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且留一步。”


    心漪剛出了院門,就聽身後有人喚道,回頭看去卻是劉如君,她心上一愕,屈膝見禮:“劉姑娘好。”


    “姐姐快別如此!”劉如君急步上前扶起了她,攜了她的手,且行且歎,“大嫂子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她也實在忙得不行,脾氣難免也就衝了些。待得太太回來,大家夥求求情,太太看在你麵上,總不會太過為難你兄長的。”


    心漪雖與江蒲不大合,但江蒲的出身擺在那裏,且這段日子看著她當家掌事,心裏倒是敬服的。


    因此,劉如君的這番話,直說得她心底冷笑連連,暗自鄙夷輕屑,如今不過隻是太太透了些口風,八字都還沒開始寫呢,況且大爺、大奶奶都還沒鬆口。說好聽些,是一位表姑娘。但凡刻薄些,也就不過是一個投靠來的窮親戚。還真就把自己當主子奶奶了?她真要進了門,莫說自己了,恐怕連奶奶她也不放在眼裏了。


    “多謝姑娘了。”心漪淡漠地行了一禮,揚眸直視劉如君,神色間全沒有半點的恭敬,“婢子也不是頭一日服侍奶奶,她的脾性清楚的很,哪裏就能記恨上了。至於說我兄長,他自己不爭氣我也沒臉去求太太,到時候要怎麽罰就怎麽罰。少了這份差事,隻怕還清靜些!”


    劉如君本以為心漪受了江蒲一場氣,有人來寬慰必定是拉著抱怨天抱怨地的。沒想到心漪反倒幫著江蒲說話,她臉上又是震愕,又是不甘,偏還要擠出笑臉來,原本清秀的麵容上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怪道人都誇讚姐姐,能這般寬諒體貼也著實是不容易。”劉如君還待要繼續扯閑話。恰好到了叉路口,心漪站住腳,行禮道:“不敢勞煩姑娘相送。且請回吧。”言畢。也不用劉如君說甚麽,便自揚長而去。


    把個劉如君氣得直咬牙,心裏發狠道:“你且等著。看將來怎麽收拾你!”她嘴裏嘀咕著,一轉身見江蒲和徐漸敏就在身後。嚇了老大一跳,勉強笑道:“嫂子和妹妹這就回去麽?不然一起吃了晚飯再走吧。”


    “不用了,如今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要到各外看看去,該下鑰上鎖的趁早關了,咱們也好安心。”


    徐漸敏原先因著劉文遠的關係,總願意和劉如君親近。可是越和她相處。徐漸敏就越是看不上她。看著好似一個斯文姑娘,也知書識禮的,且還做了一手好活計。可偏偏長得一雙勢力眼。


    最最主要的是,徐漸敏日常與她閑聊,聽她在言談之中,頗是看不上自家兄長。


    劉文遠不願進府,從她口說來是刻板迂腐。劉文遠在府中悄然無聲安守清冷,在她眼中是不知世故人情。對於科考劉文遠向來抱著,盡人事聽天命的態度。


    而這在劉如君眼中,簡直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因此她成日掛在嘴邊的就是。劉家就指著你光耀門楣,你怎好如此不知上進!


    偏偏這些,都是徐漸敏看重劉文遠的地方。起先,徐漸敏還會應和、解勸一兩句。可聽得多了。難免就覺著刺耳了!尤其今朝早上,劉如君又和自己埋怨,說兄長不知規矩,既不來給太太、老太太請安。這會考中了解元,也不知去謝過大哥。


    徐漸敏聽了不免有些個動氣,在她看來,劉文遠這樣的男子,是即使素衣寒服立於華錦叢中,亦能談笑如若的。就像書上所說,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回也不改其樂。


    更可氣的是,她滿心的忿惱還不好明擺在麵上。便就隻有拿旁的事撒性子了。可歎劉如君對徐漸敏的心思,卻是渾然不知。


    聽徐漸敏這麽說,她上前挽了道:“我和你一同去吧,回來咱們好一起吃飯。[.超多好看小說]”


    “不用了。園子後邊那幾道角門,可有得走呢。”徐漸敏推開她的手,又向江蒲道:“我趁著天還沒黑,趕緊把那幾道門關了才是。不然那些上夜的婆子,專會圖方便,夜裏隻往後門上進進出出,到時候丟了東西說都說不清楚。”


    江蒲點著頭道:“這話很是,深宅大院的就該門戶嚴謹些。你既往園子裏去,我就往老太太院裏去看看,這些日子都忙糊塗了,都沒過去瞧瞧。”


    她姑嫂二人,說完話徑自轉身而去,直接無視了劉如君。這可為難死跟在劉如君身邊,名喚瑛兒的小丫頭了。她本隻是劉氏院中一個粗使丫頭,被劉氏派給劉如君。


    雖然眾人交口稱讚這位劉姑娘,說她性情寬和,待人親厚。瑛兒原也是這麽以為的,可是上回她和李姑娘爭執落水,自己離得不遠,所以她嘴角邊那抹陰森森的淺笑,是瞧得分外清楚。


    自打那以後,瑛兒對她多少有些犯怵,尤其是在她不高興的時候。


    且不說瑛兒委屈巴巴地,瞅著江蒲離去的方向。獨立在甬道上的劉如君突然“嗬嗬”輕笑出聲。把瑛兒著實嚇了一掉。


    回頭看去她微抬著頭,側臉的線條被夕陽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而眼角還閃爍著亮光。


    劉如君用力地吸回眸中的酸澀,深呼了口氣,臉上便再也瞅不出半點難堪,緩步上了院門前的石階,回眸一笑,“傻瑛兒,還呆站著做甚麽,還不進去。”


    江蒲一行人剛邁進李太君的院門,李氏就從裏頭接了出來,“今朝明慧衝撞了奶奶,還望奶奶千萬寬諒些個。”


    “姨娘說得哪裏話。”江蒲一麵拉了李氏的手,一麵道:“倒是我對不住才是,難得姨娘管我要一回東西,偏偏太太又不在家,我也不敢私自做主。姨娘且耐著性子等一等,我已經吩咐人往外邊藥房買去,明朝一早就給姨娘送的來。”


    江蒲的眸子,一直噙著笑盯在李氏麵上。這個素來不聲不響的木頭人,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她雖不管家理事,可老太君院裏的事都是她經手的,庫房裏那點小動作,她要說不知道,江蒲是一千一萬個不信的。江蒲隻是不明白,李氏為甚麽要挑這個時候挑明?或者說,她為甚麽要挑明來!


    她和王篆香不是一路人麽,當日印子錢的事,雖扯上了常瑜,可處置了他媳婦後,誰也沒去認真追究他。現如今李氏又為甚麽把他給賣了呢?難道是見風使舵,眼見著王篆香不頂用了,就想和她摘幹淨?


    畢竟憑她的身份,劉氏是不可能和她站到同一條線上的。拋開老太君不說,她也就自己和王篆香這兩個選擇。那麽……她是想要同自己結好麽?


    但從今朝這件事上來看,她可不像是想和自己結盟的意思呀。雖然是把常瑜給踢下去,可餘成海,他明麵上是因著妹子做了徐漸清的通房丫頭,才被抬舉上總買辦的位置。


    然王篆香當家這麽幾年,就連常瑜媳婦都掙上了內府總管事的位置,可常瑜卻一直屈居副職。若是餘成海差事辦得妥貼也就罷了。但就今朝看起來,他分明是滿頭的小辮子。王篆香不動他,隻有一個原故-----是動不了他!


    府裏老太君是不管事的,那餘成海背後的人,也就不言自明了!


    如今劉氏不在,自己把總買辦給辦了,劉氏回來,自己怕是沒好果子吃吧。


    江蒲暗忖著李氏的心思,臉上帶笑腳下已隨著李氏偏廳,小丫頭捧了茶上來,李氏親自奉了,“罷了,我也就是說太太屋裏的好一些,才跟奶奶討的。既是到外邊買去,也就是幾個錢的事,我自叫人送些去也就完了。”


    桑珠、陳婆子聽了這話,無不微蹙起眉頭,這位姨娘原是極好說話的,沒想著太太不在家,她也敢這般和大奶奶說話了!


    江蒲直視著李氏的眼眸,心裏卻笑了起來,當著那麽些人的麵,駁自己的麵子,李氏她是駁給誰看呢!


    “姨娘這是為難我了!”江蒲跟著劇情沉了麵色,將茶盅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擱,“太太不在家,我怎好私自就把她屋裏的東西給人了。”


    李氏繃了半晌的臉,才冷笑著道:“隻怕奶奶倒是想給,卻給不出吧!”


    “李姨娘!”陳婆子疾言厲喝,“奶奶倒是以禮相待,你自己也該尊重些才是……”


    “陳嬤嬤。”江蒲抬手打斷了陳婆子,一雙眸子似笑非笑地盯著李氏,“姨娘即知道原故,又何苦為難我呢?”


    既然李氏先說破了,江蒲也沒甚麽好瞞著的,況且正好順著話探一探李氏的心思。她且先把廳裏的小丫頭都譴了出福彩,才壓著聲音道:“姨娘是不知道,為著那點事心漪也跑來和我鬧。說甚麽隻要我饒了她兄長,她情願和羅綺做伴去,姨娘聽聽這叫甚麽話?叫外人聽了去,隻怕又要說要是悍婦、惡婦了。難不她大哥做那樣的事,還是我指使的麽!”


    江蒲一麵說,一麵微微紅了眼圈,偷眼瞅了李氏平靜無波的麵容,歎息了聲接著道:“我也是被她鬧得沒有法子了,隻好且先把他二人拘了起來,且等太太回來,該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待江蒲把話說完,李氏盯著江蒲的眸子,緩緩說道:“奶奶何必同我訴苦,太太即把府裏的事,都托給奶奶,府裏自是有奶奶說了算!這些日子奶奶不是威風的很麽!減月錢、打板子,攆婆子,樁樁件件可都不是小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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