大國如烹小鮮，很多事情，皆可管中窺豹。</p>
這也是他為何最終還是弄出了宦官情報機構的最重要原因。</p>
他不僅需要對天下的監察，從而肅清前明的餘毒，更需要對天下各地的了解。</p>
一個天子，一個帝王，若對自己的江山，沒有一個清楚且詳細的了解，那也就別談治國強國了，也別想什麽開創盛世了，根本不可能。</p>
聖天子垂拱而治，這種盛世，從來不是天下百姓的盛世，隻是文人士紳的盛世，是被繁花似錦偽裝起來的殘酷剝削。</p>
洪承疇的聲音，依舊是咬字清楚的在這殿中響起，他顯然沒有讓天子失望，一字一句訴說著。</p>
天子也不時詢問兩句，兩人一君一臣，一問一答，時間，亦是飛速的流逝著。</p>
殿外的天色，亦是越來越暗，至深夜，洪承疇才在宦官的引領下，朝皇宮外而去。</p>
與此同時，洪承疇手中，亦是多了一份災情輿圖，以及………工部尚書之職！</p>
“老爺！”</p>
管家依舊在皇宮外等候著，見到洪承疇走出，連忙快步迎了過來。</p>
“去工部。”</p>
管家還沒來得及開口，洪承疇便立馬吩咐道。</p>
管家忍不住問道：“老爺……不回府休息一下嗎，夫人小姐都在府中等候啊……”</p>
“不了，直接去工部！”</p>
洪承疇神采奕奕，完全沒有千裏迢迢趕路而來的疲憊：“先送我去工部，你再回府告訴夫人，這幾天，朝廷有要事，估計不能回府了。”</p>
管家驚喜，連忙問道：“老爺您是升職了？”</p>
“哈哈哈。”</p>
洪承疇爽朗大笑，難掩喜色：“陛下已經下旨，你老爺已經是工部尚書了！”</p>
“恭喜老爺！”</p>
“行了行了，先去工部，這職缺被老爺我占了，肯定會有不少人不服，老爺我第一次到京城任職，得先弄清楚情況……”</p>
洪承疇擺了擺手，快步登上馬車，隨即，馬車緩緩行駛，朝工部衙門方向而去。</p>
此時縱使已是深夜，是宵禁之時，但在洪承疇從皇宮而出，且直奔工部衙門的消息，還是很快便傳至了各個有心人的耳中。</p>
</p>
在乾清宮中，天子握著內廷剛送來的京城各部官員府邸的情報，卻也不禁一笑。</p>
人，真的是個很複雜的生物。</p>
人們總喜歡用一件事，或者說一個特點，去徹底定義一個人。</p>
如青史記載的那些人物，忠與奸，賢良與無能。</p>
非黑即白！</p>
可人如此複雜的生物，又怎麽可能非黑即白。</p>
就如南明的那些官員一樣，他們不是忠臣嘛？</p>
顯而易見，能冒著身死族滅的危險，硬生生的扶起南明，絕大部分，顯然都是大明的忠臣。</p>
但，忠臣也是人，是人，就有利益訴求。</p>
有利益訴求，就會有爭端。</p>
爭端，就會影響南明的國運。</p>
看似矛盾的兩個極端，卻一點都不矛盾。</p>
若後世記載，南明那一大票官員將領，恐怕都會打上無能的標簽，可，他們就真的無能？</p>
能在官場沉浮幾十年，又有幾個，會是無能之輩！</p>
就如眼下的大恒朝堂，真正的無能之輩，又有幾個？</p>
都有才能，但，都有各自的利益訴求，而這些利益訴求，也注定了他們，堪用與否！</p>
就如洪承疇上任工部尚書，那必然侵犯到不少人的利益訴求。</p>
那反擊之下，也必然會損害到大恒的利益。</p>
可若是讓那些人達到他們的利益訴求，他們，或許也會是堪用之臣。</p>
但……</p>
相比之下，天子顯然願意選擇，已經表現出堪用的人。</p>
而這種利益訴求，這種利益受損，利益牽扯，在這朝堂，在這天下，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p>
如今的大恒天下，至少，天子還未發現有真正的道德光輝，真正的大公無私者。</p>
整個大恒天下，也一直是在這般無窮利益牽扯的齒輪組合下，磕磕絆絆的前行著。</p>
而這些，再多的清洗，再嚴厲的監督，也不可能杜絕。</p>
每時每刻，也都需要他費勁心力的盯著，壓製製衡，監督巡查，保證這利息牽扯沒有失衡，沒有失控。</p>
“大公無私……”</p>
天子輕喃，幽幽一歎。</p>
如今的大恒，需要海瑞啊！</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