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七的遺體由秦善親自火化,大部分的骨灰都被撒入江中,秦善取了一些,放在一個鐵質的小盒子中,貼身攜帶。


    “總有一天,我會將今日之恨,今日所辱,盡數報之。”


    衛十四跪在江邊,對著奔流的降水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七哥放心,我會與統領一道替你們報仇。”


    春寒料峭,江邊濕寒之意尤甚,然而兩人一直到骨灰融入江中,江水奔流而逝,仍遙遙佇立,久久沒有回首。


    柳寒與白眉客等人,一直再江畔等待,見狀,白眉客又憂心道:“經此一事,我怕善兒又執著於複仇,重蹈當年覆轍。”當年的秦善,不正是為了替師父報仇,過猶不及,才惹得整個江湖集全力而對付他。


    “師兄和以前不一樣了。”柳寒卻說,“而現在形勢,也由不得那些人在辦一次誓師大會,將師兄囚到無名穀去。”


    天下紛亂剛起,魑魅魍魎皆盡出現,秦善早已經不是那些人心頭最大的麻煩了。


    “藏風的事,現在才是那些人關心的吧。”


    不知何時秦善走了回來,對幾人道:“關於這件事,我要去一次霸刀堂。”


    “去霸刀堂,你一個人?”柳寒蹙眉。


    白眉客勸:“善兒,切忌妄動。”


    “憑什麽不能?那些人算計秦善哥哥這麽多次,難道我們不該報複?秦善哥哥去的話,我也要去。”在場唯一支持秦善的竟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少女。她站在秦善身後,如初出茅廬的牛犢般天不怕地不怕。


    “青青,不可任性!”白眉客嗬斥她。


    少女生氣道:“爹,難道我說的不對,應冉師兄,你說呢?”


    左右為難的白眉客的大弟子,蕭應冉苦笑不語。


    “這,青青……凡是都要三思而後行。”


    “師兄!”


    他們師門三人在那裏爭執,其他人卻聽得奇怪。


    爹?青青?


    秦善,柳寒和衛十四,都齊齊看向白眉客。這少女不是他的孫女白蓮麽,可這兩人現在怎麽回事?一個喊爹爹,一個喊青青,明明還是白蓮那張生嫩的笑臉,卻換了稱呼和身份,全都當他們瞎了?


    秦善卻是猜出了頭緒,“白叔,蓮兒可是有心智不全之症?”


    白眉客苦笑道:“青青是我女兒的名字。自從蓮兒幼時蒙難,青青去世以後,她有時總會把自己當做是她母親,奇怪的是,性格也跟著變換。”


    怪不得呢。躲在暗處的席辰水想,我還說昨晚這小姑娘怎麽性格大變,原來是鬼上身了!


    秦善的神色卻是變得嚴肅,追問:“性格突變的話,那記憶呢,兩種不同身份的時候,可有共享?”


    “這個,還是白蓮的時候,她是記不得另一個身份時發生的事的,而青青似乎都記得,卻從來不和我們提。”


    阮青青站在原地,像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她把弄著自己的佩劍,漠不關心。


    “師兄為何關心起這種奇怪的心症?”柳寒問。


    “沒什麽。”秦善淡淡道,“隻是我曾聽聞過這種症狀,略感好奇而已。”


    柳寒不語。


    秦善繼續道:“白叔,白蓮的症狀實屬奇特,改日,我會請蒲穀主替她診療一番,蒲穀主向來研究疑難雜症,應該會有所對策。”


    蒲存息的名號,除了製出斷生蠱這一奇藥外,在治病救人上也頗有盛名。


    白眉客聞言,連忙表示感激。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柳寒忍不住問,“先不提治療這個心智紊亂的女孩,你之前說要去霸刀堂,又是什麽打算?”


    “我的打算?”秦善勾起嘴角,柳寒看了,默默後退半步。


    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了,自從離開無名穀後,秦善的笑容變多,但是卻比以往更讓人覺得深淺莫測。這也是在無名穀錘煉三年的改變嗎?


    秦善緩緩開口,道:“我去找他們,當然是好事。”


    “好事!?”


    右小嶷坐在屋裏,聽到屬下匯報,頓時覺得後頸被秦善掌擊的淤青隱隱作痛。他還沒忘記,那他栽在秦善受傷的恥辱。這時候罪魁禍首找上門來,哪能有好事?


    “秦善這麽說,你就聽信了?還放任他侯在我們堂口?”右小嶷質問屬下。


    “不,不是屬下不想直接擒下秦善,隻是因為有一位老前輩,和他在一起。我們不能隨便出手。”下屬有些委屈道。


    “老前輩?”右小嶷挑眉,“現在江湖竟然還有武林名宿願站在秦善那邊?好,就算有,我倒想知道是哪位前輩有這樣的麵子,替人人通緝的秦善說話,連你們都不敢動手!”


    右小嶷完全不相信。


    下屬囁嚅道:“是白老前輩。”


    “……誰?”


    右小嶷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是白眉客,副堂主!”


    聞言,右小嶷瞬時覺得眼皮直跳,他就知道,知道遇到秦善準備好事!現在連這個江湖上最動不得的人,都被招惹出來了!


    說起來,白眉客此人也是奇人,一來他武功並不算最高,不能以力服人;二來他無門無派,也不能說是有靠山。但偏偏,此人卻是江湖上最惹不得的人物之一。因為此人知交遍天下,武功最高的武當掌門是他的至交,名望最高的少林方丈也常和他秉燭夜談。放眼望去,但凡上了年紀的各個門派的長老,沒有一人和他關係不好,且都還是鐵打實的關係。


    這樣的人物,誰敢得罪,得罪他就是對得罪了半個江湖。而最麻煩的是,現在正有一個得罪了另外半個江湖的家夥,秦善,就站在他身邊。


    想到這兩個人,右小嶷就頭疼,可屬下的話卻還沒說完。


    “除了他們,魔教教主柳寒也隨行。”


    右小嶷開始認真考慮,自己今年是不是犯了太歲?他瞪了匯報的屬下一眼,還有什麽人,你能一次性說完嗎?


    “沒、沒有了。”


    右小嶷深深吸了口氣。


    他深吸一口氣,“我出去見他們。”


    他倒要問問秦善,這麽上趕著找上門來究竟有什麽好事?


    而等右小嶷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秦善為首的一行人,和圍在他們外圈虎視眈眈的一群江湖人,以及圍在最外圍,對這些虎視眈眈的江湖人提刀戒備的魔教教眾。


    這都是什麽事啊!


    “白前輩,柳教主,秦統領。”


    右小嶷一一舉手,故意把秦善放到最後,能膈應對方多少是對少,反正這幾天他是被膈應夠了。


    “不知幾位前來,有何要事?”


    柳寒最見不得這些名門正派惺惺作態的樣子,冷嘲道:“呦,現在裝不認識啦。前幾天用誘餌抓捕我師兄的人,不知道是誰?”


    右小嶷麵不改色道:“霸刀堂的確和秦統領有些恩怨,可這江湖上,又有多少人和統領沒有恩怨的呢?不過即便有天大的恩怨,我們明麵擺陣,輸贏各負,做了就是。秦統領這次逼上門來,難道是打算和我們徹底將恩怨了結?”


    右小嶷想,要是秦善點頭撕破臉,他立馬就讓下屬全部帶人衝出來,白眉客天大的麵子,他也顧不上了!到時候隻要顧著,不要傷著這位老前輩即可。


    他看向秦善,心底已經做好了準備。


    “一月之期即到,右副堂主可準備好如何緩解斷生蠱?”


    而秦善的一句話,立刻就把右小嶷打入寒牢。


    他,他怎麽忘了,還有把柄在這人手上呢?


    沒等右小嶷說話,秦善繼續道:“秦某此次前來,正是為解副堂主燃眉之急。”


    解燃眉之急?說得好聽,好像惹下麻煩的人不是他一樣?等等,這家夥說什麽?


    右小嶷瞪大眼,“你要給我們解藥?”


    “斷生蠱沒有解藥。”秦善糾正道,“隻要副堂主點頭,我便可以即刻聯係蒲穀主,讓他送上相應數量的續濟丹。”


    “……你有什麽要求?”


    “聽說蕭公子救回了藏風。”秦善也不掩飾來意,直接道,“我想與藏風見一麵。”


    藏風?右小嶷剛想裝裝樣子,說這人不歸自己管。


    “想見藏風可以。”


    又一人破開人群,走了過來。


    看見來人,躲在暗處的席辰水差點從樹上摔了下來。沒有別的,他現在見到蕭憶就不自在,誰叫秦善老叫他去假扮齊若望呢!


    蕭憶一襲青衣,似乎從未換過。


    “我今日來此,正是為了告知大家,藏風少俠已經清醒。對於那晚無名穀發生的事,也許他比秦統領更清楚。”


    “藏風醒了?”


    “他說什麽了”


    “是誰襲擊了無名穀,其他弟子呢?”


    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閑雜人等,紛紛開口詢問。


    蕭憶不以為杵,淡淡道:“這些事,諸位不如問他本人?”


    他轉過身,眾人循之看去,隻見一臉色蒼白的青年劍客,被蕭家的人攙扶著走下馬車。


    是藏風!


    秦善挑了挑眉,不知蕭憶這一出有想做什麽,心裏卻隱隱有不快的預感。而藏風經過他時,看都沒看秦善一眼,隻是鐵青著臉對眾人道:“無名穀遭此大禍,全因一人之故。”


    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秦善。禍水,魔頭,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隻怪師父放縱太過,才會教那敗類放縱無度!”藏風一臉悲憤,“無名穀弟子顏漠北叛逃出穀,投靠西羌人,才害得各位師兄弟慘入敵手。”


    咦?竟然不是秦大魔頭?


    所有人愣了須臾,又齊刷刷地看向秦善。


    這種背叛之後投敵的戲碼,似乎有點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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