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蒲就著陳婆子的手一瞧,原來是些核桃肉、芝麻、枸杞,她還不大明白是怎麽回事,就有個媳婦走來稟告,諸家的年禮已經送來了。


    “把那些婆子引到花廳上候著,我就來。”江蒲一麵答應著,一麵就往外去,又向徐漸敏道:“這裏的事,你且先問著。”


    徐漸敏起身送道:“嫂子放心吧我心中有數的,你快過去吧,免得人家說咱們不知禮數。”


    諸家那些的婆子坐在花廳裏吃著龍團茶,小聲地讚歎著徐府的富貴,雖然諸、徐兩家官階差不多,然吃穿用度上卻是相去甚遠。


    一時,她們聽見江蒲進來了,忙止了話頭起身見禮,並交禮單呈上。江蒲則笑著讓坐,又問了她們府上諸人的好,因著她惦念著裏邊的事,本想著隨便應酬兩句就算。


    不想諸家一個婆子,忽地說道:“今年的鄉試,府裏的表少爺和三公子,一個是解元,一個是拿了第二。明春的會試指不定就狀元、探花了。”


    江蒲不大明白她們的意思,但也順著話客套恭維:“哪裏呢,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我聽說諸相公也是在前十以內的,明春大比過後,指不定就是個翰林學士了。”


    諸家幾個婆子互瞅了幾眼,“呈奶奶吉言了,咱們太太但不巴望那些個。隻望著相公娶一門賢妻,安安穩穩的也就罷了。偏偏那些官媒說的,不是不中太太的意,就是不合相公的心。倒是……”


    江蒲沒容她把話說完,搶斷道:“偌大的個金陵府還怕尋不出合你家心意的女孩兒麽?況且你們相公也還年輕。哪裏急到這樣了。”


    諸大良和他婆娘,但是沒敢想和薑家說親,人家是勳貴世家,瞧著如今這勢頭薑家那小子,過得兩年指不定就封爵了。諸家不過是個四品外官,無權無勢的,憑著甚麽去說人家姑娘?


    隻是他們夫妻經不住兒子的鬧,所以才讓家下婆子送年禮的時候,探一探口風。[]


    諸家那些婆子也都是聽話聽音的人,聽江蒲這般說。便就把議親的話丟了開來,隻說些不相幹的閑話。吃了回茶,她們見江蒲有些神色不寧,便都起身告辭。江蒲直將她們送出二門,又再三再四地說。“替我問府上好,讓你們太太得空就過來坐坐。”


    那些婆子答應著去了,江蒲待她們轉過了彎。才回身往劉氏院中而去。她一進院門,就見廊下站著兩名垂首打顫的男仆。而徐漸敏姐妹倆則坐在堂上,軟簾挑了起來,大片的日頭鋪灑在屋內。


    江蒲瞅了眼廊上立著的兩個男仆。抬腳進了屋,一麵又問:“好好的。把他們喚來做甚麽?”她還未說了,就見屋了裏丟著好幾包赤豆、核桃、蓮子之類的東西。她麵上一愕,正要問,徐漸敏已怒衝衝的道:“二嫂子真是當得好家呀!”她一邊說,一邊指著地上那些東西,“大嫂子瞧瞧,人家不要掃尾貨全在咱們府中庫裏堆著呢,更可笑可惱的是,這些東西還是咱們費了大價錢,當是上好的買回來的!”


    不論是江蒲還是薑樸。這些東西的好壞她都分辯不出來的,但見徐漸敏氣得臉色煞青,這話多半是真。


    “我竟不知。咱們府竟裏養著一群大老鼠!”


    眾人聽了江蒲的話,都悄悄地伸手抹汗。陳婆子心裏更是怨死了李氏。皆是因著她要一點阿膠,竟弄出這麽大的事。庫裏這點子事,府裏當家的心裏都有數,就是太太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睜。可如今瞧著她姑嫂二人的模樣,怕是不能善了吧!


    江蒲在徐漸敏身邊坐了下來,麵上雖帶著笑,可逼向那二人的眸光,卻如利刃出鞘。嘴上又向陳婆子道:“陳嬤嬤,少不得讓大家辛苦些,隻怕庫裏濫竽充數的不止這些呢,趁著這一回,咱們也清理清理。”


    “已差人去了,然庫裏東西多怕是沒那麽快。”


    江蒲的眸光依舊盯著那兩個差不要暈過去的男仆,緩聲道:“慢些倒是不打緊,隻不要替人瞞昧遮掩就好了。”說著,她斜了嘴角一笑,向那兩名男仆道:“你倆個真真是逼著我和姑娘做惡人呢,晌午的時候,我才攆了一個婆子出去,你們又給我鬧出這樣的事來,這可叫我怎麽辦呢?”


    她話音才落,徐漸敏就冷笑著道:“瞧瞧,求情的來了,倒是好快的消息!”


    江蒲循聲看去,見心漪一臉焦急地站在外邊探頭探腦,垂首一笑,“是了,我都忘了餘兄弟可不是咱們心漪的親大哥麽!心漪啊,你即來了就進來說話吧。”


    心漪從門邊挨了出來,低著個頭走進屋子,跪在江蒲、徐漸敏麵前磕頭道:“求奶奶、姑娘開開恩,且饒過兄長這一遭。”


    江蒲還不及開口,徐漸敏已冷笑著道:“饒過?滿庫裏的揀不出一件好東西來,你叫我怎麽饒他?”


    “求奶奶饒過奴婢兄長,奴婢願意去家廟裏和羅綺做伴!”在心漪想來,就算江蒲不是故意尋兄長的麻煩,但隻要能收拾了自己,她心裏一痛快,指不定能饒過了兄長。


    至於自己,待得太太回來,隻怕江蒲也沒甚麽好果子吃。然而關心則亂,她全沒想到,當著那麽些人的麵,江蒲就是有心應她,也應不下來。況且江蒲倒還真一時沒起起,餘成海是心漪的兄長。


    她滿眼裏隻瞅著常瑜,這麽一鬧,常家算是被全趕了出去了!老實說她心裏多多少少有幾分忐忑,打發楊婆子,是為了做個鐵麵無私的樣子,畢竟一個茶房裏的婆子,劉氏也不會與自己計較。再則之前自己還處置了二房的,也不至於讓劉氏太沒臉麵。


    可常瑜就不一樣了,當日事情鬧得那麽僵,劉氏尚且沒有把他給趕出去。莫說甚麽沒有憑證的話。劉氏有心要拿把柄,打死他都有多。


    可是劉氏卻閉口不提,還讓常瑜在買辦的位置上坐著。顯然她還是顧念著常家的。自己若真是趁著她不在,把常瑜的位置給擼掉,好容易才掙來的管家權,隻怕是難保住了。


    況且還牽扯著心漪,自己真要把他們都趕了出去,恐怕劉氏要以為自己拿著權,就開始清除異已了。


    可若不處置他們,那麽多眼睛瞧著。難免要落人口舌。而心漪的話卻給了她一個絕好的機會,她佯做大怒,一腳踹開心漪,立起眉毛罵道:“你拿我當甚麽人了!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因著你才找你兄長的麻煩麽?”說著,側了頭抹起壓根就沒有的眼淚。“你自己也摸著良心問一問,這些日子我莫說苛待你,連重話都沒有一句。就是月錢也讓桑珠私底下補給了你。我自己癡心傻意地想著。隻要你養下一兒半女的,就抬你做姨娘,咱們姐妹倆個也學一學娥皇女瑛,不曾想……”說到這裏江蒲實在是把自己惡心住了。無法繼續,隻得拿帕子掩麵。借著假哭嘔了幾口。


    江蒲這般大哭大痛的,徐漸敏和劉如君都過來相勸,就是陳婆子也一麵嗬斥著心漪,一麵勸江蒲道:“她一個奴婢,奶奶說聲不好拉到二門外打板子就是了,何苦自己這般傷心。”


    “嬤嬤說得好輕鬆!”江蒲猛地放下蒙臉的雙手,兩眼通紅地盯著陳婆子,“我進這屋話還沒說兩句,庫裏的事都還沒問清楚,心漪就給我扣了那麽大一頂帽子。我再要像嬤嬤說的那般。還不又成了金陵城悍婦了!”


    陳婆子被她嗬斥的無言以對,徐漸敏則冷笑地道:“大嫂子怕擔了惡名,我卻不怕的。”說著向陳婆子。“且把他兩個給鎖到外邊去,待得庫裏的東西點算清楚了。再看怎麽處置。”


    “這……”陳婆子為難地看向江蒲,畢竟外頭的買辦,不像內院的婆子趕也就趕了,他們手上那麽些事,總要辦些交接,再則說了買辦的人選一時也挑不出來呀!


    劉如君冷眼旁觀,心下倒是有幾分的得意。原先她是盤算著讓兄長娶了徐家的姑娘,可在徐府越久,她便越覺著自己當初的想法荒唐可笑。


    徐府是甚麽樣的人家,就算兄長高中了狀元,徐府也未必能看得上他。可自己卻不一樣,雖說做不成徐府正經的媳婦,可憑自己喚劉太太一聲姑母,做個側室貴妾總是可以的。將來兄長在仕途上得了意,自己再養個一兒半女,也就和正房奶奶差不多了。


    最最主要的是這段日子以來,劉太太話裏話外也透著這個意思。再則說了,徐漸清雖不是甚麽清俊才子,然他那副舉止做派豈止那些寒門子弟及得上的?


    所以,她巴不得江蒲與心漪鬧破了臉,最好是江蒲再惹得徐漸清不喜。


    徐漸敏見自己使不動陳婆子,登時大怒,站身指著她的鼻子,喝問道:“怎麽,太太不在家,你也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陳婆子怎麽也沒料著,自家姑娘一離了太太就這麽大的的主意,當著那麽些人的麵又不好駁回,正想尋個借口。江蒲拭了淚,開口向徐漸敏道:“罷了罷了,咱們何苦做這惡人,隻把庫裏的東西點算清楚,依舊打發他倆個回去,待得太太回來,咱們回過話再處置也不遲。也免得人家說我以權謀私!”說到最後一句時,江蒲的眼眸正橫過心漪。


    徐漸敏聽江蒲這麽說,也隻好做罷了,直瞪著門外兩人,喝道:“還站在這裏做甚麽?等著領賞麽!”


    常、餘二人這才抹了額上的細汗,謝了恩,一溜煙的去了。屋裏陳婆子一迭聲地叫人拿巾子、打熱水來,又親自上前替卷袖子,服侍江蒲洗臉。


    心漪正要上前幫忙,梅官將身一擋,冷聲道:“不敢勞動姑娘。”


    陳婆子瞅了眼,勸道:“姑娘回屋歇著去吧,這裏有咱們服侍呢。”


    心漪瞅了瞅江蒲,這才眼淚汪汪地退了出去,劉如君過了一會,尋了個借口也跟了去,江蒲瞅在眼裏,心頭飛快地掠過一抹微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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