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那樣的感覺嗎?心如死灰不複溫,魂似落塵已無痕。轉眼一切都成空,隻待失憶除卻根。


    此時此刻的我,恨不得將過去的一切連根拔起,將那個我曾經無比信任、卻被他狠心出賣的人徹徹底底的從記憶裏抹去。漂浮在薄霧裏的我,徐徐下落的我,心如刀割的我,多希望我墜下去的盡頭是周永剛溫暖的臂彎……


    過去的這段日子裏,我幾乎已經把他遺忘,他是我永遠美好的一個幻想,他永遠不會背叛我,出賣我,不會像江少品這樣深刻甚至卑鄙的傷害我,他是值得我永遠信賴的人,可是,我對他除了我自個兒憑空想象的依戀之外,他的輪廓竟然是一片模糊,失去他的時候,我還沒有這般的疼痛難忍,這般的心如枯槁……


    也許我是那樣的一個人,說得不好聽一點,命賤,對這樣傷害我的人,我竟然恨不起來,隻是難過,隻是傷心,隻是毫無理由的矛盾,就算要死了,我的心還是沒來由的襲進一絲竊喜,隻為了江少品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在乎我就好!他心裏還有我就好!他對我印象深刻就好!天哪,這是什麽邏輯?


    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我等待著那一刹那,重重的撞擊地麵的那一刹那,我的鮮血四處迸濺的那一刹那,劇烈疼痛的那一刹那,我等待著,等待著痛苦結束的那一刹那。(.)


    可惜,那一刹那並沒有到來。


    我被人“救”了起來,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我的死對頭黑獵。我知道,他並不是想真正的救我,而是不能讓我死,他要我活著,這樣,他的丹藥才能煉製到最佳效果,他怎能輕易的讓我死呢?我想起了日本人的731活體實驗,那就是一種喪心病狂的非人折磨,要你活著,隻是為了觀察到你軀殼的各種異變,慢慢的欣賞你的極度痛苦,你在他們的眼裏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有生命的物體,你隻不過是工具,是這些瘋狂到了極點的人為了達到他們的某種目的而必須使用的工具,他們並不尊重生命,也可以說,在他們的心裏,根本就沒有“生命”兩個字。或者說,他們就沒有心,沒有人性,沒有良知,他們有著人的模樣,卻不是人。他們被我們稱之為“惡魔”。


    而我現在正好落在這樣一個惡魔的手裏麵,我是他煉製丹藥的絕佳主料,他怎麽能輕易放過我呢?但是,他是一個相當奸猾狡詐的惡魔,他讓江少品以為我真的跳了塔樓,讓他追悔莫及,讓他抱憾終生,讓他永遠生活在一種痛不欲生的自我折磨當中。


    正如黑獵所說,他的上上乘丹藥需要的是悲憤、仇恨、哀傷、絕望、痛苦、暴躁、自私、妒忌、傷害等等,統統的一切假醜惡的凝聚體,他要我們都反目成仇,都自相殘殺,都痛苦不堪,都互相猜疑,從而達到他離間成功的目的,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而江少品,他的侄兒,也成為他的下一個獵物。


    因為黑獵改變了主意,他本來要將我和我的鬼友阿慧一起弄來煉製的,但是當他知道江少品更是另外一種絕佳的主料時,他欣喜若狂,他兩眼發亮,我們兩個都成了他追求至高無上煉丹境界的工具,他想方設法、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得到這樣的結果,那時候,他將登臨陰陽兩界的巔峰,統領人鬼世界的一切奴隸,他狂熱的夢想成為一切黑暗的主宰。


    而江少品和我,對此一無所知。


    上述都是我們後來才知曉的一切。


    我仍舊在空中漸漸墜落。


    忽然,不知從塔樓的哪一層飄來一團黑雲,靜靜的等待在我的身下,等我落到這裏時,牢牢的吸附住我,托著我,把我迅速帶離了霧氣與寒風,帶到了一個虛無幻境。


    而我,因為心髒扭曲得厲害,疼得要命,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刻昏迷過去。我曾經發誓說我再也不昏迷了,要清醒到底,堅持到最後,但是我失言了,我做不到,我為江少品破了這個例。


    當我蘇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四處一片昏暗,我被綁縛在一架溫潤如玉、寒徹骨隨的石床上麵,旁邊燃燒著一個巨大的八卦葫蘆煉丹爐,熊熊的火焰不停的舔著火紅的爐體,把它燒得通體透亮。


    一些人、有些鬼緊緊的圍繞著它,有的在煽風點火,有的在添油加柴,有的在頂禮膜拜,有的在念念有詞,有的在竊竊私語,有的在掩嘴而笑,有的幸災樂禍,有的驚恐無比,有的在暗自惋惜,有的在潸然淚下,各種表情,各種姿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在他們當中,我看到了那個膽小如鼠的黑袍人,他還沒死?我張大了嘴,想要問他些什麽,但他蜷縮到一旁,趁人不注意,對著我擠眉弄眼了好一會兒,意思讓我不要聲張,他求求我了,給他留一條活路,他一定會報答我的。


    我再次閉上了眼睛,我不知道黑獵會怎樣把我活活的煉製成他所謂的靈丹妙藥。我想起了古代那些道士曾經嚐試著把人的鮮血摻雜到硝石、雲母、硫磺、汞水等材料當中,以求煉製長生不老藥,而黑獵要煉的可是什麽護心還魂丹,難道他打算煉的是我的三魂七魄?煉我的天魂、地魂和命魂?煉我的七個脈輪和能量場?他到底是要我的肉身還是靈魂?


    不過,我冥想了一陣子,想定了,想開了,不管他要的是什麽,我一定竭盡全力不讓他得逞。那我現在該怎麽辦呢?對,我要想辦法請那個僥幸逃脫的黑袍人做我的援手,助我逃生。


    同時,我在內心深處呼喚著阿慧和陳路德的魂靈,阿香有大難,請速來相救。不管怎麽樣,總要想幾個真正能夠起死回生的法子。


    我就這樣躺了一天一夜,有一會兒困得睡了過去,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在夢裏,我在山林間狂亂奔逃,慌不擇路,跑向了荊棘叢生、灌木林立、藤蔓纏繞、樹木高聳的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跑著跑著,出了林子,眼前豁然開闊,我心裏一陣驚喜,繼續朝前跑,誰知盡頭卻是一片懸崖。懸崖下麵是一泓深潭,我無法忍受失去自由,便縱身一躍,跳向綠水蕩漾、波光粼粼的深潭……


    跳下之後,恐懼不再,那深潭恍惚間卻變成了淺水,清澈透亮,底部鋪滿了五彩斑斕的鵝卵石,我伏在淺水中,水隻是淹沒了我的腳和手,我還露著背,隻好仰著頭望著延綿起伏的群山峻嶺,心中一片茫然。


    醒來之後,卻見麵前立著一個白發蒼蒼、瘦骨嶙峋的老者,正在俯身端詳著我,一臉的詫異。見我睜眼,臉色大變,一聲不吭,起身離去。他一走開,一群人和鬼都圍了上來,嘰嘰咕咕的瞧個不停。我一瞪眼,便立即散開,三番五次,重複這樣做,我精疲力盡,厭倦至極,不再搭理他們,閉目養神,開動腦筋想起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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