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蒲哄著文煜吃過了藥,又去二房那邊看視了大姑娘,才往劉氏院中去。好在昨日都理出了個頭緒,也立下了規矩,且又沒甚麽要緊的事。因此用過晌午飯後,姑嫂二人留了梅官她們四個在那邊,自己都各自回屋歇下了。


    江蒲剛一進院門,就聽廂房裏傳出文煜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微蹙了眉頭,急步進了廂房。


    趙顯媳婦和心漪,一個抱著他,一個端著藥碗給他喂藥。可小東西脹紅著小臉,咧著小嘴直幹嚎。兩條小短胳膊還拚命地揮著,兩條小短腿也是使勁地蹬。


    二人被他鬧得手足無措,又怕湯藥燙著了他,隻好一個箍手抓腳,一個拿了湯匙強灌。趙顯媳婦也學著江蒲樣,連聲輕哄,可惜小東西不給她半點麵子。


    “你們這是在做甚麽!”江蒲一挑簾子,看著差不多要哭叉了氣的文煜,並著兩個快要抓狂的大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真不知趙顯媳婦往日是怎麽帶人的。


    見著江蒲進來,文煜委屈地伸了兩條胳膊要抱,趙顯媳婦和心漪也是滿腔的委屈,站在一旁不敢則聲。江蒲抱過孩子,輕拍著他背,寶貝乖、寶貝不哭地哄著。


    又歎息地瞅了二人一眼,吩咐道:“先給小相公換套衣衫,這藥再煎過吧。”


    兩人忙應著退了下去,江蒲親給小家夥洗了臉和手,因見他的小臉哭得有些皴了,便叫桑珠把油膏拿來。她一麵用銀簪子挑了小半個指甲蓋的油膏,一麵和小家夥說,“頭一次抹這個會有一點點疼,但是會變成一個香寶寶,文煜是男孩子不可以掉眼淚的。”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


    “奶奶。”趙顯媳婦上前半步。攔勸道:“誰家裏給小相公抹這個的。”


    江蒲斜了眼色,反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讓他就這皴著?”說完,便用無名指將油膏點到小家夥的臉上。輕輕的抹開。微微火辣的感覺,令得小家夥登時就紅了眼,咧了嘴就要哭。江蒲趕緊停下手,親了親他的眼睛。看著他鄭重地說,“忍住!馬上就好的,哭了會更痛的。”


    說來也怪小家夥還真抽噎了兩下,把眼淚吸了回去,隻睜著一雙大眼睛,委屈地看著江蒲。


    “咱們小相公真是天姿過人,這麽個小小人兒,就能聽懂奶奶的話。將來長大來還了得。”


    心漪這話倒是發自肺腑,她可從來沒見過,這麽小的孩子也能聽懂大人的話。


    江蒲聽了卻是一笑。“這有甚麽的,是大人太小瞧了孩子,你以為他一年的日子是白活的麽。當然,他不是真能全聽懂了,但是孩子有一樣本事,是大人沒有的。”


    “甚麽?”


    不僅趙顯媳婦、心漪兩個齊聲問道,就連桑珠也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自家奶奶是甚麽時候變得這般能哄孩子了。


    江蒲斂了笑容。看著心漪一字一字地道:“那就是直視人心!”


    心漪猛然低了頭,隻當是江蒲在敲打自己。江蒲收回了眸光,瞅了眼閉合的窗戶,吩咐道:“這麽好的天氣。把窗戶關那麽死做甚麽,去,都打開了。”


    小丫頭們應聲就要去,趙顯媳婦連忙攔住,“奶奶這可使不得,小相公病著,萬一受了風可怎麽好。”


    江蒲也懶得和她多做解釋,反正說了她也不明白,因此隻瞪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出了事有我頂著。”一麵說一麵連聲催促丫頭開窗戶。


    趙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正為難著丫頭把煎好的藥端了上來。


    小家夥本來是和江蒲玩得很開心,一見了藥碗,就不安份了,也不聽江蒲的哄勸,死抱著她的脖子就是不肯回頭。


    江蒲也不強迫他,隻吩咐桑珠去把那兩隻雪貂拿的來。待桑珠用被褥將兩隻絨球似的小雪貂,抱到文煜麵前,他登時將湯藥的事拋開老遠。隻睜著兩隻烏溜圓的大眼睛直瞅著,想和兩隻貂兒玩,又有些害怕。


    江蒲在他耳邊輕聲地道:“文煜啊,這兩個貂兒可愛吧,你把藥吃了,我就讓你和貂兒玩一會。”說著,便和桑珠使了個眼色,讓她把貂兒抱走了。


    可惜江蒲高估了小家夥的智商,他壓根就不吃利誘這一套,見貂兒被抱走了,登時就急了,伸長著胳膊,嘴裏依依呀呀的。


    江蒲雖知自己估算錯了,可這會也沒別的法子,隻繃著臉和個連話都說不好的小家夥講道理,“我說了,要想和貂兒玩,你就得把藥給吃了。”她一麵說,一麵將藥端到了文煜麵前。


    不料最聽江蒲話的話小家夥,看到藥碗小嘴一癟,哇的一下就哭了起來。趙顯媳婦忙就要上來哄,卻被江蒲伸手攔住,她一麵給小家夥拭淚,一麵不停反複地道:“我說了,你想要和貂兒玩,就得先把藥喝了。”


    小東西周歲都尚未足,哪裏真能聽懂江蒲的話,隻是扯著嗓子用力的嚎。


    趙顯媳婦畢竟帶了文煜大半年,看他哭得傷心自是心疼焦急:“奶奶,小相公還病著呢。”


    桑珠也在旁勸道:“是啊,奶奶且讓小相公抱一抱吧。”


    “不行!”江蒲果斷否定,“孩子一哭一鬧就遂了他的心願,還不把他養成個驕縱的脾性了。”她一邊說,一邊索性把文煜給放在了榻上。


    心漪惟恐鬧個不好,自己擔幹係,因此稍稍站上前,“奶奶,小相公今日哭了好幾回,他又病著,倘或哭壞了身子……”


    不等她說完,江蒲一記冷眼瞪過去,“我自己的兒子,自己會教!”她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旁人還能再多說甚麽呢。畢竟她才是正經嫡母。


    那小家夥倒也有些脾性,他哭得不累,哄人的江蒲卻累得額頭出汗,好容易哄著小家夥把藥吃了,又讓他睡下了,江蒲才得歇一歇。


    徐漸清今日回來的倒是早,不過才剛過未時人就回來了。進了院子他先就到廂房裏看兒子,見兒子雙眼紅腫,小臉上猶還掛著淚痕,不禁沉了冷臉,“你們是怎麽照顧小相公的,他還病著,就讓他這般哭鬧。”


    趙顯媳婦慌忙跪了下來,又不敢辯說甚麽,隻好一聲不吭。心漪手裏端著個小茶盤,輕聲勸道:“這也怪不得嫂子,小相公一吃藥就哭鬧,憑誰勸都勸不好,連著大奶奶都沒法子呢。”


    徐漸清疑惑地看向心漪,“今朝素素也過來了麽?”


    “何止是過來了,在這邊幾乎陪了小相公一整天呢!我是真沒想著大奶奶竟然那般能哄孩子,小相公被她逗得格格直笑呢,就是晌午喂藥的時候著實哭……。”


    看著徐漸清微冷的眸光,心漪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終低不可聞。徐漸清將眸光從心漪麵上收了回來,嗬斥著趙顯媳婦道:“還跪在這裏做甚麽,還不給小相公準備晚上的湯藥。你們再不好生服侍著,看我饒了哪一個!”


    趙顯媳婦頭一回挨徐漸清的訓,嚇得碰頭有聲,帶著小丫頭連忙退出了屋子,卻在門邊碰著了江蒲。


    “大爺回來了?”江蒲一麵問,一麵就挑了簾往裏去,頂頭就見心漪陪著徐漸清,站在床邊,乍眼一看,儼然是一家三口的樣子。


    江蒲腳下一頓,旋即換了笑臉,“心漪你也守了一日了,回去歇歇吧,等會再過來換我。”


    心漪瞅了瞅徐漸清,見他的雙眼隻在兒子身上,隻好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聽說,你昨晚上在她那邊歇了?”江蒲將桑珠打發了出去,屋子裏除了文煜,就隻他夫妻二人。


    徐漸清背對著她,所以江蒲沒瞧見他微微一滯的臉色,隻聽到他波瀾不驚的語調,“我也是想著有日子沒去看她,再怎麽說,她如今也是個侍妾,總要給她些臉麵才是。”


    “你這是甚麽話?”江蒲冷笑兩聲,“莫說她現在是侍妾,就是她做通房丫頭的時候,我可曾不給她臉麵過!”


    徐漸清微蹙了眉,轉過身看著江蒲道:“你又扯到哪裏去了,我不過白說一句……”


    “我也不過是白問一句!”江蒲直視著徐漸清的眸子,寸步不讓,隻是眸光交替間,看清了彼此的深意。


    “你!”伴著深呼吸,徐漸清的腮幫子前後動了動,最後揮手無奈道:“罷罷罷,且先吃飯去,有話咱們回屋再說,何必在文煜麵前吵。”


    然而,當江蒲把文煜安頓睡下後,一個小丫頭走來稟道,“爺說今晚上就歇在心漪姑娘那邊了,讓奶奶就歇了吧,不用等了。”


    “知道了。”江蒲應得雲淡風輕,梅官卻急跳了腳,“那個心漪越發是不像樣子了,她怎麽敢……”


    “好了!”桑珠壓著厲聲喝斷了梅官,瞅著江蒲小心地問道:“奶奶,時候不早,明朝還要早起呢。”傍晚的時候,她就守在簾子外,大爺和奶奶的爭吵她是一個字都不拉的聽在耳朵。心中雖也替奶奶抱屈,可也隻能把話往寬裏勸。


    江蒲給文煜掖了掖被頭,囑咐道:“你們去把我的鋪蓋拿過來,我在這裏歇著就是了。”


    ps:晚上小樗還有一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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