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甚麽時候了,大嫂子還沒起麽?”窗外傳來徐漸敏格格的笑聲,江蒲幾欲噴火的眼眸死盯著心漪,嘴上應道:“早起來了,大妹妹快請進吧。”


    江蒲話音才落,徐漸敏就攜著劉如君走了進來。江蒲一麵趕了心漪下去,一麵向她姐妹二人笑道:“敏丫頭也就罷了,怎麽劉妹妹也起得這麽早呢,趁著老太太、太太不在家,正該歇歇才是啊。”


    “起習慣了一到時候就醒了,與其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倒不如起身。況且太太臨去前,又再三囑托我幫襯著院子裏的事,但是早些起來的好。”劉如君一邊說,一邊又問:“文煜好些了沒有呀?昨晚上我打大哥那裏回來的晚了,實在是不好過來。”


    江蒲雖因著心漪的事情,心裏亂糟糟的。可劉如君的話,她還是聽出些端倪。按說劉氏不在家,院子裏的事就該托給李氏才是,就算她忌諱李氏,那也還有徐漸敏,還有大媳婦呢,再怎麽也不應該托給一個外客,況且又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


    這院裏一個心漪就已經夠自己心煩的了,再來一個劉如君,自己也不用吃喝了,天天隻抱著個醋壇子過吧。


    她心裏縱是萬般鬱忿,麵上卻得端出笑來。“多勞妹妹掛心著,吃了藥已好了許多了。”


    三人說話間,兩個小丫頭抬了張擺了粥點的小幾進來,徐漸敏見了,便拉劉如君道:“咱們且看文煜去,讓大嫂子安心把飯給用了。”話還未說了,她已拉著劉如君出了屋子。


    江蒲這會哪還有胃口吃飯呢,看著她倆個一出了碧紗櫥。就沉了臉色,問桑珠道:“昨晚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桑珠且先給江蒲盛了碗赤豆黑米粥,方才緩言說道:“說到底也是爺體貼奶奶。回來的時候都過了三更了,便叫咱們不要驚動了奶奶,本說到小相公屋裏看一眼就歇的。不想心漪還守在那兒,因此順腳就到她屋裏去了。”


    梅官裝了手爐遞上來。嘴裏咬牙啐道:“正兒八緊的,連個姨娘都不是,她憑甚麽守小相公了!不過是裝個賢良的樣子給大爺瞧罷了。”


    桑珠瞪著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你才多大的人,能知道甚麽呀,就滿嘴的胡說。”


    梅官抬了下巴。道:“我甚麽不知道,戲文都有說呢!”


    桑珠笑著歎了兩聲,正要反駁,卻聽江蒲冷冷地道:“其實,靜之多往她屋裏去一去,也是好的。”


    桑珠、梅官都呆了眼,以為江蒲是氣糊塗了,“奶奶,你說甚麽呢?”


    江蒲咧出一抹冷笑,“人家做侍妾的都那般掛心。我這個做娘的,怎好不聞不問。”說著,便已出了紗櫥,桑珠、梅官二人交換了個眼神。連忙跟了上去。


    徐漸敏、劉如君都坐在東廂的堂上吃茶,有一句沒有一句的問趙顯媳婦,有關文煜的傷勢。見著江蒲進來,都趕緊站了起來。


    江蒲瞅了眼趙顯媳婦,正要開口問她誰在裏邊,心漪就挑了簾子打裏間出來,“趙嫂子,小相公醒了直嚷餓呢,趕緊把燉著魚片粥給端上……”她話未說完,就瞅見了江蒲,連忙躬身行禮,“婢子實在是沒瞅見奶奶……”


    徐漸敏原以為江蒲就算不教訓她兩句,也會冷言冷語的,不想江蒲卻滿麵堆笑的走上前,親親熱熱的扶了心漪起來,“你這是做甚麽呢。我是謝你都來不及,太太不在家,我管府裏的事就已經是手忙腳亂了。偏偏文煜又傷著,若不是有你幫襯著,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呢!”


    她且說且牽著心漪的手進了裏屋,去看視“兒子”。小家夥原本圓乎乎的臉,明顯瘦削了許多,臉色也不大好看,因著與江蒲不大熟,因此睜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瞅著她。


    看得江蒲倒真是生出幾分心疼憐惜來,忍不住俯下身,在他臉蛋上了香了香,又叫著心漪問東問西的。說話間,江蒲眸角瞥見外頭有人探頭探腦,叫進來一看,卻是陳寶瑞家的。


    江蒲正問她何事,徐漸敏笑了起來,“哎喲,可了不得昨日裏大嫂子還再三交待那些管事的不能誤了時辰,這頭一日,咱們自己就先誤了。”


    陳婆子笑回道:“時辰倒是還沒誤,隻是不早了,老奴也是白走過來請一請。”


    江蒲微蹙著眉,道:“我這邊隻怕還要一會。”說著思忖了一會,出乎眾人意料地道:“劉妹妹陪著敏丫頭,過去幫著照看一會。我打發文煜吃過藥就來。”


    劉如君忙推辭道:“這怎麽能成呢,我知道甚麽呀!”


    “也不用你真做甚麽,隻白陪著敏丫頭坐一坐,真要有要緊的事,譴陳嬤嬤來回我就是了。”


    徐漸敏冷眼旁觀,有些拿不準嫂子的心思,母親在劉如君頭上打得算盤,可以說是合府皆知。然她來了近半年,大哥硬是裝聾做啞。


    據自己平日看來,兄嫂之間的感情可比先前要好了許多,況且這位嫂子,看著也不是個大度的人。按說,她應該想說法子壓著劉如君的呀。


    今日自己帶著劉如君過來,就是想給嫂子提個醒。沒想到劉如君她自己先就撐不住,抖落了出來,終究是小戶人家的女兒,還是沉不住氣啊!


    而更沒想到的是,大嫂子竟然還讓她陪自己過去,這麽抬舉她,難道是想揪她的錯處麽?


    不,如今這會母親不在,府裏上下都是大嫂子做主。真要是出了事,劉如君一個外客,哪裏怪得到她頭上,最後背不是的隻能大嫂子。


    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大嫂子又怎會不知道。那麽,嫂子這會到底打得甚麽主意。


    劉如君卻是再三的推辭,陳婆子卻幫著勸道:“姑娘就去坐一坐,也是不打緊的,況且時候也不早了呢。”


    正說著呢。裏邊忽傳來文煜的哭聲,江蒲忙站起來走到房門口,急著就問:“趙嫂子。粥還沒端得來麽。”


    “來了,來了。”趙顯媳婦捧了個添漆茶盤一路小跑的進來,江蒲見了。忙接過手轉身進屋去了。


    看著她們主仆一陣風似的進了內室,徐漸敏微笑著站了起來。“劉姐姐一起去吧,就是不陪我,你也要回屋子呀。”


    劉如君不尷不尬地笑了笑,不大情願的隨徐漸敏而去。她心裏很清楚,劉太太雖讓自己幫著看看一院子,可自己若真敢趁著她不在的工夫,就插手府裏的事。她心裏定會覺著自己想靠向大奶奶。


    而自己想要在府裏站穩腳。隻能靠著劉太太。所以,這事自己一定不能管。因而一到院門口,劉君君就借口自己身子不太舒服,避回了屋。


    徐漸敏看著她急急而去的身影,嘴角掠過不屑的淺笑,算她還有些自知之明。若不是因著他大哥,這般兩眼隻盯著富貴巴結討好的人,是斷斷入不了徐漸敏的眼。況且就是以私心論,她也是斷不想劉如君做自己的小嫂子的。


    心漪守在床邊,見文煜哭了起來。嚇得趕緊抱了他在懷裏。然而她從來就沒帶孩子,又怕孩子跌了,所以兩手死死箍他的上身。


    小家夥哪裏受得這個,一邊嚎一邊就掙紮了起來。他雖是病著可勁還是不小的。心漪又怕傷了孩子,也不敢用力,隻得越發用力抱緊,於是小家夥便掙得越發的厲害了。


    江蒲端著茶盤進屋,恰看見文煜哭嚎著拚命拱腰,險些就從心漪懷裏掙了出來。所有人都叫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不會抱孩子,就不要抱!”江蒲將茶盤往桑珠懷裏一送,急步上前,把孩子從心漪懷裏接了過來,一隻胳膊圈在他小屁股下,一隻手輕拍著孩子的背脊,讓他的小身子完完全全的靠在自己的身上。


    心漪頭一回被江蒲這般沉聲喝斥,呆了半晌,才開口道:“婢子,是看小相公哭得厲害才……”


    說也奇怪小家夥被江蒲哄了沒一會兒工夫,就止了哭聲。江蒲抱著他在榻上坐了,將小家夥置在膝上,一隻胳膊從後邊護著,吩咐道:“打些熱水來,先給他抹一抹臉。”


    她等了好一會,也不見人答應,抬眸看去,發現屋內諸人都震愕地看著自己。這才想起,薑樸應該是不會帶孩子才是。當下極牽強握著小家夥粉團似的小手,瞅著他笑嗬嗬地道:“咱們文煜真是個孝順孩子,娘親一來就不哭了。”


    “是啊是啊,咱們小相公將來指不定就長成天下第一的孝子。”趙顯媳婦一麵湊趣,一麵吩咐小丫頭打了水來。


    江蒲給他抹過了臉,又給他喝了些清水,才端起粥來喂他。一邊喂,還一邊不住口地稱讚,“文煜真厲害,再來一口。”“哇,好大的一口啊!”“咱們文煜最能耐了,能吃進那麽大一口雞蛋啊,來來來,喝口粥別梗著了。”


    文煜還未滿周,雖不大會說話,可大人的話他卻是能聽個大概的,況且江蒲麵上始終掛著溫馨的笑臉,小孩子家最是敏感,不用聽她說甚麽,也知道那是在誇自己,因此小臉上也笑盈盈的。甚至幾次把湯匙推到江蒲嘴邊讓她吃。


    這一副情形,看在旁人眼中,嫡親母子也不過如此了。


    江蒲心裏亦萬千感歎,自己一直都很喜歡孩子,想當初自己還特地買了許多有關嬰幼兒的書籍,想著等自己攢夠了錢,就開一家嬰幼兒中心。可惜,這個想法怕是實現不了。


    而文煜,雖說是丈夫是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可終究是個孩子啊。那麽的天真無邪,隻要你對他有一分好,他便以真心相報。


    自己之所以喜歡孩子,不就是覺著這世間真心難求麽,更何況這份赤心之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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