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依舊暢通,在當今昭武十年,曆經了數年的大建設,統一規格的水泥官道,在這陝西,已然是無比之普遍。


    其普遍程度,甚至比之大恒其他富裕省份,多有強得多。


    十數年如一日的天災綿延,在天子長期依舊的要求下,鑄就的,便是災情如軍情的秩序。


    按大恒製,凡災情,同軍情,在事出當日,無論何時,必須在第一時間向上匯報。


    當前官道暢通之下,各地與中樞的上通下達之時間,也早已明確。


    超出時間範圍者,追責到個人!


    賑災,亦是如此。


    早在昭武初年,天子就嚐試建立起了大恒的儲備糧倉計劃。


    立國十年時間,隨著財政拮據慢慢緩解,在當下,天下各省要地,皆設有儲備糧倉,直屬中樞管轄。


    天下各府縣,也皆由留存的官糧儲存,以應繼急需。


    其中最大的儲備糧之地,自然莫過於京城這個統籌天下糧價,收攏天下之糧,或傾銷天下之糧的中樞之地。


    每年稅糧,除了穩定糧價,以及留存各地儲備糧倉及縣府官倉的糧以外,其餘者,一律運至京城儲備倉儲存。


    之所以如此之繁瑣,其根本原因,自然還是當下綿延之天災,讓天子,以及文武重臣,幾乎都有了心理陰影。


    糧食,似乎存得再多,也總感覺不夠。


    糧越多,心裏,才越踏實。


    這暢通無阻,且幾乎普及的水泥官道,儼然就是中樞集權的大政府體製之下最好之體現。


    地方之情,中樞要第一時間得知,中樞之意誌,亦是要第一時間至地方。


    上通下達,統治體係基本的統治訊息傳遞,便是在於這如命脈一般,縱橫交錯於大恒天下的一條條官道之上。


    隻不過,相比天子到過的大恒各地的喧囂,哪怕是這官道,入陝西境,就好似被套上了一層削弱一般。


    整潔筆直的官道,代表著文明的氣息,而道路兩旁,卻是如同蠻荒一般,枯寂,荒蕪!


    兩者之間,儼然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若非身處這個時代,實在很難體會到這種天災之下的無力。


    天子記得清楚,在後世之時,翻閱曆史,寥寥幾筆,記下曆朝之災荒,實在不值一提。


    便處在了


    而當從孤身來此世,便是處在荒野之間,為一口吃食而掙紮,為如何或者而掙紮。


    那時,是切身之體會。


    而後一步步掌權,一點點的看清這個時代,這種體會,無疑更是深刻。


    這個時代的天災綿延,非是常見的那般,如某一縣某一府旱災水災這類局限一地的災情。


    而是普適性。


    放眼天下,大江南北,從前明的兩京十三省,到當下大恒一京十七省。


    幾乎可以說,在這十數年裏,就沒有哪省,是沒有被天災席卷過。


    唯一的區別,就是災情嚴重與否。


    就好比在當今天下桌桉之上,最常見的諸如一縣一府鬧災荒之奏,動輒涉及十數萬百姓。


    如此之災,若放以往曆朝曆代,那必然是舉國震驚之事。


    而在當下,這已然是近乎程序化的平常之事。


    災荒上報,朝臣們甚至都無需商議,天子審閱後,事情直接轉交戶部,工部,撥錢糧,派官員,一套流程,在當前的大恒,已然是徹徹底底的程序化。


    當一個國家處理天災,已然把其做成了一個程序的事情,這何嚐又不是一種悲哀。


    程序的作用,是在於規範,在於有效的上通下達。


    而對災情如此……


    若是可以,誰又不想天下承平,哪怕天下官員,對災情處理手足無措,天子亦是歡喜。


    這樣的話,至少證明,這天下,安定,安康!


    注視著車窗之外的荒蕪之景,天子神色儼然已經有些恍忽。


    大恒有兩大免稅省,其一,自然就是遼省,其免稅群體龐大的原因,是因為遷徙之民安置的政策。


    另外一個,便是這陝西了。


    從前明末年,天子平定陝西,至當下昭武十年,陝西一省之民,皆是免除農稅,無需納糧絲毫。


    一省之地,免稅十數年,如此之政,放眼青史,亦是堪稱罕見。


    可以預想的是,對陝西的免稅之政,依舊還會持續。


    究其原因,自然就是因為陝西天災之恐怖。


    從前明天啟年,到當下,近二十年時間,陝西之天災,從最初一縣一府之地,慢慢蔓延整個陝西,就好似天災的源頭一般,一步步蔓延至大半個天下。


    若說其他省份,天災之綿延,也總有反複之時,有些年頭,也還算正常,基本上沒有常年累月災情不斷。


    唯有這陝西,常年累月,幾乎就沒有怎麽停歇過。


    旱災,蝗災,鼠災,地震……


    這些,陝西都經曆了個遍。


    如此之地,對大恒而言,就好似一個黑洞一般,時時刻刻不停的吞噬著大恒的血肉。


    天子不可能放棄陝西,大恒也不可能放棄陝西,也就隻能硬著頭皮讓這個黑洞吞噬,甚至,還要送上門去讓這個黑洞吞噬。


    這,似乎就是天子違逆大勢的後果。


    天災綿延,人禍橫行,外敵強橫,這便是前明末年的天下大勢。


    這也本該是王朝末年的白骨累累階段,在曆史上,這場白骨累累階段,儼然持續了數十年之久。


    綿延的天災人禍,不知道死傷了多少性命。


    曆史周期規律的淘汰人口,釋放生存資源,卻硬生生的被天子鎮壓扭轉。


    幾乎完全避免了那一個階段,從前明,到大恒,無縫銜接。


    縱使當年南北對峙,也不過持續區區數年,便被天子以雷霆之時鎮壓。


    天下,亦是由大亂,轉為大治。


    甚至,這個大亂的“亂”字,都還不甚確定。


    嚴格而言,從前明,到大恒,還沒有真正出現過王朝末年,秩序崩塌的那般徹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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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當年大恒初立,天下皆敵。


    但在當年的衛所“藩鎮”體係之下,大恒統治之地,也大都還保持著基本的秩序,基本的安穩。


    當下的天下安康,其代價便是前明數百年的沉重負擔,大恒硬生生的背上。


    這綿延過之天災,大恒亦是硬生生的扛住。


    無窮的隱患,亦是在大恒軀體裏繁衍生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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