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俊倒是利索,夜裏便去稟了韓策盛。


    韓策盛本以為隻是收個丫頭到房裏,心想韓子俊也快到弱冠的年紀,收幾個丫頭入房,自然是好事。可一聽看,是三媒六聘下文書納妾。這便死活都不同意,還將韓子俊給狠狠臭罵一頓。


    韓子俊饒是被罵,還是不依不饒道:“父親大人,還請允了我這一個心願。若是不然,我就算上京也不會安心的。”


    韓策盛見韓子俊堅決,又思及方氏同他說一些話,左右還是放不下,隻沉聲道:“韓家門楣高,一個丫頭若是一進門便做妾,說出去豈不是笑話。至少得有了子嗣,才能讓她有個名分。先讓她進你的房裏做個通房便是。待到有了孩子,再改作妾。這妻位是萬萬不可的。若是讓一個奴籍丫頭入了宗廟,我韓家百年家聲都毀於一旦!”


    韓子俊深知自己父親的脾氣,現在再多說,若是惹惱了他,到時他一怒之下將白嵐給賣出府裏,隻怕更不好辦,隻得先應允了。


    方氏第二日便讓崔媽媽去和白嵐家裏人說。崔媽媽見韓子俊如此看重白嵐,不惜得要為她求個名分,心裏隻想:這丫頭真是百世修來的好福氣。


    白嵐一家子昨日便知曉了這事情。今日裏是特意收拾整齊了,早早的候著人來。白嵐的娘原本是府上老一輩的姨娘帶過來的粗使丫頭,年紀大了便被送到莊外去配人,指給了承德山莊裏的一個二等管事做妻房,生了一兒兩女。(.好看的小說)這白嵐是家中的小女,原本在外邊是有了親事的。隻等過了年,就把人給接過去的。現在出了這事情,那一戶被退婚的人家自然也得韓府出麵打點。


    好在是韓家財大氣粗,韓子俊又得了京都的幾位大人青眼,正得風光。那戶人家也不過是莊子裏的普通佃戶,也不敢造次,塞了銀子就能完事的。


    白嵐一家子眾星拱月般將崔媽媽給請進屋子,好茶好水好果子的奉上來。白嵐本姓周,不過因為入了府,自然不能報姓,隻得自稱白嵐。


    崔媽媽坐在主位上,周氏坐在右邊的側坐上,陪著笑道:“勞煩媽媽跑著一趟,我家白嵐得了二少爺看得上,真是祖上燒香的福氣。”


    崔氏聽著聲音倒是有些耳熟,隻想是往年裏或許莊上交租的時候有過碰麵,也沒多想,含笑對著站在周氏身後的白嵐道:“白嵐姑娘,這一來就是府上的半個主子了。二少爺為了您可是特別去求了老爺給您一個名分,隻等你來日生了孩子,就給您下聘書,風風光光進門。”話頓一頓,裝作不經意般瞥了白嵐一眼,又道,“你便放寬心。二少爺雖是府上少爺,可房裏是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的。您這一過去,房裏的事情便都是您說了算的。”


    周氏被說的是心花怒放,心想:這丫頭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能攀上這根高枝兒。這一過去便是少奶奶的身份,若是第一胎生個兒子,分到家產,她便日後也是個名正言順的姨娘。


    白嵐垂著眼,看不出什麽悲喜。崔氏隻當是她是羞怯,更是誇讚道:“白嵐姑娘,生的真是一個漂亮,真可比得上我們韓府裏九小姐了。”說著,又怕她不知道榮瑾的事情,又解釋道,“可知道朝中孟太傅和孟宰相?九小姐就是嫁給孟太傅做妻去了。我可去過孟府,那氣派,那門楣,就是家裏圍牆都比旁人高了三丈啊!”


    周氏忙道:“自然是知曉的。九小姐出嫁的那一日,我們莊子裏也擺了酒席,不僅吃了酒席,還得了賞錢。那排場,真是大氣啊。”


    崔媽媽得意道:“九小姐是我們夫人的心頭肉。這一回,我們夫人去,帶回來不少禦賜的東西呢。還有,二爺也在京都拜了名師,隻等著過年就去京都,日後可是前途無量啊!”抬起頭,又對著沉默不語的白嵐道,“白嵐姑娘,日後便是朝中大員的夫人呢。”


    白嵐點頭禮節性的回應道:“白嵐謝媽媽吉言。”


    崔媽媽將賞賜的幾百兩銀子和承德山莊裏的十來畝田的地契放下的時候,那周氏笑得眼睛眉毛都分不清了。臨走時候,手裏攥著那地契,點頭哈腰,隻差沒給人跪下了。


    待送走了崔氏,屋子裏隻剩白嵐和周氏兩人。這時從暗處走出來一個魁梧的大漢,正是那日在院子外邊崔媽媽喊打喊捉的那個外莊漢子。


    那漢子正是白嵐的長兄,周勇。周勇笑嗬嗬的走到桌上前堆放的一堆金銀賞賜前,拿起那幾百兩銀票,對著白嵐道:“木已成舟,你還繃著個臉做什麽?你能有今日的前途,還不得靠了你哥哥我!如今你雖是怨我,可日後等你榮華富貴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我和娘的好。倒是怕是你要謝我們還來不及!”


    白嵐氣得嘴唇發白,咬著牙道:“你當真以為我是個好的麽?那二爺不過是借著我這張臉罷了。待到正主兒進門,我和你們隻有喝西北風的份!你如今用這樣手段將我送入他房裏,難保他日別人不用這種手段得到他的寵愛。你還真以為能和韓家二爺搭上親戚了?我連個名分都沒有,還是個奴才,暖床的奴才!”


    “這個該死的丫頭,說什麽不吉利的呢!”周氏揚手便要作勢打下去,那手卻被周勇一把拉住,道:“娘,明日還得送白嵐去二爺的院子。這一巴掌打下去,若是問起來,指不定鬧出什麽事情來呢!”


    周氏連忙收了手,誠惶誠恐道:“好在你攔住了我。不過,你這一張臉已經露了,日後若是碰見怎麽辦?”


    周勇半垂著眼,忽而詭異的笑一聲道:“那還不好辦,隻要認得我的人都見不到我那便好了。不過都是幾個奴才,以後白嵐當了姨娘,尋個錯處將她們都趕出去便是了。”


    周氏一拍手道:“這個好!”話畢,卻愁眉道,“不過,這姨娘得先生了孩子才能得。這求子的法子可得好好琢磨。”


    周勇從懷中掏出一包黃紙包,獻寶一般道:“有了這個,那便什麽都不愁了。”說著,一手將掌中的紙包給解開。


    一股刺鼻的香味撲麵而來,白嵐臉色一變,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炸裂開來,說話都打著顫道:“這,這,這就是。。。。”


    周勇嘿嘿一笑,得意道:“這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弄到手的。那些裏的姑娘們都是靠這個讓客人欲死欲仙的。你有了這個,不怕二少爺不喜歡你。”


    白嵐氣得死死咬著下嘴唇,生生將嘴角咬出血來,赤紅著雙眼,死死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娘,一個是她的哥哥,他們兩合謀給她下藥,送到一個陌生的男人床上。她雖窮雖賤,可是這輩子從不想過要屈意承歡來求得富貴。她隻想嫁給一個普通的農夫,兩人一心白頭,雖生活會清苦,可苦中作樂,平淡一生。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夢。


    明日,她就要被喬裝打扮送到那個人的床上。以後日日都是如此。一想到這裏,她就覺得如置身漆黑之境地,半點光明都沒有。若是可以,她真想一脖子吊死,隻求清清白白的走了,省得受那汙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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